看完一個書生與女鬼的故事,王誠擡起頭環顧神廟,外面漆黑一片,大雨不歇,裡面殘破,牆角還有一些沒有被清理的蜘蛛網,和書中記載的故事事發點實在是太相似了,王誠不禁自語道:“如此荒山破廟,如果有個女鬼出現,陪我解解悶也不錯,呵呵。”
說着,王誠忍不住呵呵一笑,搖搖頭,然後繼續看書。
只是剛低頭看書,王誠就感覺到有人接近:“怎麼回事?難道是其他要避雨的人?”
雖然這片山脈蔓延上數百里人跡罕至,但是卻有一條官道橫穿而過,所以這片山脈其實不乏行人,只是這破神廟卻離官道有着五六里路,野草埋路,王誠也是巧合之下才發現被荒棄的小道。
王誠擡頭,燃燒旺盛的火堆散發着明亮的光芒,讓王誠根本無法看到大門外的景物,只是憑着直覺,王誠感覺有人接近。
只是讓王誠疑惑的是,既然有人進來了,爲什麼卻沒有腳步聲?甚至看到這神廟內有火光,也不見來人呼叫?
突然,一個念頭出現在王誠腦海中。
女鬼!
王誠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一大跳,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直衝頭頂,讓王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全身毛孔都炸立了起來。
因爲按照書中記載的那些故事中的情節,通常女鬼走路是沒有聲音的,也符合女鬼出場的環境。
“子曰,敬鬼神而遠之,我輩讀書之人,胸中自有浩然正氣,只要心思正名,就是陰邪,也休想傷我。”
王誠在心裡給自己打氣,但是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上,幾乎快憋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的盯住門外。
一個白衣的女子,終於在王誠‘殷勤的期盼下’,從漆黑之中走了進來。這是女子身形苗條,容貌精緻,一頭烏黑順直的長髮劈在身後,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絕色麗人。
可是王誠卻驚叫一聲,臉色全是恐懼,因爲他看到這白衣女子雖然漂亮,但是臉色卻蒼白,毫無血色,而且她明明從大雨中而來,手中也沒有雨傘,但是身上卻沒有半點淋溼的地方,甚至腳下的裙襬也乾乾淨淨,沒有沾染一絲泥水。
女鬼!
王誠腦海中全是這一個詞,也只有女鬼才能夠行不避雨,泥水不粘,他強自按壓住心中的恐懼,不讓自己驚叫出來。
王誠睜大着眼睛,突然看到白衣女鬼對他微微一笑,丹脣輕啓,用一種極爲好聽的聲音說道:“公子,長夜漫漫,不如由奴家來陪陪你吧。”
王誠真的崩潰了,他先前說希望出現個女鬼陪他聊天解悶,也不過是一句玩笑,一種對書中故事主人公的羨慕,可是當事情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卻又是完全另一種感覺。
雖然心中全是恐懼,但是王誠十年的書也不是白讀,他強自震驚,哆嗦的說道:“姑娘,你我們人鬼殊途,你還是離開吧。”
“可是公子剛纔不是希望我出來陪你聊天解悶麼,不然我也不會出來。”白衣女鬼道。
“不不,我剛纔不過是一句玩笑,姑娘千萬不要當真。姑娘你看這大雨下的,還是趕緊回去吧,以免家裡人擔心。”王誠連忙道,說話也有點混亂不清了。
沒想到白衣女鬼卻嫣然一笑,道:“公子果然關心奴家。不過公子不用擔心奴家,因爲這神廟就是奴家的家,奴家一家十口人,全都埋在神廟之下。”
轟!
王誠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炸開了,敢情他是闖入了鬼窩啊,如今一個女鬼就嚇得他要死,要是全家人齊出,那自己還有命麼?
白衣女鬼不等王誠說話,便款款想王誠走來,不,不是走,而是飄了過來。看着逐漸飄來的白衣女鬼,王誠再也忍受不住強大的恐懼,大叫一聲便翻身爬起來朝外衝,他要趕緊離開這裡,乘着還是白天離開,聽說在白天,鬼的能力被大大削弱,一旦晚上就會出來害人。
只是王誠剛衝到門口,就感覺到一股柔和卻無法抵抗的力量作用在他身上,不但讓他無法朝前跑,反而身體也被緩緩的往後帶,耳邊還傳來白衣女鬼巧笑倩兮的聲音:“公子,如此良辰美景,何必急着走呢?”
一隻冰冷玉滑的手搭在王誠肩上,那細長的手指在王誠脖子上劃過,讓王誠毛骨悚然,他想到了草屋筆錄中記載女鬼吃人的場景,可是他身體卻被一股力量給束縛住了,根本無法掙脫,只能急忙喊道:“姑娘,你們女鬼不是喜歡吃強壯的男子麼,你看我身體如此單薄,還沒有幾口好肉,你就放過我吧!”
“噗嗤!”
白衣女鬼撲哧一笑,忍住笑意道:“我的口味和別人不同,就喜歡吃你們這種身體單薄的人,血肉比較鮮嫩。”
王誠快要崩潰了,沒想到他竟然碰上個口味不同的女鬼,知曉難逃一死,王誠反而冷靜了下來。
看着安靜下來王誠,女鬼反而奇怪了,道:“你怎麼不繼續求饒了?”
“我已經求饒過了,既然你最終還是要吃我,我再求饒又有什麼意義!”王誠道。
“你這人真無趣,嚇兩下就嚇不住了。”白衣女鬼撇嘴道。
嚇?
王誠突然轉不過彎來,難道白衣女鬼不吃我了麼?緊接着,王誠感覺身體又能動彈了,頓時像是被踩着尾巴的貓,一下子跳開了,王誠從來從來不知道他竟然可以跳這麼遠。
王誠一路跑到門口,發現女鬼竟然沒有阻止他,心中奇怪,回頭一看,就看到白衣女鬼坐在他原來的位置上,正拿起草屋筆錄,朝他說調笑道:“書生,這外面大雨瓢潑的,漆黑如夜,要是你真的跑走,可就真會遇到鬼怪了。”
“你,你不是女鬼?”
王誠仔細打量着白衣女子,此刻白衣女子那是先前的樣子,臉色雖然白,但卻不是蒼白,而是如羊脂白玉的白皙,透着一層淡淡暈紅,在明亮的火光下,在地上映出一個影子。
白衣女子嘻嘻一笑,道:“我什麼時候說我是女鬼了?”
王誠一滯,確實,從最開始都是他先入爲主,把白衣女子想象成了白衣女鬼。只是想到差點被白衣女子嚇得半死,王誠心中也免不得生出怒意,道:“既然你不是女鬼,幹嘛還要扮成女鬼來嚇我,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白衣女子卻嘲弄一笑,舉起手中的書籍,道:“自己膽小,卻還看這種鬼怪之書,被嚇死了也是活該。”
王誠臉上通紅,感覺火辣辣的,其實王誠並不算膽小,只是這個獨特的環境中,讓他方寸大亂。確定白衣女子是人之後,王誠心中有着更大的疑惑,既然白衣女子是人,那麼她是怎麼做到行不避雨,泥水不粘呢?
白衣女子似乎看穿了王誠的疑惑,驕傲一笑,道:“難道你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修行一說麼?雖然我不是女鬼,但是簡單的避雨之術還是會的。”
“修行?難道就是修仙麼?”王誠眼睛一亮,忙跑上前來,在白衣女子不遠處,找個木板墊着坐下。
見白衣女子點頭,王誠有忙問道:“敢問仙子芳名?仙鄉何處?到此有何貴幹麼?”
白衣女子撲哧一笑,道:“你這書生真是酸。一句話好好的說,還非要咬文嚼字。本仙子玉玄女,至於門派嘛……這個不能告訴你。而我又爲什麼出現在這裡……還是不能告訴你。嘻嘻。”
看着王誠從期待到失望的樣子,玉玄女嬉笑起來。
王誠翻個白眼,既然玉玄女不說,他也不再追問了,對於修仙,王誠只是感興趣而已,但是他真正在意的還是科舉仕途。
不是讀書人,是永遠無法體會讀書人對科舉與仕途的執着,科舉高中,意味着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同樣也意味着可以治理一方,實現自己的理想。
在很小的時候,王誠第一次走進家族藏書閣書,就看到祖先留下的訓詞: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他也是從小就把祖先的訓詞當着終生的目標,所以才十年日一日的寒窗苦讀,祖先留下的數以千計的書籍他都倒背如流,融會貫通。
看着玉玄女津津有味的看着草屋筆錄,王誠從油紙包裹中再次拿出一本書,映着明光火光看書。
神廟歸於寂靜,只有火堆不時啪啪輕響,時間緩緩過去,外面的天色更黑了,王誠從書中醒來,準確的說是餓醒了。
外面漆黑一片,王誠也不知道到了什麼時辰,不過按照他估計,現在已經是夜裡了。
取出一包乾糧,有乾肉,也有乾飯團,王誠對依舊沉迷書中的玉女心道:“玉姑娘,你要不要吃點?”
玉玄女擡頭,看着江凡手中的乾糧,眉頭一皺,撇嘴道:“你那東西是人吃的麼。看着你今天被我嚇着的份上,本仙子今晚請你吃頓好的。”
也沒看玉女心有任何動作,她手中就出現了一個精美的食盒,在王誠驚呆的目光下,食盒被打開,然後取出一層又一層的木盒,裡面裝着各種精美的食物。
咕嚕。
王誠忍不住嚥了下口水,又讓玉玄女一笑,道:“吃吧,別客氣,這可是我師姐親手做的,一般人根本吃不到。”
王誠嘿嘿一笑,往玉玄女身邊挪近了,道:“那小生就不客氣了。”
和這些食物比起來,王誠感覺他的乾糧就是泥巴,每樣食物皆色香味俱全,讓王誠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都給吞了。
一個食盒的食物,最後大半進了王誠的肚子,讓玉玄女連連調笑,不過王誠不在乎,他也知道玉玄女活潑開朗的性格,不拘小節。
飯後,玉玄女也沒有再看書了,而是拉着王誠聊天,當然,更多的時候還是王誠聽玉玄女‘輝煌’的經歷,差點沒有自詡爲天上地下第一仙女。
夜深人靜,王誠眼皮越來越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王誠感覺到有人在呼喚自己,那呼聲很情切,似乎是孃親的聲音,也似乎是姥姥的聲音,王誠本能的爬了起來,順着聲音而走。
啪!
一個巴掌打在腦後,讓王誠一下子痛醒了。
“玉姑娘,你幹嘛要打我?”王誠怒道。
玉玄女譏笑一聲,道:“你這書生真是不知好歹,如果不是我一巴掌拍醒你,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王誠回過神來,發現他幾乎到了門口,一下子,王誠背後冷汗盡出,他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了,但是睡着的位置卻肯定是在火堆邊,而他卻沒有半點直覺的走到了門口,十幾米的距離。
想到先前迷迷糊糊中呼喚自己的聲音,王誠驚恐道:“你是說……?”
“看來你還是不糊塗麼?這荒山野嶺的,最不缺的就是山精鬼怪,你這書生碰到了本仙子,也是你的福分,不然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了。”玉玄女道。
王誠嚇得忙跑到火堆邊,這野外實在是太危險了,玉玄女走多火堆邊,若無其事的躺在一塊木板上,上面竟然還鋪着一條被子。
“現在正值子時,一天中陰氣最盛的時候,所以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在這個時段都是最活躍的。不過還好這間神廟雖然荒廢了,但還是能夠鎮壓住一些鬼怪,讓它們不敢靠近。所以安心的睡吧,等子時已過就好多了。”
雖然玉玄女說的輕鬆,她也說完就閉上了眼睛,似乎睡去了,但是王誠卻睡不着,任誰剛在鬼門關走了趟,也不可能有心思睡覺。
只是王誠沒有挺多久,就有一陣陣睡意襲來,今天先是大雨中奔波,被寒氣入體,然後又被玉玄女搬鬼嚇着了,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王誠都十分疲憊。
“我不能睡!我不能睡!”
王誠唸叨着,可惜身體一歪,就倒在火堆邊睡過去了。
這時玉玄女卻睜開了眼睛,臉色掛着笑意,自語道:“這書生還真有趣,連睡着了還說‘不能睡’。師尊說這其蒙山有着一隻千年老鬼要渡劫,一旦渡劫成功就可成爲鬼仙。本來還想着乘那老鬼渡劫時殺了他,可惜卻還是晚了一點,也不知道那老鬼躲到哪裡養傷去了。如果七日之內不能找到他,我就得離開其蒙山,以免被老鬼反傷。”
王誠被凍醒了,原來火堆裡面的柴火已經燒的差不多了,可是外面的天卻矇矇亮,王誠忙朝裡面加了好幾塊大木塊,待火堆燒旺後,又繼續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大亮,整個神廟裡都瀰漫着一股誘人的香味,王誠睜開眼,發現玉玄女正打開一個食盒,誘人的香味就是從裡面飄出來的。
“你這人的鼻子真的是屬狗的啊,睡得那麼死,叫都叫不醒,可我一打開食盒竟然就醒了。”玉玄女道。
王誠嘿嘿一笑,昨夜確實睡得很死,一般的,王誠天亮不久就會起牀,只是現在明顯是日上三竿了,大雨過後,明媚的陽光穿過神廟的門窗,投射到神廟裡。
拿起水壺漱了下口,王誠也沒有等玉玄女招呼就拿起一碟糕點吃起來,他也叫不出糕點是什麼名字,只感覺是他十六年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早飯過後,王誠也要啓程了,看着玉女心,問道:“玉姑娘,你準備去哪?”
“怎麼?捨不得我?”玉玄女美麗的眼睛一眨,說道。
王誠臉一紅,感覺這個玉玄女說話實在是太直了。不過看着臉紅的王誠,玉玄女卻咯咯嬌笑起來,一直到見王誠有點發怒的跡象才收住笑聲,道:“好了,不逗你了。我還需要進山採藥,所以就不和你一起。以後露宿野外的時候記住,睡覺之前在周圍撒上硃砂,這樣就不會有鬼怪來侵擾你了。”
“多謝玉姑娘相告,咱們後會有期。”
告別玉玄女,王誠繼續趕路,接下來幾日,天氣都很好,王誠每日傍晚準時在驛站歇息,倒也無事。
第五日,王誠終於走出了茫茫羣山,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平原:“終於走出其蒙山了,再有十天路程就可以到京城了,這次我一定可以高中。”
日落時分,王誠再夜宿在驛站着,挑燈夜讀一段時間,王誠便準備上牀休息。
剛站起來,王誠就看到黑色夜空中,一道白光在天際劃過,起初王誠還以爲是流星,可是那白光竟然徑直朝驛站射來。
“什麼東西?”
王誠心中剛升起疑問,白光就已經落在了驛站裡,顯出一個人,竟然是玉玄女,只是玉玄女的情況不大好,她胸前的白衣被血液染紅,臉色也蒼白如霜。
王誠震驚,剛要出聲,就又看到一道黑光朝驛站射來,在淡淡的月光下,那倒黑光漆黑如墨,似乎可以吞噬一切光線。
黑光直接朝驛站射來,可就在要落到驛站之中時,驛站竟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光芒,那光芒之耀眼就像是夏日的陽光。
啊啊!
悽慘的叫聲從黑光中發出,那黑光忙折返回去,落在驛站百米之外,顯出一個黑袍人,黑袍人全身都躲在黑袍之中,只有一雙邪惡的紅眼睛露出來。
“賤人,你竟敢暗算本座,我要抽取你的靈魂,****夜夜受陰火煎熬。”黑袍人的聲音冰冷刺骨,有點幽幽如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