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降臨大地(上)

寂寞而乾燥的長風,呼嘯旋卷,吹過了冰冷大地。

滄海桑田,五百年一變遷。五千年來,經歷過無數或人爲或自然的改變,亞洲大陸東方,原本被稱呼爲“燕趙男兒慷慨悲歌之地”的這片熱土,如今已經化爲廣闊無垠的荒蕪戈壁灘。那些曾經無比喧囂熱鬧,而足以容納千萬人口的大城市,也早就在無休無止的戰火洗禮之中,一座接一座地消逝於歷史長河之中了。縱使人類的生命力就無比頑強堅韌,可是在這個全新世代裡,他們便只能依靠着戈壁中那僅有的幾處綠洲,勉強苟延殘喘。至於戈壁灘北方,更是千里死亡大沙漠。除去外形與習性都酷似蚯蚓,體型卻足有消防水桶般粗,長度足有五至十米的變異生物“龍蚯”之外,便再沒有任何生命存在。

擁有三萬人口的“362號交易站”,位處於戈壁灘邊緣。進入北方的大沙漠之前,這裡就是最後可以找到補給品的地方。而從沙漠中走出來以後,這裡也是唯一可以供給疲憊旅人進行休整的地方。特殊的地理位置,令它成爲了方圓五百公里之內最爲繁榮的城鎮。而擁有堅固城牆以及強大武裝力量,它更是這戈壁灘之上,唯一能夠給人以“安全感”的地方。

“咻~~”

耀眼流星陡然劃破漆黑夜空,從深邃宇宙中飛出,向着大地急速俯衝而來。越壓越低、越飛越近,那熊熊燃燒的熾烈火焰放肆地呼嘯咆哮,帶來了堪比千百雷霆同時炸裂的巨大轟鳴。剎那間,交易站了望塔之上,那名原本倚靠牆壁,半躺半坐地安心打着瞌睡的哨兵被猛然驚得一躍而起。他匆匆忙忙地從瞭望孔中探出半邊身體循聲張望,烙印在視網膜上的恐怖情景,立刻令他全副心神都被徹底震懾。死亡和毀滅的絕望感死死攥住了這顆心臟,迫使他渾身發軟地癱坐在地板之上,等待着整個世界陷入黑暗的最終時刻。

然而,這一刻始終沒有到來。裹脅在高溫烈火之中的天外隕石,對於362號交易站似乎毫無興趣。在最後關頭,它從城鎮上方飛速橫掠而過,拖曳的長尾輕輕掃過,卻連了望塔的屋頂也沒遭絲毫損傷。然後,隕石便越過了城鎮範圍,向着西北方向的荒蕪土地狠狠一頭撞下去。

“轟隆~~”的震耳轟鳴聲如期響起。滔天土浪隨即被那巨大沖擊波揪起,猶如海嘯山崩般向四面八方洶涌擴散而去。幸虧已然入夜,城鎮附近再沒有行人旅客逗留。否則的話,單隻這一波海嘯,已將千百生命無情埋葬。但儘管彼此相距足有二、三十公里之遠,頃刻間整座城鎮仍然因此而上下顛簸起伏。大量雜物從它們原來應該呆的地位跳開,“乒乒乓乓~”地滿滿砸了遍地。位處內陸深處的362號交易站,彷彿一下子變成了南方大海上被捲入了暴風雨之中的船艦,令城中居民幾乎無法再立足得住。迫不得已,大部分人也只能滿懷驚恐地俯伏在地,雙手緊緊抱住腦袋,向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神明不住口地祈禱。

隕石衝撞地面所激起的萬噸泥土,就像一圈漣漪。勢頭雖然猛烈,可是隨着波及範圍越來越廣,漣漪也逐漸消弭平伏,終於完全消失。驚魂稍定,362號交易站裡的居民們小心翼翼地擡起頭來,帶着茫然的目光面面相覷,所有人心裡也只有一個問題:究竟發生了什麼?

相同的疑問,也同時出現在藍海心裡。睜開眼睛,置身所在之處就只有一片黑暗。然而,在這黑暗空間的邊緣,卻有幾道縫隙正透射出微弱紅光。下意識地,他向那光芒伸出了手。指尖處立刻傳來堅硬和光滑的感覺,提醒他自己眼下正置身於某樣人工造物之中。而那種“被束縛”的感覺,便讓藍海本能地覺得相當反感。他深深吸口氣,手臂上的結實肌肉立刻高高鼓起,然後抵在人工造物上,發力猛地往外一推!

“嘎吱~”的刺耳破裂聲應臂而起,黑暗被狠狠撕裂,明亮火光、熾熱空氣,還有大量各種各樣的聲音也一股腦地統統涌到身邊,將藍海緊緊環繞。他喘息了幾口氣,然後徐徐站直身體,先低頭張望,赫然只見自己站在一個人工球體裡面。球體內部有各種儀表和燈光閃爍不休,看得出來,必定需要有極先進的科技,才能將這球體制造得出來。不過,無論它原先具備什麼功能也罷,隨着光點的逐漸熄滅,都可以肯定這東西已經損毀,再沒有任何用處了。

藍海再舉目環顧四周。發現球體所在之地,正好是一個巨大圓形土坑的底部。土坑內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火焰,將四周映耀得亮如白晝。被高溫燃燒後所凝成的玻璃結晶,均勻地散佈在人工球體四周。乍看之下,便擁有着某種超現實的感覺。下意識地,藍海明白了。這人工球體是類似於小型太空飛船一樣的東西,而自己正是乘坐着它,遠離故鄉,降臨到這片陌生大地之上。

但……還是不明白。我的故鄉究竟在哪裡?我爲什麼要離開它?我身處哪裡?這裡是什麼時代?而除了“藍海”這個名字之外,我究竟又是什麼人了?可惡,記不起來了。是着陸時候的衝擊導致短暫失憶嗎?真好笑,怎麼會搞成這樣了?記不起,但我偏偏就要去記!腦袋,給我恢復過去的記憶,現在立刻就要!

伸手按上自己額頭,藍海嘗試進行回憶。然而,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痛苦!最激烈最恐怖的痛苦,突然隨“回憶”的意念而洶涌迸現!就好比有千萬柄燒紅的小刀子,在自己身上瘋狂地亂削亂割。那痛苦的程度,根本就不是“人”所能忍受得住。不假思索,藍海立刻張開嘴巴,狂怒咆哮以作宣泄。

嘶喊怒吼之聲直衝雲霄,響徹方圓百里,赫然竟形成堪比十級颱風過境般的巨大威力。霎時間,小型太空船徹底解體破碎,四周火焰則全被狠狠撲滅,隕石坑邊緣轟然崩塌,大量泥土就像活了過來般急遽翻涌蠕動,將原本已經固定的直徑再度向外擴張了整整二十米方纔停止。而在這個直徑之外的一百倍距離,無數小動物紛紛因爲經受不住聲波侵襲而當場暴斃。罡氣煞意沖天而起,隨即形成了矗立於雲端之上,傲視蒼生,彷彿能將萬里河山也狠狠撕碎吞噬的一頭巨大凶獸。無比強悍,無比霸道,更加無比恐怖。假如這世界上有神的話,那麼毫無疑問,這正是神的力量——武神!

十分鐘!比起正常時間中十個世紀還更加漫長的十分鐘之後,吼叫聲終於逐漸減弱,然後完全停止。藍海額上青筋暴露,咬牙切齒,單手按着地面屈膝半跪,大口大口地喘息。想起來了,幾乎都想起來了。他是藍海,來自二十一世紀,曾經是個大學生。因爲某次意外而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也就是說,自己本來應該已經死去了。可是,也不知道冥冥中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靈魂竟然進入瞭如今這具身體之中,並且將它原本的靈魂徹底毀滅,讓自己的生命得以再次復活及延續。

至於這具身體以前是叫什麼名字,到底從哪裡來,是否肩負有什麼使命……隨着原來那個靈魂的徹底毀滅與消散,這些問題,如今已經全部也成爲了無法解答的謎。

沒要緊。過去種種已經成爲過去,最重要的是抓緊現在,以及開創未來。藍海“哈~~”地吐出口長氣,重新站直了,低頭審視自己這具新的身體。除去一條短褲之外,便再沒有任何衣物遮體。身高約莫在一米八五左右,擁有健康的古銅色肌膚。身材結實又勻稱,完全找不到半分累贅脂肪。垂過肩膀的頭髮,呈現出猶如大海似的碧藍色。胸膛上則刺着一頭渾身冒火的赤紅兇獸,形狀和先前自己無意間爆發的獸性氣勢完全相同。一呼一吸之間,無窮無盡的力量就充斥於自己的每塊肌肉之內。對於力量的運用和控制,早已深入骨髓,成爲身體本能的一部分。所以縱使沒有記憶也好,藍海就明白只需要自己心念轉動,那麼便隨時可以調集這力量,去毀滅自己想要毀滅的一切。

或許,自己那平凡得不值一提的上輩子,根本就只是個過度而已。而真正的生命,從這一刻起才正式開始。

迅速調整好心理,以及作好重新出發的一切準備。藍海緩緩走出土坑,擡頭往四面張望。觸目所及之處,是處廣闊而又蒼涼的戈壁。那風景就和自己重生前,在《國家地理雜誌》電視節目裡看過的差不多。不過,藍海卻不敢就此肯定這裡一定是地球。畢竟,自己剛纔乘坐的小型太空船,還有此刻體內充盈/滿溢的那種強大力量,在藍海記憶中,可並不存在於2011年的地球。

不過無論如何,從自己重生之後仍然具有人類的外表判斷,這個世界至少不會是由八條腿的章魚形外星人所統治。而不管自己想要作什麼都好,第一步都必須先找到城鎮或者村莊等聚居點,向當地居民打聽清楚關於這個世界的一切情報再說。

東南方向的夜空,泛着明顯由人工製造出來的光芒。很好,就是它了。沒有任何猶豫,藍海邁開腳步,向着光芒之下的城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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