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爆破聲宛如海嘯雪崩,滔滔不絕。白無邊長聲慘叫,活象斷線風箏一樣被狠狠轟飛。傷勢究竟有多麼嚴重?除他自己以外,根本無人能夠估計得到。
“鐵甲羅漢”神威無敵,一出手已經驚天動地,連環五擊剛猛無儔更兼精妙絕倫,連“修羅不壞身”的護體罡氣也被打得當場崩潰散裂了小半。先前還信心十足,自以爲勝券在握的白無邊,當成被打得重傷嘔血,不受控制地向後飛退。宛若天外流星劃破長空,白家太上帝皇赫然飛出了整整三千多米,仍未能遏止退勢。彈指剎那,他又從巖山密林地帶,回到了兇獸城堡上空。堅固得足以抵擋戰艦主炮射擊的高聳塔樓接二連三,連三接四地被狠狠撞倒,就彷彿,它們全部都是用豆腐造出來的一樣。
好得很,非常好!虛懸半空無從卸力,白無邊就只能苦苦忍耐在體內肆虐的羅漢拳餘勁,令傷勢一再加深。撞上城堡建築,反而讓他有機會把破壞餘勁轉嫁出去,儘量把自身承受傷害降低。但光是城堡塔樓,還不足夠讓他完全卸勁。所以飛退之勢依然不減,白無邊再退出千米之遠,整個人一頭撞進不遠外某座小山山腹,當場又是名副其實的地動山崩。坍塌倒陷聲隆隆不絕,激起漫天煙塵,視野內只剩餘一片迷朦。
來了。“鐵甲羅漢”和藍海一起來了。他揮手撥掌,揪起呼嘯狂風吹開煙霧塵埃,讓視線重新恢復清晰。然而置身半空仍未落地,驟然間就聽見有怒極咆哮由地心深處沖天爆發。巨大刀氣隨即裂石破土劈裂穹蒼,矛頭直指向藍海。赫然正是白家第四絕:“風斬刀”!第二百六十八代海虎武神白無邊,便以實力告訴所有人知道。想要拿走這條老命?那可絕不是什麼輕而易舉就能辦得到的事啊。
對“鐵甲羅漢”的底蘊心中有數,同時更清楚白無邊的實力。故此藍海並沒抱有任何僥倖,更預先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間不容髮之際,他拗腰抽身如電急退,避過“風斬刀”偷襲。身形還未調整回來,巖山下面“嘩啦~”一聲巨響。白無邊活象出膛炮彈捲土重來,全然不顧自己身份地破口怒罵:“撲你臭街的小雜種,什麼狗屁羅漢?頂多只能發揮出本體七成實力的傀儡木偶,休想可以傷得到老子。藍海你個冚家鏟!老子現在就來替你作忌!滅世無邊劍,給我去殺!殺!殺殺殺殺殺!”
詛咒、漫罵、怒吼……這些東西並不能助長實際作戰能力,也不能用來削弱敵人。面對白無邊的癲狂姿態,藍海置若罔聞,神色似乎絲毫不動。只是雙手交抱胸前,以四十五重天力量懸空凝立。心念驅使之下,“鐵甲羅漢”自動迎上,猶如一座無堅不摧的鋼鐵堡壘,擋住了白家的太上帝皇,讓他無法接近藍海。
剛剛纔吃過一次大虧,白無邊對於“鐵甲羅漢”的威力同樣心中有數。要打贏這一戰,他絕對不能讓羅漢再發揮出它速度之上的優勢,和自己進行貼身纏鬥。白家太上帝皇用力咬牙,不顧一切地透支力量,瘋狂催動“滅世無邊劍”。無邊劍氣縱橫飛舞,將方圓十米之內的整片空間保護得密不透風,潑水難入。
完全無死角空隙的劍勢,果然讓羅漢被阻隔在劍網之外,不能逾越雷池半步。戰術有效,白無邊更進一步。劍氣宛若萬千閃電雷蛇,對“鐵甲羅漢”展開大舉圍剿。對上任何一道單獨劍氣,“鐵甲羅漢”都可以輕易把它打碎轟散,但劍氣實在太多,名副其實地無邊無盡。在那千萬次的連環轟擊之下,“鐵甲羅漢”體表的金屬裝甲,赫然也逐漸出現了絲絲裂紋。
然而這樣不顧一切地狂攻猛打,對白無邊自己也是沉重負擔。剛纔他被羅漢連環五擊所受的重傷,只不過勉強鎮壓下去而已,根本還談不上什麼治療痊癒。繼續這樣下去,傷勢將會越來越重,將來必定造成遺患無窮。無奈此刻騎虎難下,想收手也沒可能了。火燒眉毛,且顧眼下。白無邊怒聲狂吼連連,一再加催力量。企圖速戰速決,趕在自己內傷爆發失去戰鬥能力之前,儘快收拾了藍海再說。
正如白無邊先前所說的一樣,“鐵甲羅漢”頂多也只能發揮出使用者本身七成左右的力量。在三次五十重天“反重力境界”都已經消耗完畢之後,藍海現在的極限力量是四十五重天左右。七成力量,大約就是四十二重天。縱使在“完全境界”和“流量”方面的修爲,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彌補差距。然而久戰之下,“鐵甲羅漢”終究難敵白無邊的無邊劍氣啊。
終極和尚驚才絕豔,雖然因爲天生體質的關係,以至於最終也只能擁有五十萬匹力量修爲。然而若論武學智慧,那麼他決不會遜色於當年的“元祖四強”半分。由終極和尚耗費畢生心血精心研究創立,集其武學精華之大成的“終極羅漢拳”,又豈會如此輕易就被破解?藍海始終袖手不動,並非已經束手無策。恰恰相反,他只是要先通過實戰去熟悉如何運用“鐵甲羅漢”,然後則再看準機會出手,一舉鼎定戰局。
戰況仍然激烈,但戰局卻由此轉入僵持狀態。白五世、白天高、西門鳴、拿度等人深深知道,眼前這種水準的戰鬥,自己根本沒有參與插手的資格,所以無論他們多麼在意此戰勝負,卻也只能呆在旁邊,眼睜睜地充當旁觀者角色。另一方面,段霹靂和鐵午門兩人卻對戰局絲毫也不關心。只因爲他們還有更加值得在意的人,那就是……“兇獸天王”段千山。
一前一後縱躍飛奔。段霹靂和鐵午門連頭也不回,徑直衝到剛纔的巖山戰場,找到了頹然跪倒在地,上半身已經滿布裂紋,不斷有強者碎片脫離剝落的“兇獸天王”。段霹靂雙眼發紅,脫口大聲叫道:“爹!”什麼都不管不顧地撲上去,伸手按在“兇獸天王”肩膀上,豁盡全力運轉“細胞重組”,企圖逆轉生死,改寫乾坤。至於鐵午門,雖然對“兇獸天王”的所作所爲並不完全認同,但在鐵午門內心,對“兇獸天王”的尊敬仍然沒有其他任何人可以與之相比。故此他更不多說廢話,兩三個起落間同樣趕到“兇獸天王”身邊並同樣伸手按出,盡全力去協助段霹靂救人。
兩大天王此刻修爲都在四十重天左右。兩人合力,“細胞重組”的效果更以倍數暴增。“無極輪迴勢”九重極限原本已經破壞了“兇獸天王”的心脈,令他無法運用任何力量來進行自救。但既然有外力介入,那麼情況登時又是另一回事了。滔滔不絕的磁場能量如洪水爆發瘋狂注入身體每個細胞,將身體的傷勢加以剋制。宛如奇蹟一樣。強者碎片赫然不再脫落,而密密麻麻遍佈全半身的龜裂裂紋,也逐漸平復消失。好半晌過去,“兇獸天王”終於長長吐出一口氣,睜開眼睛沉聲道:“可以了。霹靂,午門,你們停手吧。”
段霹靂小心翼翼地上前攙扶“兇獸天王”,關切地問道:“爹,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傷勢有好轉麼?”
“好轉?哈哈,此生此世,都不用再妄想了。”“兇獸天王”哈哈一笑,道:“假如剛纔你們沒有過來,那麼我頂多便只能再支持多三分鐘而已。即使有了你們,傷勢也只是暫時壓抑下去,根本沒可能再根治。等到它壓抑不住而第二次爆發,那就是我的死期到了。嘿嘿~不動手的話,傷勢發作得慢點,我大概還有兩、三年可以活。假如動手再戰……哈,那麼不管怎麼拖延也罷,爲父都沒可能再活得超過三個小時。”
平靜的說話聽在段霹靂和鐵午門兩人耳中,登時活象五雷轟頂,將兩人心底最深處的所有恐懼和不安統統都炸了起來。其實,看着先前“兇獸天王”那種樣子就可以知道,他實實在在是沒救的了。然而在所有兇獸門徒心目中,“老師”早已經不僅僅是他們的導師,更是他們的神,是他們最強大的心靈支柱。他們根本無法想象,假如“老師”不在,那麼自己這些人應該怎麼辦?
貪生諱死乃人之常情,“兇獸天王”也在所難免。不過他畢竟並非普通常人可比。一百三十多歲的年紀,豐富得超越常人幾輩子甚至十幾輩子的傳奇經歷,還有無數次曾經半隻腳踏入過鬼門關。這一切一切,都讓他更容易看破生死,以豁達態度面對事實。確實,剛纔落敗的瞬間,他也有懷抱了滿腔怨恨,在心底裡發出過最惡毒的詛咒。然而當明白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之後,“兇獸天王”反而能夠得以平靜下來。
又是哈哈一笑。“兇獸天王”伸手拍了拍自己養子和門徒的肩膀,道:“傻孩子,看你們這模樣,還像什麼話?人有生就必有死。即使像當年的帝皇白首男,最後還不是黃土一抔?能夠有這幾小時額外多出來的時間,我已經十分滿足了。有了這些額外的時間,我就能夠……殺死藍海!”
斬釘截鐵的語氣,蘊藏了最堅定不可動搖的必殺決心。這個剎那裡,“兇獸天王”哪裡還像什麼垂死老人?毫無疑問,這就是一頭噬人兇獸!被其殺氣所懾,鐵午門登時情不自禁地向後退開了好幾步。段霹靂卻反而上前,急道:“爹,你何必這樣?不是不動手的話,還可以有兩三年壽命麼?趁着現在……”
“兇獸天王”雙眼圓睜,眸內綻放出凌厲兇光。他疾言歷色呵斥道:“荒唐!霹靂,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老子一生縱橫天下,從來沒怕過什麼人的。臨到老來,難道反而要活象只喪家狗那樣到處逃躥,只爲了可以苟延殘喘多活幾年?哼,與其這樣窩囊,老子情願轟轟烈烈地把這條命拼掉。即使死,老子也要死得像個英雄,而不是一頭狗熊!”話聲才落,先前失手落地的“阿鼻”與“修羅”兩大神兵立刻自行“嗡嗡~”劇震急鳴。就彷彿它們也感應到了主人的決心,而爲之大覺亢奮雀躍。
段霹靂急急道:“但是爹,你的傷勢都這樣重了。即使再怎麼拼命,也……也……何必爲了做不到的事白白送死呢?何況現在白無邊正和藍海交手。憑他的本事,應該能夠……”
“白無邊?憑他那份本事來對付現在只有四十五萬匹實力的藍海,敗是遲早的事。”“兇獸天王”冷冷道:“那招‘終極羅漢拳’底蘊極深,應該還有更多厲害變化,絕不是現在看見的這麼簡單。不明底細之下一開始就受了傷,即使現在暫時佔據上風,但到最後,白無邊的勝算依舊少於三成。至於說什麼做不到的事……嘿,霹靂,你實在太低估爲父了。因爲爲父還有最後一着兇獸絕劍,還有最後一個籌碼!”
“‘蒼天無淚•地獄有血’。”段霹靂喃喃念出了這八個字。苦笑道:“可是爹,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承受不住這一招。強行出手的話,恐怕還沒碰到藍海,你自己就先……那和白白送死有什麼分別?”
“兇獸天王”獰笑道:“誰說我承受不了的?霹靂,別忘記了,你爹不但是天王,更是一名兇獸武者。在我血液之內,存在着萬年以前遠古麒麟兇獸的力量。這是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用過以後就不能再回頭的力量。哈哈,但是既然我的生命只剩下三小時了,那麼無論回不回頭,又有什麼區別?哈哈,哈哈哈~~”
話才落地,“兇獸天王”已然仰天作瘋狂大笑,笑聲當中,他的身體赫然產生驚人變化。長鬚脫落,白髮變紅,無數紫藍色鱗片赫然浮現皮膚之上,並且不斷將覆蓋範圍擴大。雙手雙腳的指甲快速生成銳利鐵鉤,口中更長出了銳利如匕首的獠牙。笑聲中斷了,“兇獸天王”屈膝跪在地面上,十指死死抓住身下泥土,喉嚨中不斷髮出屬於野獸,卻絕對不可能屬於人類的含糊咆哮聲,雖然不成語調,卻可以聽得出來,此刻他一定是正承受着極度強烈,非人能夠想象的痛苦。然而越是痛苦,身上肌肉越是賁張得厲害。活象充氣的氣球一樣不斷膨脹,將那整具身體也撐得越來越高大魁梧。情景詭異得匪夷所思,教人爲之心寒!
鐵午門跟隨“兇獸天王”,也已經有近三十年了。可是此時此刻,“兇獸天王”身上這種變化究竟意味着什麼,他也完全莫名其妙。下意識地,他向旁邊移過兩步,憂聲問道:“少主,老師這是……”
“是‘妖變’。”段霹靂是“兇獸天王”養子,對於養父的所有秘密,他都瞭如指掌。帶着哀傷,徐徐嘆一口氣,他沉聲道:“爹曾經對我說過。萬年以前,麒麟兇獸的族羣被兇獸武者所剿滅,卻因爲那位武者力量用盡了,以至於走脫一頭漏網之魚。這就是所謂最後兇獸。最後兇獸因爲只剩下自己,找不到同類進行交/配,所以智慧甚至比人類還高的它,於是通過襲擊人或野獸的方式,四處傳播自己的種子。只要被它咬過而能不死,那麼體內就會存在兇獸力量,能夠‘妖變’爲無限接近兇獸的強大存在。
雖然,最後兇獸終於也被第二位兇獸武者殺掉,但這位武者在斬殺兇獸之前,同樣也被最後兇獸咬傷過。所以兇獸力量就此存在於那位武者的子孫後代身體裡,代代相傳直到現在。而阿爹他,就是那位兇獸武者的後代。所以只要他願意,隨時也能激發血液裡的力量種子而進行‘妖變’。可是妖變的效果不可逆轉。一旦變化之後,就永遠不能變回人類的樣子,永遠也是一頭怪物了。”
半點錯都沒有。“妖變”就是這樣可怕。雖然它能夠帶來無比強大的力量,然而卻會令人不再是人,而只是一頭妖異怪物。沒有人願意當怪物的。尤其“兇獸天王”德高望重,身份尊貴,更加不可能以怪物的模樣去領導自己那千萬門徒。然而現在,當生命已經走到盡頭的時候,是不是怪物,已經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事只有一件:斬殺藍海!
完全不知道遠處正發生在“兇獸天王”身上的可怕“妖變”。藍海仍然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白無邊身上。不顧一切地催動“滅世無邊劍”狂攻猛打,“鐵甲羅漢”已經被轟炸得崩潰破碎了好幾次。然而,本質上只是一股有形力量的“鐵甲羅漢”其攻勢便絕不會因爲任何情況而被打斷。反正只要藍海依舊源源不絕地輸送力量出去,那麼這具羅漢,就是真正意義上的不死不滅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