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最漫長的一夜(下)

只不過片刻工夫,留守在小阪城大營裡的所有戰將,人人都已經知道了後方生變。他們自己的家人妻小全在城裡,當然個個都憂心如焚。即使白天酣戰時候的疲累未消,依然自告奮勇,要跟隨福島熊本和片桐立刻趕回城裡赴援。對面河岸上還有博多城的敵人在虎視眈眈,不能將所有戰將都帶回去。到最後,兩名“七本槍”精選出三百五十名戰將組成援軍,其餘人等則依舊留在大營裡,以防止讓對岸看出虛實。

三百五十名戰將再加上兩名“七本槍”,全部都是擁有磁場力量的強者。當前以儘早趕回小阪城爲第一緊要大事,不作保留地全力催谷之下,即使僅用雙腿趕路,三十公里的距離,仍然只花費了區區五、六分鐘時間已經走完。大隊人馬神不知鬼不覺,悄然出現在小阪城高聳而堅固的城牆之下。

看守小阪城城門這項工作,以往也是由隸屬“七本槍”派系的人負責。從恭子夫人下命令讓福島熊本回家休養再到現在,也不過只有半個晚上。哪怕石田佐吉確實早就和恭子夫人相互勾結,並且將一切都安排定當,但這點點時間,仍然不足夠讓“五奉行”將全城所有重要崗位全部來個大清洗,替換上屬於自己一派的人手。福島熊本積威之下,雙方里應外合,順順利利地打開城門,放這三百五十名戰將進入了城中。

此時此刻,時間已是深夜。往常時候,這座東瀛扶桑首屈一指的繁華大都會越夜越精彩,酒吧、舞廳、夜總會……無數娛樂設施,現在纔要剛剛迎來客流高峰。但眼下卻在戰爭期間,所以“五奉行”頒佈了嚴厲命令,所有商業活動都必須暫時停止營業。故此城內萬籟俱寂,到處一片烏燈黑火。筆直而寬闊大街的大街平時熙熙攘攘,密集人流摩肩接踵,現在卻變得無比空曠,甚至空曠得有一點——教人心慌啊。

三百五十名戰將在兩名“七本槍”率領之下,一路向位處城市中央的武神府進發。剛剛進入武神府前面的大廣場,突然間,只聽見“啪啪啪啪啪啪~~”的聲音連環不斷地響起。無數支照探燈依次打亮,將整片廣場照耀得亮如白晝。燈光背後,上千名全副武裝的武士外加數百名戰將,同時由四面八方涌現。在前田、淺野、長束等三名“五奉行”的率領之下,將廣場包圍了個水泄不通。

奇變橫生,霎時間所有從城外回來的戰將都繃緊了神經。久經戰陣所歷練出來的敏銳感覺,讓他們本能地意識這些昔日同僚絕對是來者不善。不用任何人吩咐,他們立刻背靠背地結集成陣,凝神戒備着隨時準備出手。而正前方,也就是通往武神府大門的方向,石田佐吉身穿戎裝昂然現身。他滿面傲然,揚聲喊道:“福島熊本,你那人頭豬腦究竟在想些什麼,我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不甘心退休養老,想要狗急跳牆反咬一口?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所有人都給我聽清楚了。立刻舉起雙手蹲在地下,否則的話,就是……”

還沒來得及說出究竟否則怎麼樣,突然之間,“轟~”一下震耳欲聾的爆炸巨響沖天爆發,正正就是來源自石田佐吉身後的武神府之內!剎那間,現場幾乎所有人也情不自禁地擡頭仰望,赫然只見府內那座雄偉高聳,富麗壯闊的天守閣,竟然就在這聲爆炸之中被炸掉了三分之一!而剩餘那三分之二,則被包圍在熊熊烈火之中,就像支大火炬般將半邊夜空也照耀成一片通亮。

驚魂未定,爆炸聲此起彼伏,在城裡各處也相繼響起。片刻之前的那種寧靜已經被徹底打破,取而代之者,則是絕對無可救藥的恐慌和混亂肆意蔓延。幾乎只在眨眼間,哭喊聲哀叫聲咒罵聲求救聲,無數種聲音徹底混雜,讓整座城市變成了一鍋沸騰的稀粥!由城外回來的那三百五十人固然莫名其妙,而預先埋伏在廣場四周,隸屬“五奉行”派系的武士和戰將同樣亦不知所措,霎時間軍心動搖,陣腳大亂。

福島熊本雖然也是活象丈二金剛般摸不着頭腦,可是他中了“五奉行”的埋伏,本來大勢已去。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卻剛好幫了他一把。這時候局面越亂越妙,正適合讓他乘機渾水摸魚。〖磁場轉動〗十二重天絲毫不加保留地徹底釋放,他圓睜怒目,憤聲怒吼道:“石田狗種,給老子拿命來!”

咆哮未歇,他早已快如閃電地縱身狂飆疾衝撲上。所過之處音鳴爆空,就彷彿是架超音速飛機正在貼地急掠,聲勢無比威猛懾人!彈指瞬間,兩人距離已經近在咫尺。福島熊本雙掌合併如刀,對準了石田佐吉當頭狠劈。只要能夠殺了這個“五奉行”之首,那麼包圍網就將不攻自破。即使城裡發生了任何亂子,福島熊本自信同樣可以憑藉一己之力,將所有問題統統收拾解決。

可是他這個如意算盤打得雖然響,想要變成現實,難道真的就能夠……這麼容易?

電光石火之際,石田佐吉突然面露猙獰笑意,斷聲霹靂大喝,緊握雙拳朝天怒轟。拳掌火拼互撼,登時爆發出連整座小阪城也要爲之搖晃不已的巨大轟鳴震動。兩者相加超過二十重天!磁場能量的激烈衝突就令天也要分開,地也要破碎。被強行擠壓到極點之後,這股能量無情地爆炸開來,衝擊波好似山崩海嘯,分別向着四面八方瘋狂席捲。一些武士級人物走避不及而被捲入能量洪流當中,當場就炸得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兩道身影分別從爆炸核心處向外飛出,是福島熊本和石田佐吉。即使衣衫破碎,外貌略顯狼狽,可是這一拼看來他並沒有吃太大的虧。福島熊本心中震驚,怒喝道:“十重天力量!石田狗種,你竟然可以擁有十重天?原來你一直處心積慮,就是爲了今天?”

“哈哈,說得不錯啊。怎麼樣,是不是很意外?夠不夠驚喜?”石田佐吉長聲大笑,隨即斷聲厲喝道:“自從老城主去世後,我一直私底下發奮苦練,就是爲了要防範你這忘恩負義的狗賊!憑你本事想要在今天晚上殺我?他/媽/的絕對簡直難如登天啊!”

素來被自己看不起,以爲隨手就可以像捏螞蟻般將對方捏死的石田佐吉,原來竟然也擁有武神級強者的力量。儘管仍比不上自己的十二重天,可是想要真正分出生死勝負,卻至少也需要三百招以上。眼下卻哪裡有這個時間?擬定的計劃接連生變,如意算盤已經肯定打不響。福島熊本腦海裡一片混亂,別說開口講話,他甚至連自己現在究竟應該做些什麼,也完全不清楚。

可是突然之間,奇變再生。只聽得“噗~”的一下輕響過去,石田佐吉的大笑隨即從中斷絕。他眼珠向外突出,四肢手腳拼命划動,豁盡全力地去掙扎。可是不管他如何掙扎,都無法讓自己的身體,和那半截突然刺穿了自己心臟的冰冷刀刃,拉開哪怕半寸距離。

手腕扭轉,帶動刀刃將石田佐吉心臟之上的那個破洞更加擴大。一道扭曲的黑影緊緊貼住了這位“五奉行”之首的後背,將自己整個人也湊上去,對着他的耳朵輕聲譏笑道:“哦,今天晚上想要殺你,會是難比登天的事?照我看……也不見得吧。”

石田佐吉喉嚨中發出了連串“咯咯咯~”的古怪聲音。他想要說話,可是一開口,溢出來的不是聲音,而是大股大股帶着氣泡的殷紅鮮血。豁盡所能地去呼吸,怎麼都沒辦法吸入哪怕半口新鮮空氣。他不甘心地竭力扭轉脖子,想要看看究竟是誰殺了自己。但那脖子纔剛剛擡起,立刻就已經不能自控地重重向下一沉,再也不能作出任何動作了。那雙活像金魚般向外鼓突的眼睛,始終沒有閉上。可是他即使到死,也沒能看見那殺人兇手的半點影子。

迅速變得冰冷的屍體,“啪嗒~”地軟軟向下墜落地面,隨之就和廣場上其他所有的死人混雜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明亮照探燈光照耀在那名殺人黑影之上,將他的真面目清清楚楚呈現人前。福島熊本駭然劇震,脫口失聲叫喊道:“竟然……竟然是你!?”

※※※※※※

小阪城的老城主豐辰修吉白手起家,花費三十年時間,歷盡艱辛,方纔終於建立起屬於自己的鐵桶江山。爲了誇耀自己的成就,他不惜耗費數字驚人的鉅額財富,在武神府裡爲自己建造起一座巍峨高聳的天守閣。其設計極盡富貴奢華之能事。飛檐斗拱,雕樑畫棟等等固然不在話下,內裡幾百個房間的壁畫,更全部聘請當世最享負盛名的畫家進行繪畫。而最引人矚目的,卻要數這天守閣最上面那一層。整層樓的牆壁、柱子、屋頂、窗戶、橫樑……貨真價實,全部都使用純金鑄造而成!不但富麗堂皇引人注目,而且價值之高,簡直可說無從估量。

然而世間存在的所有事物,永遠都是建設艱難破壞容易。區區一枚炸彈,價值連黃金天守閣的萬份之一都還不到,偏偏就將天守閣狠狠炸了個屋頂朝天。爆炸巨響過後,這棟曾經令人一見之下就會立刻爲之肅然起敬的華麗建築,陷身於熊熊火海包圍之中,東歪西倒,顯得悽慘無比。

那些在天守閣內服務的侍衛與傭僕們個個好似盲頭蒼蠅,一邊驚惶失措地揮舞着雙手,一邊爭先恐後地向外蜂擁奔逃。你推我撞自相踐踏,只在頃刻之間,赫然已經有十多人先後被活活踩死!混亂猶如瘟疫般由天守閣迅速擴散至整座武神府,緊接着更迅速擴散至這座足有六十萬人口的小阪城。一發不可收拾,將所有人也統統扯進了恐慌深淵!即使是這座宏偉城堡名義與實際上的兩名主人,也不能例外。

爆炸令供電線路遭受到破壞,天花板上懸掛的照明燈具,此刻已經變成了廢物。熊熊火光從窗戶之外映耀入室,乍明乍暗,隨風搖曳不定,帶來了令人疑惑迷離的光影交錯。焦臭氣味和滾滾熱浪充斥於空氣當中,中人慾嘔,灼膚生痛。此情此景,一切恍如鬼域。

寬敞房間裡,那些原本珍稀華貴的各種裝飾陳設,此時此刻就像垃圾般散落了滿地。滿帶驚惶的響亮啼哭聲從角落處傳出,聲音在走廊板壁之上來回折射激盪,經過迴音加工放大之後,變得簡直令人毛骨悚然。豐辰修賴,名義上掌管着小阪城全體六十萬子民生死禍福,實際上卻連自己穿什麼衣服和晚飯吃什麼菜,都完全不能自主的一名可憐小孩子。

衣衫凌亂,面上涕淚橫流。豐辰修賴神情悽惶,竭力蜷縮在母親懷裡。似乎覺得這樣做就可以逃避災禍。可是這一切舉動只屬自欺欺人,到頭來終究也歸於無用。那隻沾滿鮮血的大手揪起他的衣領,用力向外一揪一甩。剎那間,那瘦弱的小小身體在半空中劃過道弧線,“砰~”地狠狠撞上房間牆壁。當場頭破血流地暈死過去。

“修賴,修賴!”恭子夫人驚惶地呼喊着兒子的名字,下意識就想撲過去將他重新摟如懷內,替他分擔痛苦和恐懼。可是那隻沾滿鮮血的手,卻像鐵鉗般死死捏住了她的小臂。鑽心的骨折裂痛,就像大盤涼水當頭淋下,讓因爲憂心愛子而過度發熱的頭腦重新冷靜下來。恭子夫人憤然回頭,顫聲質問道:“你究竟是誰?快放手!不管你打什麼主意也好,修賴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你一定會後悔的!”

“後悔?呵呵,我黑田真之這輩子確實做錯過很多事,也因此後悔過很多次,但是弄死那吵鬧的小鬼,肯定不會是其中之一。”不知道他是怎麼來到小阪城,更不知道他是怎樣潛入武神府並且找到了豐辰秀賴和恭子夫人,但是博多城城主黑田秋風的親生弟弟,〖試合館〗前任負責人黑田真之,卻確確實實地就出現在這裡了。他揪住恭子夫人的衣襟,獰笑道:“不過,妳暫時可以放心。因爲那小鬼現在還沒有死。至於等一陣會不會死……呵呵,那就要看妳的了。”

恭子夫人畢竟也是老城主豐辰修吉的妻子,眼光見識處斷氣度,和那些只懂得一味啼哭的凡俗女子截然不同。自知生死盡握於人手,胡亂反抗,只會讓事情更加惡化成不可收拾。她深深呼吸,勉強把憤怒和驚惶,還有仇恨與恐懼都暫時壓下去,凝聲道:“好。只要你肯放過咱們母子,無論想要什麼我都答應。”

“真的是……什麼都肯答應?”黑田真之的笑聲之中,忽然帶上了某種令女性會比“死”還更加恐懼的莫名意味。炯炯目光宛如實質,在恭子夫人身上來回巡梭。因爲事發倉促而沒來得及穿上襪子的雙足、從衣服下襬開叉處隱約顯露的修長大腿、被衣帶勒得緊盈一握的纖腰、豐滿高聳的胸膛、從衣領開口處露出的性感鎖骨、還有那如白天鵝般優雅的脖子。眼似秋潭,眉若遠山,豐潤紅脣更加無比誘人,是位十足充滿了成熟少婦風情的美人兒。感受到了,恭子夫人已經完全感受到他想要什麼了。剎那間,她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眼,白皙肌膚因爲戰慄而浮現出無數點細小顆粒。她又羞又氣又驚又怒,忍不住顫聲道:“你……你居然想……你知道我是什麼人,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放心,我對妳的死鬼老公很有信心。火勢雖然大,可是一時三刻之間,還燒不到這裡來,這座天守閣也絕對倒塌不了。所以時間很充裕,足夠我們享受的。”黑田真之吐出舌頭舔了舔嘴脣,獰笑道:“至於妳的身份,我又怎麼會不清楚?嘿嘿,豐辰修吉的老婆這個身份好了不起嗎?那死老鬼能夠操的女人,我黑田真之同樣也有資格可以操,而且還要操得妳高/潮迭起,欲仙欲死!”

“高/潮迭起,欲仙欲死?哈哈,你的能力有這麼強嗎?”一聲嬌媚輕笑突然從背後傳來。黑田真之的雙眼瞳孔,霎然爲之急遽收縮。他轉身回頭,赫然只見一名女子正交抱雙臂,斜斜倚牆而立。那神情姿態,十足像頭慵懶的貓兒。她穿着粉紅色皮夾克和迷你皮短裙,敞開胸懷,絲毫不加避忌地暴露出了自己那深不可測的“事業線”。整個人也充滿着如火般的美麗與危險。

乍見這女子的廬山真面目,恭子夫人的蒼白麪龐上,立刻流露出意外的喜悅和興奮。她脫口叫道:“小澤結衣小姐,救我,快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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