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的破風急響之中,一道紅光如閃電穿越長空。密密麻麻的億萬翠綠光點則緊隨其後,形如巨龍般掠地滾滾而前。氣勢磅礴,無比驚人,其所過之處,大片農田和草地立刻隨之乾枯發黃,情景更顯詭異絕倫。沿途之上,隸屬藍武城的農民和牧人駭然大驚,不明所以的他們,當即雙膝發軟地跪倒地上,喃喃祈禱着拼命磕頭膜拜,希望能夠得到自己的神——藍武城城主藍海的庇佑和保護。
藍海是武神,但並不是那種無所不能的真正神袛。向他祈禱,頂多就是得到某種心理上的安慰罷了。然而,奇蹟卻似乎當真發生了。片刻之後,當藍武城城牆出現在地平線彼端之時,那那千百點未曾來得及被吸取的大量生命精華,突然像失去約束,“轟~”地徹底潰散,隨即由下而上,倒飛沖天。繼而更飄飄揚揚,好似綠色大雨般傾盤灑下。光點滲入地面,立刻就能催生出小片嫩綠青草。一片連着一片,眨眼工夫,藍武城外本來以黃褐色爲主的土地,驟然變成了滿眼青翠。絕不尋常的情景,任何人看了,都絕對會被嚇一大跳。即使擁有戰將級別修爲的強者也不能例外。
看守城門,檢查出入的旅客身份。執行這些簡單而平凡的任務,就是鐵馬和拿度兩名少年戰將的日常工作。加入藍武城只是短短時日,但當初風族被毀滅和吞併的仇恨,卻在不知不覺中消除了大半。原因就在於藍武城並未有居高臨下,以征服者的身份看待他們這羣風族族人,而是一視同仁,彼此都分擔着同樣的責任和義務。無形之間,雖然依舊十分微弱,但一份認同的感覺,卻已經確實產生在鐵馬和拿度心中。
此時此刻,眼看異像橫生,迎面又有一道紅光依稀裹脅着條人影,如風馳電掣般直闖過來。鐵馬和拿度兩名少年相互對望兩眼,沒有太多猶豫地,立刻便並肩衝出了城門之外。率先運起三重天力量,拿度大聲警告道:“什麼人?這裡是藍武城的所屬範圍,任何人膽敢不經過安全檢查就擅自通行,一律格殺勿論!”鐵馬的行動更加直接。“喀嚓~”聲響,他已經拉開了“仿•雷邪劍”的安全栓,舉起右臂將槍口對準了那紅光,隨時準備發射能量炮。
沒有回答。綠光雖然消散,但紅光依舊繼續不停逼近。巨大壓迫力就像洶涌巨浪,對準了兩名少年戰將鋪天蓋地當頭冚壓。一剎那間,鐵馬和拿度同時瞳孔收縮,猶如被千斤大鐵錘當胸狠狠砸了一記般悶聲痛哼,身不由己踉蹌後退。死亡的感覺,赫然竟變得前所未有地清晰。
死亡沒有到來。一陣刮肉如刀的呼嘯狂風被猛然揪起,紅光急速剎停,然後還原出真面目。正是乘坐在浮空飛碟上的藍海。而此時距離飛碟和兩名少年戰將迎頭相撞,不過只剩餘咫尺之遙。
面色鐵青,屈膝半跪在飛碟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任何人只要一眼看見藍海這副模樣,都馬上就能夠明白。他不但受了傷,而且傷勢還很不輕。然而下個剎那,無數未曾來得及融入地面的綠色光點被吸取入體,藍海的面色立刻就恢復了正常。他深深吸口氣,用力站起,身形依舊筆直如旗杆。分別向鐵馬和拿度兩名少年戰將瞥了一眼,藍海沒有說任何話,神情凝重,徑直驅動飛碟,緩緩入城。
乍見自己的城主出現,城裡的百姓立刻放下手頭工作,誠惶誠恐地匍匐在地行禮致敬。藍海面帶微笑,向他們分別揮手致意。浮空飛碟卻沒作任何多餘停留,徑直飛向位於全城正中央的武神府。得知藍海回來的消息,留守府裡的羅比和孔卡兩個立刻出門迎接。雙雙向藍海一抱拳,齊聲叫道:“師父。”
藍海點點頭,凝聲吩咐道:“把鄒九、英泉、還有悍馬他們幾個都叫過來,馬上!我有事吩咐。”不等答話,他縱身躍下飛碟,大踏步往自己獨居的那棟小別墅走去。他每走一步,都必定會在地面鋪砌的石板上留下一個深深腳印。但每個腳印都深淺參差不齊,邊緣處更有絲絲裂紋肆意蔓延。乍看之下,簡直就像剛剛得到磁場轉動力量,但卻完全不懂得駕馭這股力量的蠻漢一樣。羅比和孔卡相顧失色,兩人心存默契,立刻關閉武神府大門,用最快速度衝了出去,召集所有被點到名的人。
短暫恢復正常的臉色,在沒有人看見的情況下再度頑固地恢復異常。穩健步伐也逐漸蹣跚。規律的呼吸迅速轉爲粗重喘息,肌肉緊繃得接近不正常。好不容易回到別墅,藍海迫不及待地伸手探出,“砰~”的一下震響過去,別墅大門被狠狠撞開,藍海踉蹌着衝進屋裡,憑着最後一點力量,將自己的身體放置在沙發上。然後他便徹底癱軟,甚至連挪動手指的力量,也彷彿完全失去。
“噔噔噔~”的急驟腳步聲響起,一道苗條身影沿着樓梯快速走下。是珊瑚——被十三太保作爲“禮物”送給藍海的珊瑚。仍然穿着那身以黑白兩色爲主的女僕服,手裡還拿着雞毛撣子,顯然是正在樓上做掃除工作。乍見藍海斜躺在客廳沙發上,面色陣紅陣綠,半閉雙眸一動不動的模樣,珊瑚登時駭然失色。她“啊~”地脫口驚呼,手裡的雞毛撣子自然而然脫手跌落。
珊瑚畢竟不是普通的弱女子,無論見識抑或膽略,她都絕不會輸給男人。曾經遭逢鉅變,更在她的性格中增添了幾分堅韌之性。一驚過去,珊瑚立刻走下樓梯,幫藍海脫下鞋子解開外衣,幫助他在沙發上躺好。伸手探了探,發覺藍海額頭燙得嚇人。立刻打來盤涼水浸透塊溼毛巾,替藍海擦拭身體作爲降溫。
水分迅速被藍海體溫蒸發,溼毛巾變成了半乾狀態。藍海卻也由此恢復了兩分力氣。他勉強睜開眼睛,模糊視線裡映出一條明顯屬於女性的身影。神智迷糊之下,他根本記不起那是留在自己身邊當女僕的珊瑚,反而第一時間想到了那個在石龍窩三番四次礙手礙腳,無比惹自己討厭的紅衣女子。怒從心上起,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他突然猛地坐起,怒喝道:“滾開!”橫臂向外用力一揮。
珊瑚正全心全意照顧藍海,更加沒預料到藍海竟會猝然發難,當場就被掃個正着。即使沒有用上什麼電流推動磁場轉動,可是那力氣仍舊是普通人難以抵擋的巨大。女僕登時整個人都被抽起,斷線風箏般失控直撞牆壁。一片“砰零嘭啷~”雜音當中,嬌弱身體把客廳裡的傢俱擺設撞得亂七八糟。珊瑚全身痠痛,卻驚覺自己竟然並沒有受什麼傷。爲什麼會這樣了?難道說,藍海的身體已經衰弱到連殺人也沒有能力?
珊瑚心裡驚疑不定。她知道藍海就是保護自己在這陌生地方活下去的唯一指望,所以對於藍海的情況,比起自己本身還要更加關心。她強忍痠痛爬起,小心翼翼地湊近過去,試探着道:“大人,我是珊瑚啊。您……您感覺怎麼樣了?”
藍海的感覺很不好,非常不好。動用“無極輪迴勢”,令他的心臟出現了嚴重損傷。作爲強者力量的兩大本源之一,即使動用了“冥王回春訣”,但這傷勢仍舊不是輕易就能痊癒的。幸虧當時他沒有強行把這招催谷至第九重極限,否則整個心臟都會壞死,再也無法可救。而現在即使情況稍微可以樂觀,能夠慢慢調養讓心臟復原,但直到真正痊癒爲止,藍海無時無刻,都必須承受那可以硬生生讓人痛死的撕心裂痛。
痛苦可以讓某些人墮落,卻只會讓令另外一些人變得更加堅強。以本身無比強悍的意志力咬牙苦忍,藍海從短暫的失控中迅速恢復過來,並且再沒有讓夢境與現實的界限變得模糊。他竭力笑笑,凝聲道:“沒什麼。把東西……收拾一下。有人……要來。”
藍海是支撐藍武城存在的基礎。一旦他有事,剛剛捏合起來的勢力立刻就會分崩離析。所以除非對方可以絕對信任,否則藍海絕對不能在“外人”面前稍微流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軟弱。而這樣的他卻毫無顧忌地吩咐自己辦事,珊瑚心中忍不住微覺竊喜。她點點頭,用最麻利的速度,將一片狼籍的客廳收拾好。剛剛完畢,別墅外已經傳來了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篤~篤~篤~”三下敲門聲過去,鄒九必恭必敬地在外問道:“大人,您在裡面嗎?”
藍海向珊瑚招招手,吩咐道:“過來,站在我旁邊。”隨即提高聲音,道:“鄒九,你們都進來吧。”
別墅大門開啓,鄒九、羅比、孔卡、英泉、悍馬這五個人魚貫而入。他們就是藍海以下,在藍武城佔據最大權力的五個人。除去兩名少年忍不住擡頭向珊瑚望了兩眼之外,其他人都眼觀鼻、鼻觀心,對這位穿着性感的女僕視而不見,更沒有人會去過問她的來歷。因爲王者身邊,總是會存在各種各樣秘密的。刨根問底,對作爲下屬的人來講,就絕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
藍海也沒有解釋什麼,因爲他的地位,在這些人面前就不需要任何的解釋。他擡頭在衆人面上一掃,直截了當道:“我和〖終極派〗之間,發生了一點事。他們的副門主通天武神已經承諾,十年之內,和藍武城保持河水不犯井水的狀態,而作公證的就是三眼武神。所以從即日起,不需要再向這兩方面作挑釁,專心守衛邊界就可以了,明白嗎?”
自從藍武城建立以來,就一直籠罩在被三方面強大勢力包夾的陰影之下。藍海固然無懼一切,但其他人卻做不到這麼淡定。這時候聽說藍海竟然已經和〖終極派〗達成互不侵犯協議,而言語之中,隱隱更流露出和三眼族成爲盟友的意思,衆人當場都是精神大振。孔卡雙眼發亮,脫口就叫道:“酷!師父你好厲害啊!是不是你已經把通天武神打敗了?”
“我和通天武神沒有交手。其餘的不準再問。”藍海也不理會這個有點得意忘形的徒弟,回頭向鄒九道:“我回來時乘搭的那臺浮空飛碟,裡面有和〖終極派〗約定的證據,好好保管。還有……”
藍海隨手在沙發下一摸,將當日十三太保交給自己,卻被自己隨便塞在沙發下的那面金屬牌摸出來,向悍馬拋過去。悍馬怔了怔,趕忙出手接住。一望之下,當場雙手哆嗦兼渾身劇震,口吃地道:“大、大人!這、這面海虎、海虎令牌是、是……”
“是別人送的禮物。而曾經作爲白家的人,你應該知道它的價值。”藍海頓了頓,續道:“有效利用它,將我們藍武城的實力提升。具體應該怎麼做,你和英泉商量着辦。而接下來,我要閉關一段長時間,大概半年吧。這段時間裡,不管什麼事也別來煩我,你們自己解決。”
先前和〖終極派〗約定的約定,還有海虎令牌,三大勢力對藍武城的威脅可說全部也被解除了。鄒九、英泉、悍馬、羅比四人都顯得十分興奮。只有孔卡不解地低聲嘟噥道:“四邊都堵死了,那麼咱們藍武城以後……就只有這麼點地盤了嗎?”聲音雖然輕,可是又怎麼逃得過藍海雙耳?他嘿聲冷哼,斥道:“地什麼盤?孔卡你覺得自己很好打,可以四處去搶地盤了嗎?”
孔卡被嚇了一大跳,連忙用力搖頭,急急道:“師父,不是啊。”
藍海厲聲道:“不是什麼?哼,把你手上負責的東西統統交給羅比,明天開始給我閉關修煉。半年之內達不到五重天,就自動給我滾!”
孔卡和羅比兩名少年,目前都是四重天境界。要在半年之內多上一重天,難度可說極大。霎時間,孔卡又是害怕,又是後悔,卻不敢爭辯,只得垂頭喪氣地低聲答應。
安排好所有事情,藍海自己也似如釋重負。他用力揮揮手,站起來轉身走向樓梯。鄒九畢恭畢敬地彎腰鞠躬,道:“大人辛苦了,請好好休息。”率領衆人魚貫退出。而就在衆人離開小別墅剛好達到一百步的同時。站在二樓窗臺前目送衆人遠去的藍海,陡然只覺眼前一陣發黑。渾身筋骨也感痠軟無力。他晃了兩晃,終於再也壓制不住爆發的傷勢。身體一歪,“砰~”地頹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