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蘇是起了一些疑心,但張燦這幾句話讓他打消了疑心,看來張燦就是走了運,頭上砸到餡餅了,可就是有點奇怪,自己都沒看出來這畫是雙層的,他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停了停,老蘇又瞄了瞄朱森林,朱森林一雙牛眼正瞪着他呢!
朱森林向來是笑彌勒,人稱笑面虎,可笑面虎笑面虎,笑起來的時候還算好一些,要不笑了,那才更可怕!
老蘇在這一瞬間忽然就感覺到了朱森林和他之間起了隔閡,老朱可從來沒對他有過這樣的表情,不過的確也是,朱森林在現場一直看着的,這幅餘集的真跡,原本只要幾百上千塊就能拿下的,都只怪他沒看出來,這一下子可是讓老朱少賺了一百萬啦,一百萬,一般人能有一百萬?
對他們老石齋這個店來講,一百萬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像現在這種不溫不火的生意,一個月也就是二十來萬的利潤,這還得打起精神來做,有時候一個不小心,打了眼,虧一次也許就賠了十次賺的錢。
不過此時無論再怎麼補救都沒有多大好處,唯一需要的就是拿下這幅畫,儘量少點價錢吧,反正只要比一百萬的價錢低,就能多賺一點。跟老朱的關係,慢慢再說吧,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小張,一百萬……咳咳咳……是不是有點……咳咳……有點那個了?”
朱森林跟老蘇這麼多年的關係,自然是深知他的表情代表些什麼意思,老蘇這個表情就是很明白的表示這幅畫絕對值一百萬的數!
張燦這一陣的時間,心裡越發的鎮定了,以前覺得功底技術高深如一座山讓他仰望的老蘇,此時亦同樣被他壓下了威風,要報仇,也絕不是不可能的事,而且最關鍵的是,這幅輕易得來的餘集真跡,一是可以讓他在朱森林面前讓老蘇出個洋相,不說有太大的作用,至少是可以讓朱森林從此對老蘇不會再像以前那麼信任了,二來也讓自己能完全擺脫窘迫的局面,一百萬的現金啊,以前他可是想都不敢去那麼想,以前的願望,那就是能掙個三五十萬,回老家蓋個房子,娶個媳婦,唉,一想到媳婦,當年上高中時暗戀的那個班花,現在怎麼樣了?
六七年過去了,六七年沒見過了,也許早已經當了孩子他媽了吧?
“小張,到底怎麼樣?一百萬確實高了些,少一點吧……”
老蘇此時已經沒有了平時的沉穩,張燦和老朱左右夾擊之下,讓他心亂不已,又見張燦低頭微笑着,沒有要說話的一丁點跡像,有這麼穩的架式,多半是不會讓步,說不定他當真對餘集的畫很懂吧,否則不會有這麼大的把所握吧,忍不住就又出聲了,語氣甚至有些哀求的意思,實在不像他了。
老蘇又哪裡知道,張燦此時神思千里,想着的並不是面前這幅餘集的畫,而是他高中時暗戀的女同學呢?
朱森林有些着急,見張燦並沒有注意,就偷偷的跟老蘇比劃了一下,伸着一根手指頭,那意思是說一百萬,那幅畫值不值。
老蘇點點頭,然後一手伸一個指頭,一手伸開五根手指,示意了一百五十萬的姿式,老朱頓時心裡有數了,他雖然鑑定的技術遠不及老蘇,但若說在這一行中的資本運作,能力卻是極強。
現在的拍賣,其實裡面鬼花樣多得很,頂包,槍手,虛擡,等等各種各樣的花樣都有,如果說一件實物古玩的價值是一百萬,也就拿這幅餘集真跡來比喻的話,一百萬的價值,在拍賣場,朱森林和拍賣行聯手的話,能把一百萬拍成兩百萬,甚至更高。
在拍賣現場中,有他們的槍手,也就是他們僱傭的人,隨着他們的意思出價,有時候,一件物品從頭到尾都只有他們的人在演戲,如果有想要拍下的人,他們就會按着老闆的意思擡價,讓想拍下的人出更高的價,如果沒有人拍,他們自己拍下後也就負擔一點違約金。
像張燦現在得到的這幅畫,老蘇說一百五十萬,那是實際的價錢,除掉開支,除掉一百萬的本金,能拿到二十多萬的利潤,但朱森林自己來操作的話,拍出到三百萬的高價也是有幾分把握的,即使不能到三百萬,以他的人脈關係,拍到兩百來萬也是沒問題的,利潤至少能達到一百萬。
現在做生意,不是擔心價錢擡不擡得起來,而是擔心有沒有東西拍,俗話說巧婦都難爲無米之炊,沒有好東西真東西拿出來拍,又怎麼能賺得到那些大收藏家的錢?贗品在正規的拍賣行還是難以進入的,而且每一件物品都需要有國家級的鑑定大師鑑定簽字證明,然後纔會公開拍賣,只要是真品,就算把價擡得跟天一般高,只要肯有人出價買下來,只要他有錢,那就是你情我願的事,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好,一百萬,我就出一百萬!”
朱森林猛的拍了一下手掌,狠狠的迸出話來:“小張,就當我老朱交了你這個朋友!”
老蘇心裡咯登一下,朱森林的話讓他心驚肉跳起來,打工的人,最怕的就是老闆不信任,老闆不信任的話,那還能幹得長嗎?
其實哪一行都一樣,被老闆炒掉的員工找工作,那是會掉身價的,遠不如別的老闆來挖角,挖角是他求你,高價都無所謂,你去求人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朱森林又是“哈哈”一笑,拉着張燦到茶几邊坐下來,一邊吩咐夥計倒茶水,一邊掏出支票本開了一張一百萬的支票,笑呵呵的遞給張燦。
“小張,拿好了,一百萬的支票,今天到銀行兌票,明天就會到帳上!”
張燦微笑着把支票接過,瞧也不瞧的便揣進了衣袋裡,心裡其實着實激動,一百萬,就算心裡再有底,再有數,這一筆進帳的龐大數字,還是讓他無法寧靜,只是表面上還努力鎮定着。
老朱是看不透張燦,而老蘇卻是憂心忡忡,又心驚肉跳的,本來以他的老辣沉穩,張燦又如何是他的對手?
但老朱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張燦竟然會有黑白眼的透視能力,拿着以往對張燦的眼光再來對付現在的張燦,他註定是要被踩在腳下的。
老蘇在一旁訕訕的笑了笑,又裝樣子似的看了看手錶,然後對張燦道:“小張,嘿嘿,賺了這麼大一筆錢,我都替你高興啊,快五點鐘了,銀行快下班了吧,趕緊去銀行兌了支票吧,明兒個可要請客啊!”
在這個時候,老蘇最擔心張燦還留在這裡,朱森林跟他越聊得多,對他就越不利,得早點把他支走,然後再跟朱森林多談談話,消除消除意見。
但張燦卻是淡淡道:“不急,明天辦也是一樣,請客那是絕對沒問題的,老蘇挑個地兒,明兒晚都去聚一聚!”
朱森林伸着大拇指讚道:“好,小張可是好氣度,這樣吧,明兒晚,這個客由我來請,大家聚一聚吧!”
店裡的員工頓時都樂不可支,老闆請客的情況,一般只有在逢年過節纔會有,爲了一個外人而請客,那真是少見!
老蘇心裡鬱悶,看來一時間支不走張燦了,只求別出其他意外吧。
不過朱森林的想法老蘇可是猜不到,也有點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吧。
朱森林呵呵笑着,指着那餘集的畫對張燦問道:“小張,事情完了,這兒也沒外人,我想問個問題,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回答?”
老蘇心裡又“咯登”一下!
張燦心裡也有些數,微微笑着回答:“朱老闆請說。”
“我就想問問,你當時是怎麼看出來那幅畫是畫中有畫的?”朱森林笑呵呵的說着,“我就是弄不明白,老蘇是個老江湖吧,他都沒能看得出來,你又怎麼知道的?”
這就是機會!
張燦瞄了一眼臉色難看的老蘇,然後漫不經心的回答着:“朱老闆,老蘇當真沒看出來嗎?我還真是有點奇怪,老蘇可是我師傅啊,我的功夫還不都是他教的,那畫,邊子過頭啊,畫的背面有明顯的包痕,這包畫的做工可是極爲高明啊,當時我就在想,一幅祖上傳下來的畫,又很普通,從這個價值上來看,是用得着請那麼高明的工匠來做這個假像嗎?”
朱森林一拍大腿,“啪”的一聲響,嘴裡大聲的說了起來。
“對了,不說以前吧,就說現在,要請一個極高明的工匠裝裱字畫,那也是價格不菲,花這麼大的代價來包畫,肯定是有問題了!”
朱森林是恍然大悟的表情,而老蘇卻是很苦澀,又懊悔不已,自己當時怎麼就沒發覺這一點呢?
其實張燦說的這一點頗爲牽強,但成王敗寇,他能憑空發了一百萬的大財,身份立時就不同了,說的話自然就有了份量,老石齋裡的幾個夥計無不是羨慕得很!
就算是老蘇吧,一樣的羨慕,他在老石齋的薪水是月薪一萬加年終績效獎金提成,但年薪都不會超過二十萬,一年到頭,薪水除掉開支外,能剩下十萬左右,這幾十年的積攢,他的身家也只有兩百多萬,所以說啊,對張燦的三十萬,他也能下得了手,誰也不嫌錢多吧,何況他的錢也並不多。
在收藏這一行業中,老蘇還算不上一個角,老朱也算不上大戶,老石齋的規模也遠比不上錦城最大的幾家古玩店,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所以老蘇的薪水也只是中下,要離了老朱這兒,他也得不到更理想的職位。
朱森林瞧了瞧懊悔的老蘇,又瞧了瞧冷靜的張燦,這一百萬到手,居然沒有太多的驚喜激動,着實不可想象,換了別的跟張燦一樣身份身家的人,早已經興奮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吧?
“小張!”
朱森林拍拍張燦的肩膀笑道:“走,閒着沒事,我請你吃頓飯去,人是鐵飯是鋼,把肚子填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