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用的是疑問語氣，但裘萬法話音剛剛落下，陳少白便覺視野一暗，整個人與世隔絕起來。
他的眼前懸浮着千萬流光溢彩的符籙，瀰漫着玄奧的味道，它們並沒有殺傷性，只有困敵之效。
由此可見，裘萬法突然來襲的確只是爲了試探，而非懷有趁人不備的心思。
然而，他不問個人意願直接出手，卻還是有些讓人難堪。
“裘兄，你這樣做，有些過了。”
見到這一幕，原本伏在金玉案上品鑑佳餚美酒的花無夜站了起來，面色有些不虞。
作爲淬氣四重煉陣境的存在，即便是隨意出手，其本命煉陣也不是通靈境的後輩可以隨手突破的。如果陳少白今日真在這裡折了銳氣，對日後修煉將會產生怎樣的影響，誰也說不清楚。
雖然有時會勾心鬥角，爭奪資源，但在外人面前，仙道宗門的弟子還是比較團結的。兩人本就有些交情，再作爲清玄門真傳，花無夜便責無旁貸地站了出來，爲陳少白說話。
符籙暗幕之外，裘萬法單手倒負，眼神平和中正，似乎什麼也沒有做過。
“如果陳道友能突破我這浮屠道，我自然會親自給他賠禮道歉，若是不能……”
雖然未曾說明，但言語中的輕視已經溢於言表。
裘萬法以金淵門核心的身份，能夠與花無夜平輩倫交。還不是看中了他的潛力？如果陳少白之前爆發出來的法力當真是高等變異法力，擁有足夠潛能，他自然不會爲了些許顏面而與之結怨。
如果不能……那就算陳少白無故吃了一虧罷，對於註定進入不了核心的存在，他也懶得放在心上。
漆黑深邃的靈銘暗幕之中，陳少白靜靜地站在原地，仔細觀摩着周圍的變化。
一眼望去。數百枚“卐”字懸浮在周身，玄奧晦澀，讓人無法揣測清楚。但如果仔細觀察一番，卻又會生出新的變化。
暗暗運轉《精氣仙瞳》中的隱秘法門，陳少白識海之中浮現出一枚漆黑法眼。雙眸精光閃閃，猶若兩輪小太陽。
數百枚靈銘符籙在他眼前飄忽不定，漸漸也被他體會出一絲韻味來。
“妙，不愧是煉陣境的高手！雖然並沒有主動操控，只是憑藉大陣自身靈智運轉，卻也蘊含了精妙絕倫的秘術，暗融不少修煉心得。”
只是觀摩了片刻，陳少白就感覺自己對淬氣二重【通靈】境的體悟深了許多，法力真靈凝聚出來的大聖化身也更加精緻完美，能發揮出更高的實力來。
暗幕中約莫有三百六十五枚靈銘符籙。陳少白真正能夠觀出韻味的，也就只有那寥寥十數枚罷了。隨着觀摩的進行，他心中隱隱有了一些猜測。
這靈銘暗幕，就是裘萬法從淬氣三重衝入四重時，作爲依憑的本命煉陣。
如果陳少白能夠將這些銘文完全讀懂。他只要有足夠的靈氣或丹藥，便能一鼓作氣突破到淬氣四重的境界。
裘萬法的以爲陳少白修爲不足，沒有能力體會其中奧妙，所以空門大開，毫無防備地將自己的本命大陣顯露出來。他卻不曾想到。陳少白雙魂合一，精神力本就超越同儕許多。後來更是修煉了《精氣仙瞳》這般淬鍊神魂的法門，雖然境界有所不如，卻也能從中感受到些許玄妙。
“體外維持這本命煉陣，很浪費精力吧，這個老師，還真是盡職盡責啊……”
陳少白心神合一，完全侵入靈銘暗幕之中，細細體悟起了其中韻律。
……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朝陽漸漸浮現出來，將天空掩映的一片緋紅，許多金淵門內外門弟子陸續趕來，不斷修整豐富着秋幻山的景緻風物，設下家宴美酒。
身着宣黃法衣的男男女女在山間穿梭往來，行動如風，這裡已經成了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其中氣息最爲強大、卓爾不羣的兩名男子卻眉頭緊鎖，不言不語地站在一片黑暗帷幕之前。
感受到靈銘大陣中沒有絲毫波動，陳少白甚至連一次試探性的攻擊也沒有，似乎已經放棄認命，裘萬法微微搖起了頭。
本命大陣多經過一些磨礪，會更加穩固，更具有晉升潛力。裘萬法原本是想借助陳少白這個實力“不高”的後輩幫自己淬鍊本命大陣，分析出一些門道，增加自己對敵清玄門時的底氣，但現在看來，他的如意算盤似乎落空了。
“難道此人真是草包？先前那吞融萬物的紫色火焰，只是僥倖施爲？”
雖然這般作想，但他還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妥，本命大陣是他淬氣境的依託，如果被人看穿看透，宣揚出去，被自己敵人知曉了，那必將會構成極大威脅。
“陳師弟雖然天資不凡，但他入門畢竟只有兩年，你用這‘浮屠道’試探，實在沒有必要。”隔着一層暗幕，花無夜看不清楚，卻對裘萬法的作爲連連搖頭。
“多經歷一些，對修煉也有好處，到午時三刻，若陳道友還不能突破出來，我自然會主動撤了它。”
聽到花無夜的話，裘萬法原本略有些懸起的心又放了下去，邀了對方一同品嚐佳餚仙釀，將陳少白丟在一邊，不去理會。
……
“修煉之道，果然博大精深，晦澀難言，別人的經歷感悟，畢竟只是別人的，就算能看的清楚明白，也不會成爲我的。”
陳少白在暗幕靈銘大陣中繯首四顧，粗略計算了一番，發現自己隨意地研究了一下，竟然已經過去了半日之久。
所謂山中無日月，便是如此了。
這半天之內，他對裘萬法淬氣二重入三重的道路觀察了七七八八，但這卻只能當做借鑑，並不能完全照搬照抄。
畢竟對方修煉的是金淵門的經典秘本，而他所修的，則是清玄門七大秘典。
“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裘萬法圍我一陣，我現在就還他一拳。”陳少白雖然並不在乎一時半刻的意氣之爭，卻也不願平白被人折了銳氣。
打不打的過是個問題，打不打又是另一個問題。
他猛地騰起身來，身軀迴環，腳步起伏，一雙大手變成了燦爛的暗金色澤，上邊更是燃燒着陰柔詭秘的紫色火焰，跳躍升騰，匯聚成爲一朵朵妖豔的紫花，螺旋着按壓出去。
“天地大磨盤！”
曇花一現，紫芒如同跗骨之蛆般粘附在三百六十五枚“卐”字之上，流動燃燒着。
宛如昔日星河戰場的煉獄浮水，只是氣息威風更甚數倍。
右手一滑，暗幕深深塌陷出去，隨即又以更強數分的力量反彈回來。感受到這一股廣闊無邊的巨力，陳少白雙足深入大地，呈鐵索攔江之勢，順意一轉，便將這股反彈之力通過另一側手掌按壓出去。
轟！
地面呈蜘蛛網狀裂開，想要向外延伸，卻又被暗幕限制起來，這一股力量便只能在壓縮牢籠之中反覆濺射回環，越演越強。
嘭嘭嘭……
漆黑的法陣大幕之上，被捅出一個個清晰可見的拳印，紫意盎然，隱隱約約，甚至能感受到其中一縷暴虐消融的氣息。
“尋常的淬氣三重【達真】之境也不過是三十龍之力，這陳少白竟能有四十龍之力。這到底是什麼異種法力，能如此強悍？”裘萬法雖然一直在旁邊自斟自酌，似乎在欣賞景色，感悟天地，但有人在自己的本命煉陣裡搗騰，他又豈能不知？
更何況，陳少白鬧出的動靜之大，不說他身旁的花無夜，就連周圍一些略有法力的金淵門弟子，都能清晰感知出來。
如淵如獄的距離隔着一層似乎觸之可破的黑色薄膜，裡面恍若鎖閉了一頭絕世兇獸，讓人不寒而慄。許多機靈的金淵門弟子都儘量遠離此地，免得被殃及池魚，只有一些膽大包天又有着大野心的傢伙，纔敢靠近十丈之內，偷學技藝。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陳師弟自己不說，我當然不會自討沒趣。況且法力強弱只在煉陣境之前有用，到了淬氣四重之後，比拼的就是本命煉陣和神通秘術，法力強弱差距只要不是太大，就起不到關鍵作用。”花無夜眼中並無半點情緒波動，理智地分析着，身上的氣息，也如同世外之人般清高悠遠。
“你勘破心魔了？很好，很好！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突破到達真境了。”
對於花無夜的進步，不管心裡如何作想，至少裘萬法在表面上看起來頗爲欣慰和大度。
正欲交流幾句，裘萬法忽然面色一變，將視線投到了浮屠道大陣之上，似乎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
靈銘暗幕之中，陳少白正左右雙搏，承受着來自周圍的反彈衝擊，一次次地運勁協力，一次次體悟規則運轉，不知不覺間，倒也受益匪淺。
一團無形無質的力量反擊過來，陳少白伸出左手輕輕捻住，肩頭一抖，右手便激盪出一片妖豔的玄陰業火。
與此同時，陳少白眼裡的十八枚卐字銘文忽然脫去了外面的桎梏繁瑣，露出其中蘊藏的真意精華來。
“裘萬法通靈之境的道路體悟，我已經完全看通了！雖然沒有實質性的進展，但日後修煉，必將如虎添翼，進步如飛。”
感受到法力運轉急速而穩定，修爲更是精進不少，陳少白心中大悅，正當他準備將衝擊力道完全卸除的時候，手中的玄陰業火，卻忽然生出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