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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敏之也沒再說話,臉上浮着一點微笑看着滿臉驚愕的鄭氏。
好一會,鄭氏才發現和賀蘭敏之這樣怔怔地對視是有失禮節,忙轉過頭去,不知怎的,她心裡有點慌亂起來,是這個英俊男子的眼光讓她心慌,賀蘭敏之的眼光太清純,太容易讓人迷失自我了。
此前她對賀蘭敏之可是全神提防,強迫自己對他起惡感,但剛纔這個男子這番話,再加上其他方面給她的觸動,她對賀蘭敏之的感覺已經完全不同剛見到他時候那般了。
雖然她在初見賀蘭敏之時候就把這個男人歸到她的仇敵之類中,但潛意識中她卻不希望如此,祈望這個英俊男子真是的偷偷來幫她們母女倆的,矛盾的心態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該表示什麼。
看到鄭氏的神色已經與剛纔大不一樣,賀蘭敏之稍稍鬆了口氣,不過臉上浮現出更加凝重的神色,說話的聲音壓的更輕了,“上官夫人,在下雖然年少,但一向非常敬重上官前輩,曾想着找機會向他請教,在下也聽聞到上官庭芝大哥才學不俗,一直想結交,可惜終是失之交臂…如今上官一家只剩下你和婉兒了,又是這般境遇,實在是讓人扼腕嘆息,讓人非常於心不忍…”
賀蘭敏之這話又勾起了鄭氏的傷感,雖然好強忍着,但不爭氣的眼淚卻自顧流了出來,忙側過身去,撂起衣袖,以極快的速度拭去。
曾經有過的富足,恩愛的日子再也沒有了,想起來是說不出的心痛,她如何會不傷心,對造成這一切的那幾個人,她是咬牙切齒的痛恨。只不過對面前這個男人,面前這個溫言安慰她,並給予她幫助的男人,她心內的痛恨似乎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自己也說不出的感覺。
女人的眼淚是賀蘭敏之的天敵,他很不忍看到女人在他面前哭,當下對鄭氏恭恭敬敬地作了一禮,“不好意思,勾起了上官夫人的傷心事,在下不是故意的,還請上官夫人見諒!”
“你爲何要幫我們?”鄭氏終於回了一句話,這話她是咬着嘴脣說出來的。
“因爲你們是上官前輩的家人,我前面說過的這些就是理由,我不希望看到你們母女兩人過那種艱辛、被人欺侮的生活!”當然賀蘭敏之沒說,因爲她是上官婉兒的母親,他是衝着上官婉兒這位歷史記載中大才女的面子,纔想到幫她們的。
“我不需要你們的幫忙,什麼事我們都能承受!”鄭氏倔強地說道,說着還擡起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賀蘭敏之,想以此來表達自己的厭惡。
但賀蘭敏之回報她的,卻是一個寬和的笑容,對她的惡狠狠絲毫沒在意,這讓她很是失望,不過在失望之餘,又有點慶幸。
賀蘭敏之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揚揚下巴對着內屋榻上拿着那些新奇的玩物玩的不亦樂乎的上官婉兒示意道:“上官夫人,在下也相信,無論何種情況你都能忍受了,再惡劣的環境你也能承受的下來,但婉兒能嗎?你就不爲她考慮嗎?她是個稚嫩的小孩呢?她要長大的!”
賀蘭敏之的話再次擊中的鄭氏的命脈,她的一張俏麗變成蒼白,很無助地看了看賀蘭敏之,不知道如何說。
賀蘭敏之嘆了口氣,口氣淡淡地說道:“在下上次過來看望你們時候,看到你們母女所居的房子陰暗潮溼,用物也是破舊,在下私下央求寧公公,給你們換了個住處,用物也換一下,在下並無什麼特別的目的,只是不希望你們遭遇大難後,再飽受生活的折磨,婉兒的成長需要一個好的環境,想必你這個當母親的,不希望婉兒一直住在原先那種地方吧?”
鄭氏張張口,想駁斥賀蘭敏之所說,但又覺得底氣不足,想說的話說不出口。
對她來講,換了一個住處,是她被充入宮後非常渴望的事情,她知道在陰暗潮溼的屋子內生活,小婉兒容易犯病,此前婉兒已經多次生病,並且一病就不容易好,應該都與所住環境有一定關係,幸好都是有驚無險。她想不到賀蘭敏之竟然會想到爲她們母女倆張羅新一住處,比原先所住地方好的多的房屋,是她做多都不曾想到過的,當然屋內的用物也不是原來可以比的。
甚至,安排給她的活計也少了許多,這讓她有更多的時間陪女兒玩樂。
雖然她對賀蘭敏之依然有惡感,但她無法否認,賀蘭敏之給予的幫助,正是她最希望得到的。
只是她不知道賀蘭敏之如此做,究竟是何目的,會不會有險惡用心!
見鄭氏咬着脣不說話,臉上的神情很是複雜,賀蘭敏之越加的放心,他明白他所做的、所說的已經有點成效,當下繼續說道:“上官夫人,你現在無依無靠,一個人居在深宮中,還帶着幼小的女兒,日子肯定不太好過,其實我挺希望你能出宮去,帶着婉兒過平淡安定的日子!只是如今你還不能出宮,我也沒有辦法幫你出宮,只能盡我所能及的一點力,幫助你一下,替你改善一下生活條件及所居的環境,希望婉兒能健健康康地成長…”
賀蘭敏之很是“柔情”的話再次觸及到鄭氏的軟肋,她忍不住再住掉下眼淚來,
府上遭遇災難,滔天橫禍降臨,幾百口人不是被殺就是被流放,她和襁褓中的女兒被充入掖庭宮,這差不多一年以來,她這個昔日上官府上的少夫人,卻成了別人避之不及的禍害,看到的都是冷眼橫對,遭遇的都是喝斥,沒有人會給她們一點好看的臉色使,沒有人願意親近她們,更不要說有人和她們說好話,替她們着想,她受夠了窩囊,嚐盡了人間的悲涼。
這一年以來,她的心態已經完全改變,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和任何人都保持一定的距離,一顆心也變得很堅強,拋棄了任何輩份的想法,一心一意撫養女兒,即使她自己遭遇別人欺凌她也不在意,她唯一的信念就是將女兒撫養長大,這是上官府上唯一的血脈,她不能讓婉兒出任何的意外。
若有人想欺侮她的女兒,她會像頭母老虎一樣撲上去,甚至不惜和對方同歸於盡。
因爲信念堅定,她自信以後可以面對任何人,任何的挫折和打擊了,甚至她,她已經不會再流淚了,但今日,她卻在賀蘭敏之面前數次流淚,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