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淡,涇渭分明,當厲的西風把天空刷得愈加高遠的時候;當陌上呼頭的孩子望斷了最後一隻南飛雁的時候;當遼闊的大野無邊的青草被搖曳得株株枯黃的時候,這便是秋了,便是樹木落葉的季節了。
天空像一望無際的平靜的碧海;強烈的白光在空中跳動着,宛如海面泛起的微波;大地裡豐收的人們,帶着明媚的笑臉肆意的大笑着,林妙妙看着她的幾個哥哥還有小叔,脫下了那身書生袍,一身短打被她爹驅使着滿地的撿土豆,還有那路過的村民時不時投來的笑鬧聲,抿着嘴直樂。
遠遠的,一身紅衣,一匹黑馬,急馳而近,那樣張揚的顏色趁着澄淨的天空,顯得那樣耀眼奪目。
不用猜,林妙妙就知道來人是誰,扭過了頭,看着地裡的二丫喊道:“娘,咱們要抓緊了,馬掌櫃怕是一會就要過來了。”
二丫回頭,一看,姬世雨當先過來,笑着招呼着林浩然道:“姬家公子過來了,你去陪着說說話吧,我們再把地裡的活往出趕趕。”
跟在二丫身邊玩鬧的林雲曦一聽,忙道:“娘,讓大哥跟着你幹活吧,我去跟姬家哥哥玩去。”
林浩然好笑的看着蹦蹦跳跳往地頭跑去的林雲曦,對着二丫笑道:“我看啊,這丫頭怕是相中姬家公子這匹馬了,頭兩天姬家公子來的時候,我見這丫頭一雙眼睛就晶亮的盯着人家的馬呢,指不要纏着人家帶着她轉一圈呢。”
張氏的地跟着林家的本來就挨着,雖然有林娃子夫妻幫着收拾,可霍清和見林家的人都下了地,他也就跟着一塊下了地體難一番,這會兒自然也就聽到了林妙妙的喊聲,回頭往地頭看去,林雲曦正揚着臉跟姬世雨說着什麼,姬世雨卻是臉色不大好,不像往常那樣逗弄林雲曦,衝着林妙妙的方向對着林雲曦說着什麼,接着林雲曦就轉身往地裡去尋林妙妙了。
林家條件不好的時候,二丫也沒讓林妙妙幹過地裡的活,後來林家的條件好些了,這些活更是不用林妙妙了,今天林妙妙和林雲曦本來就是來湊熱鬧的,連着二丫也沒幹什麼活計,不過是一大家子難得這樣齊整的湊到一處,有說有笑,幹起活來也不覺得累。
霍清和眯着眼睛看着林妙妙往姬世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往二丫那邊走去,道:“娘,姬家哥哥有事要說,我去看看。”
二丫一聽笑道:“行,你去吧,地裡也沒你能幹的,姬家公子沒準是找你有什麼事呢!”
林妙妙剛到地頭,姬世雨就皺着眉頭看着林妙妙一身打扮,爲了下地,林妙妙換上了平時在家幹活穿的粗布衣裳,這會褲角沾了些土,正擡腳跺着。
姬世雨道:“你們家這兩年不是也掙些銀子了嗎,怎麼還讓你跟着下地幹活?”
林妙妙撇了撇嘴道:“你見過哪個農家的孩子不幹活的,這一片的地,你去瞅瞅,誰家地裡沒個孩子的,再說我也沒幹什麼,就是跟着打打零。”
姬世雨今天過來找她還有別的事說,也不在這事上與她多磨,而且通過這幾年的接觸下來,姬世雨到是總結出一點,他跟這丫頭辯解就從來沒贏過。”
姬世雨指了指自已的馬道:“有沒有興趣,我帶你溜一圈?”
林妙妙忙搖了搖頭,道:“還是算了吧,別到時候再從上面掉下來,可是丟人丟到家了。”
姬世雨一噎,氣憤道:“你這個丫頭,說話就沒說過中聽的,我五歲就能駕馬,還能讓人一個丫頭從馬上掉下去?”
林妙妙還是搖了搖頭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誰能保證沒個意外的,我還是很珍惜我這條小命的,所以謝謝你的好意了。”
姬世雨剛想再說話,就聽到馬掌櫃的聲音傳來,道:“少爺,你怎麼跑這來了,老爺回府了,正打發人四處尋你呢。”
姬世雨一聽,他爹無事不會尋他,馬叔都找到這邊來了,那就是府裡有事,看着林妙妙道:“你要的那個什麼玉米的種子,馬叔好像尋到了,一會你問問他是不是,要是是的話,就多去弄些,要是不是就算了。”
姬世雨掉轉馬頭就往鎮裡疾馳而去,與馬掌櫃的交錯的時候交待道:“馬叔,你把東西給她看看,要是是的話,就再尋些。”
馬掌櫃的與姬世雨擦肩而過,見他打馬遠去,才往前緊走了幾步,衝着林妙妙笑道:“還真是緣份,一個外地路過的行商,在酒樓吃酒就露了這些東西出來,我瞧着好像跟你說的那什麼玉米有點像,便要來了一點,正好那外地的行商要在這邊辦點事,住兩天,少爺就說了,讓你看看,要是的話,咱們就跟這行商接洽一下。”
其實馬掌櫃說的不是實話,這東西還是姬世雨出門的時候帶回來的,好像是參加哪個侯府的宴會,在人家讓你府裡的花園看到的,不過就長了幾棵,剛好結了棒,他無意間看到,就摘了兩個,正好回來的時候就帶了來,不過這東西,他也不知道怎麼弄,就把那兩個大棒子扔給了馬掌櫃的,馬掌櫃的管着鋪子,與種子也打過交道,至少能知道這東西不能連着棒子一塊用,就讓夥計把那上面的顆粒搓了下來,這不,統共也就得了小半斤的樣子,這會就都給林妙妙拿來了。
林妙妙打開馬掌櫃給她的小布袋一看,樂道:“還真讓你們尋到了,就是這東西,這東西要是種出來,那可是能解決不少糧食問題呢。”
馬掌櫃的目光一閃,笑道:“咱們這邊沒吃過這個,妙妙怎麼知道這東西能當糧食吃啊?”
林妙妙頭也不擡的回道:“我小叔看的書上有啊,東西原本是番幫種植,具體什麼時候咱們這邊有的沒說,不過卻是提到這東西可以頂替糧食的,要曬乾了,把這粒子磨成面,到時候就能烙玉米麪的餅子,也可以跟着白麪一塊和,反正就是能當吃的。”
林妙妙說的半知半解,可是馬掌櫃的卻只關注這東西能當糧食用,如今的局勢越來越緊張了,這些土豆子這些年雖說給他們解了不少的圍,可是到底不如糧食頂餓,所以他們聽過林妙妙提及這東西的時候就留了心,如今好容易尋來了,自然想着讓林妙妙看看,這丫頭雖說年紀不大,可是在種地上還真有一手,瞧着是她爹在做,可是據馬掌櫃得來的消息,最開始這土豆如何的育苗種植都是這丫頭一人經手的,她爹也就是在一旁看着,後來他也好奇的打聽過,這丫頭也就說在一些農書上聽來了,林家三個孩子都讀書,馬掌櫃的也就信了,如今馬掌櫃的也習慣了林妙妙凡是解釋不清的問題都是從書上一知半解的看來的,索性也不看過程,只注意結果了。
馬掌櫃這會看着林妙妙道:“這東西要在什麼時候種?”林妙妙道:“比土豆要早一些,秋收的話比土豆晚一點。”
馬掌櫃點了點頭,道:“要是給你弄,能種出來不?”
林妙妙眉頭一轉,笑道:“種不種出來我不知道,這總要嘗試的,不過馬伯伯要是願意先給補償的話,那咱們家也能種來試試。”
馬掌櫃一樂,笑道:“你這丫頭,到是個不吃虧的,這些年這土豆可是沒虧着你們家啊。”
林妙妙搖頭道:“雖然咱們不是做買賣的生意人,可是這種了賣,賣了種也算是經營往來,既是種地,不就是爲了多打糧食,讓自家能吃飽穿暖的嗎,哪裡有嘗試的道理,所以馬伯伯也要理解家裡的不易啊,再說我家裡現在小叔要去州府讀書,大哥、二哥還有三弟都在書院唸書,開銷這般大,哪裡能說嘗試就嘗試。”
馬掌櫃的一聽,逗道:“那以前種土豆的時候,我要是不說給你補償,只怕依你那意思也是要種的吧。”
林妙妙撇了撇嘴道:“那能一樣嗎,那個時候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反正是荒地,產糧也不多,未必能夠一家人的吃喝,我就想着尋些新鮮的物種,到時候就算是賣的話也能賣的上價,得了銀子再買糧食,不是一樣的嗎,可現在這荒地都變成良田了,再加上你們每年都準時來收土豆,我家也就沒必要冒險了。”
馬掌櫃的笑道:“你這丫頭,從小就是個會算計的,行了,這次還按老規矩,我先給你們家兩年的糧食補償,到時候要是種出來,咱們的土豆就不必種了,或是種一小部分就行,大面積的種這個,如何?”
林妙妙嬉笑道:“馬伯伯,其實你不必給糧食的,家裡就我和爹孃在家,還有小妹,我們也吃不了多少,你直接換成銀票就好了,我小叔要去州府讀書,正好缺了銀子打點呢。”
馬掌櫃的一愣,問道:“不應該啊,那天來的幾個鄉紳富戶,我瞧着都是備了厚禮的。”
馬掌櫃的心理有數,這些人的做法也不稀奇,別的不說,這禮金只怕最少一人也得二、三十兩銀子,三四個人加一塊就是百十來兩的銀子,做太大的事不成,可是去州府讀書的話應該還是沒問題的,就是走人情,有個三、四十兩也能打點的樂呵的。
林妙妙兩手一攤道:“我爹都給退了回去,我爹說了,來吃飯喝酒就是給家裡最好的賀禮了,至於金銀,我家不能收,也不敢收。”
馬掌櫃的望向地裡正在忙碌的林文的背影,點了點頭,他到是沒想到林家人考慮的這般長遠,讚歎道:“你爹和你娘到是難得的明白人。”
林妙妙驕傲的揚着頭道:“那是,想用那點小錢就收買我小叔,哼,真是太便宜他們了。”
馬掌櫃的好笑的看着林妙妙又露出了那一副財迷的樣子,自已好像第一次看到這丫頭露出這樣的表情還是與這丫頭的第一次初見,那個時候因爲誤會,自已還給了這丫頭十兩的銀子,那個時候小丫頭就一副雙眼亮晶晶的樣子,卻沒有貪婪,讓他打心眼裡喜歡上了這個丫頭。
馬掌櫃看着林妙一副傲驕的樣子笑道:“那馬伯伯到是想問問了,小丫頭拿多少東西能收買啊?”
林妙妙哼了一聲道:“馬伯伯就是小瞧人,咱們家要過好日子,自已憑着勤勞的雙手去掙,那樣的銀錢花得心理自在,正所謂君子受財取之有道,我小叔那天那副對聯上可是說了,自古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我爹說了,我林家要的就是那些雪中送炭的朋友,至於錦上添花,不過是一份心意,不需要多少黃白這物,一句話,一聲問候,足矣。”
見地裡的活也快忙完了,林妙妙言歸正傳道:“馬伯伯要是有這東西,就多弄些,到時咱們種一年看看,要是能種出來,就能多留些種子了,來年接着種就沒問題了。”
這東西馬掌櫃的也不多,也就林妙當選手裡這麼一小袋,想着還得回去問問姬世雨從哪弄來的,點了點頭道:“行,我這就回去,問問那行商,手裡還有多些。”
剛要轉身,又想起林妙妙剛纔說的銀票的事,想了想,問道:“你小叔去州府的話是不是得自已租院子?”
林妙妙點了點頭,這事她還沒來得及與家裡說呢。馬掌櫃的笑道:“我看咱們這回的彩頭換換吧,剛好我在州府有個小院子,不大,也就幾間屋子,還是我以前想着把生意往州府做的時候買下的,如今倒是閒置着,我也沒想着往出租,如今到是與你小叔用正好,而且啊,我這院了有個好處,離州府最有名的書院落山書院可是很近的,前後就隔了一條街道,當初我打的主意就是想着要做那些學子的買賣,你小叔要是去落山書院讀書的話,住到那裡到是正好。”
林妙妙也不知道林澤雨要去哪個書院,不過馬掌櫃的這個提議還真是不錯,要是租院子貴賤不說,主要是怕在書院附近租不到,要是每天走的太遠,定然要耽誤時間,想了想,林妙便衝着地裡喊來了林澤雨。
笑看着林澤雨道:“小叔,你要去州府的話,準備去哪個書院啊?”
林澤雨先跟馬掌櫃的打了聲招呼,才笑看着林妙妙道:“我們書院的院長與落山書院的院長有着師生之誼,所以想給我寫一封推薦信,讓我去落山書院。”
馬掌櫃的笑道:“落山書院可是州府裡面最好的書院了,我可是聽說那裡面的學子大部分都是有着真才實學的,而且競爭激烈,那裡的學生可不是入了書院就算了事的,每年書院都有一次大考,每次大考成績不理想的就會被勸退,還有在書院裡不好好學習的,打架惹事的都會被勸退。”
林妙妙一聽,到是覺得這書院還真是不錯,有這樣的管理只怕學生也不敢隨意鬧事,不過納悶道:“那要是碰到那些家裡有銀子,有門路的呢?”
馬掌櫃的一聽,笑道:“落山書院之所以在州府叫得響,自然不只是因爲書院的先生都是出類拔萃的,更是因爲書院的背景很大,具體是什麼人在後面託着不知道,可是至今還真沒有看到哪個被書院勸退的學生回來鬧事的。”
林澤雨也點頭道:“我也聽我的先生說起過,提起落山書院也羨慕的緊呢,不過落山書院先生的選擇也挺嚴格的,而且同樣先生每年也有一次審覈,要是不合格的話,也會被辭退,所以很多落弟的秀才也都夢魅着去落山書院教書呢!”
馬掌櫃看着林妙妙的笑道:“所以說,你小叔要是真能進了這落山書院,也是你小叔的本事。而且我可是知道一點,這書院附近可是沒有空屋子的,到不是住的都是本地的居民,而是大半都是高價租給了落山書院的學子們,自已收着租金,再去租些便宜的房子,一來二去,一年也能賺到一筆。”
林妙妙點了點頭,看着林澤雨道:“小叔去書院也要自已租房子的吧?”
林澤雨回頭看了霍清和的方向一下,見霍清和正有意無意的往這邊掃來,笑道:“是清和跟你說的吧?”
林妙妙點了點頭,這會當着馬掌櫃的面也不好多問,便道:“小叔,馬伯伯剛好有一處院子在那書院附近,說是借給你住,我就想問問你去的是哪個書院,看看咱們需要不需要,既然是落山書院,那就正好。”
說完也不等林澤雨拒絕,就笑着對馬掌櫃的道:“馬伯伯,既然如此,那這彩頭就換了這處院子吧。”
馬掌櫃的點了點頭,道:“我這老胳膊老腿的,現在在鎮上住慣了,也不想再挪地方了,回頭我把那處院子的地契給你送過來,等你小叔再去州府的時候,我再給你拿一封信,然後你自已去把那地契的名字換過來就成。”
林澤雨皺了下眉,忙推道:“馬掌櫃的客氣了,借住已是叨擾,哪裡還能拿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