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冬和巫仁仲兩個飛快地相互對望了一眼,搞不清楚徐若萍爲什麼表現出如此冷漠的態度。
曼冬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接就開口問道:“我們的師父七煞星君也是你的師父,爲何你聽到他失蹤的消息卻表現得如此淡定?”
徐若萍愣了愣,咧嘴一笑:“開什麼玩笑!當年我都棄權了,跑回宮裡還被禁了一次史上最慘無人道的足呢!這些你們都知道的呀!”
曼冬:“那是你上輩子的事,你這輩子過的這十幾年,你的修道入門,都是我們師父親自給你授課教學的呀!”
徐若萍撓撓頭,有點迷糊:“不對,教授我的人是我外公葛三根!”
巫仁仲和曼冬再次對望一眼,沉思片刻,巫仁仲率先明白過來:“你口中的外公,是不是長得高高瘦瘦,滿臉褶子,頭髮鬍子像雪花一樣白,手裡經常拿着根戒鞭,動不動就打人罵人的一個老頭。”
徐若萍:“沒錯!”
巫仁仲:“這就對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七煞星君,我們共同的師父!”
徐若萍徒然睜大了眼睛:“啊??!不是,七煞星君可是一位丰神俊朗的中年男子,何時變成了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公公!”
巫仁仲:“唉!這你就有所不知,自從你外祖母黛千凡殞身後,我們的師父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正所謂,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容顏憔悴。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徐若萍閉上眼睛,腦海裡看見一個身穿一件鵝黃色鑲金邊袍子,兩道濃眉橫掃,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的中年男人,遠遠地跟自己揮手致意。
這是四百多年前,七煞星君給她的第一印象,這個場景經常一閃而過,快得像一道殘影, 時不時出現在她的夢裡。
巫仁仲再一次輕輕地嘆息一聲,一伸手,掌中滑出一件物事。
徐若萍睜眼就撞了上去,目光再也移不開!
那是一條褐色的鞭子,紋理很粗,很古樸,一種浸染着上古時期的氣息撲面而來。
戒鞭!
它不僅有神識,而且十分秉公執法,抽起人來不分貧賤富貴,也不管你是否王侯將相,抑或才子佳人,一概一視同仁。
徐若萍差一點就下意識地擡腳轉身,奪路狂奔。
原因無他,因爲這段時間她並沒有好好鑽研《大般若道 六甲神書》裡面的內容,也沒有好好刻符畫咒修煉外公授學的功法。
騰地站起身,視線落在對面,恍惚間回過神來,才明白是他們是曼冬和巫仁仲。
她低下頭,意識到剛剛失了儀態,怏怏地再次把屁股落回座位上。
一瞬間,她的表情近乎是錯愕的。
一直以來,她都想不明白,自己的外公葛三根如此了得,怎麼會生出個葛秋花這樣的女兒。
現在就更加不明白了,饒是她重新轉世,也記得清清楚楚,黛千凡的丈夫叫石恨生,七煞星君何時成了她的外公?
巫仁仲似乎看出了對方的困惑,一語道破天機道:“不用迷糊了,我們師父一世只鍾情於一個人,那就是你外婆,雖然你外婆她老人家仙逝多年,但是在我們師父心目中,始終把她當成是自己的愛人,故而讓你喊他一聲便宜外公,也是在理!”
“哦,原來如此。”
徐若萍和曼冬同時點了點頭,二人的神色都極其複雜。
徐若萍認爲,七煞星君鰥寡孤獨一世,實在沒有必要這麼癡情老妖婆,人生路漫漫長,有些感情應該過去就隨它過去,何必這麼作踐自己。
要是二人互相鍾情也就算了,可氣的是,黛千凡心心念唸的卻是石恨生,多麼不值啊!
衆人呆立了好一會,各自在心裡面傷春悲秋了一陣,巫仁仲方纔直眉楞眼地說道:“師父自從上次傳信,說是要幫一個名叫離蒼的傢伙解什麼咒?”
徐若萍:“闇火咒!”
“對,就是這個,然後就失了音信,再也沒有回來過!”
這件事情徐若萍知道,當時也嚷嚷着要跟七煞星君同去,沒被答應,後來便不了了之,再後來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生活節奏過得太繁忙,所以七煞星君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她也沒有什麼懷疑,也樂得清閒,挑選自己喜歡的功法進行修煉,居然進步神速。
所以,她還打心底裡不希望七煞星君這麼快回來。
但是現在的情況不同了,按照巫仁仲和曼冬的說法,以及自己的第六感,七煞星君有可能出事了。
雖然現在知道七煞星君不是自己真正的外公,但是這十幾年來的悉心教導之恩,黛月始終銘記於心。
三人同時陷入沉思。
徐若萍仰頭望了一眼天色,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間,已經入夜。
她靠着客廳陽臺那邊落座,透過陽臺上的防盜網看到夜空,羣星黯淡。
心情跟着夜色一起沉重,緩緩地開口道:“那麼,你們可有發現什麼線索?譬如說,知道外、外公現在在何處?”
徐若萍改不過口叫師父,想了一下,既然他老人家喜歡自己叫外公,還是不要逆他意算了。
巫仁仲剛想說話,曼冬就已經搶先開了口:“我們用搜魂咒大範圍搜索了一下,發現師父的氣息出現在一個,很神秘的地方。”
“什麼地方?”
“地心世界裡頭的三大陷落地之一,啓封山!”
徐若萍:“••••••”
她彷彿已經看到自己頭頂上,懸着一頂帽子,上面大大地寫着七個字——“傻冒、腦殘、二百五”!
所以說,還真應了胡青凌的話,無論啓封山是一個怎樣的刀山火海,自己還非得去一趟救人不可。
徐若萍的內心血流成河:虧大發了,早知道就收起那一百萬了啊。
巫仁仲不知道緣由,一眼瞥見對方一副要吃人的喪心病狂的表情,還以爲對方不相信,連忙解釋道:“此事我跟曼冬已經反覆確認過,師父的氣息確實從那裡傳來不假。”
徐若萍的心都要被蹂躪碎了,泫然欲泣地轉頭望向窗外。
小區的路燈照明很給力,一條金線使勁抽挑出來,潑滿了整個的陽臺,一棵孱弱的雞蛋花樹,整棵樹上開滿了雞蛋花,沒有半片葉子,支楞八叉地探身往徐若萍二樓的陽臺上擠。
她有些吃力地站了起來,不知被牽動了哪根神經,起身的時候肩膀繃得緊緊的,右手捂住胸口,雙眉蹙起,極不情願地,低低地說了一句:“看來,我們得要往啓封山跑一趟了!”
曼冬和巫仁仲匪夷所思地望着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她爲什麼是這幅表情!
徐若萍的單位休假非常自由,因爲之前夜班上得較多,累積了不少夜休,再加上其人緣又可以,調了幾下排班,就又請到半個月的假期。
這次要去一趟地心,徐若萍特意收拾了一下行李。
食物不用帶,她已經能隨時隨地進入辟穀狀態,帶的主要是衣服。
這一年多來,徐若萍一直省吃儉用,其實也存了點錢的,無奈總是有諸如買房子、買傢俱、買電器之類的大額支出,所以每每銀行卡里漲點數字,一個不留神,又再一夜回到解放前。
衣服沒有一件特別喜歡的,都是商場裡打折促銷的倉底貨。
挑了半天,最後矬子裡面拔將軍,把一件電光藍的無袖背心,一條淺灰色牛仔褲,草草裝進一個小旅行包裡,自己再穿一身白色運動服,在天亮之前趕往集合地點。
從地表進入地心,除了某些大能太牛批,無視地府法律法規,隨意從各處進出外,一般的修道高人要進地心世界,都必須按正規的路線走上幾個流程。
《玉曆寶鈔》是地府流傳甚廣的法律法規,凡擁護陰律者,天堂超升,地獄除名,以此救世功德迴向求生西方極樂淨土,蓮增上品,凡我三寶弟子,定必擁護遵行。
別以爲隨意進出地心是一件芝麻綠豆的小事,無人知曉,一念善惡,就連結直通陰司地府善惡記錄冊簿之上,何況是登門拜訪。
清風山有個專門連接地表世界和地心世界的出入口,每晚十二點鐘開放一小時,方便過往辦事的有職責的‘人’,有專門把守的地府鬼差。
當徐若萍按照約好的時間,踏着鐘點趕到那裡時,登時被眼前的盛大的節日一樣的場面嚇了一跳。
三更半夜,天很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那裡居然水泄不通地擁擠了上千號人,巫仁仲和曼冬也擠在人羣裡,老遠就向她招手示意。
徐若萍粗粗往裡頭掃了一眼,發現修仙界裡,享負盛名的三大門派的衆多嫡傳弟子,冥國一衆魔修,都夾雜在人堆裡頭,其中還有不少認識的。
當然,最招搖過市的還是胡青凌。
彼時的她燙了頭大波浪,染上紫色,卷卷長髮隨意地披在兩肩,穿一襲淡藍色絲裙,領口開得很低,露出一道深深的胸溝,翹起一雙修長的美腿,四平八穩地坐在一個透明白水晶做成的類似於“擔架”的座椅上,由四個高大健碩的漢子擡着,手託香腮,用一種極具誘惑的眼神,一個又一個地打量着衆人。
徐若萍有點奇怪,胡青凌怎麼突然轉了性,居然這麼規規矩矩地遵守起地府的秩序,過來排隊等候進入地心。
而且她身邊圍着的那幾百號英武大漢,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些高階血修羅所變化成的假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