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特是徐若萍大學實習期間的認識的其它系的博士生師兄,因爲兩個在同一個導師指導下各自做課題,所以寫畢業論文那段時間,兩個的聯繫還是比較密切。
只是,徐若萍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他會在這裡,以一個神秘人的身份出現,愣住了。
胡一輝素來不喜歡人世間那一套拐彎抹角敲敲打打的說辭,說話乾脆利落,所以,接過話匣後直接單刀進入主題。
果然,羅特似乎有點意外,搜腸刮肚準備好了一大堆華麗的東方文明說辭,準備把在座各位女士盛讚一番,竟然沒有用武之地,多少顯得有些失望和懊惱,他沉默了好大一會,啞聲道:“也沒什麼?我們偉大的暗黑神王即將面世,想邀請各個級別的仙階的代表前去參加盛會,如此而已。”
這話乍聽起來就好像久違的故友向對方發出熱情的邀請,但細想之下當真是詭異之極。
首先,神鸞寶殿昔日繁華之景已然移去不返,天帝等高仙階的上神不知所蹤;其次,暗黑神族的光輝事蹟衆人早已耳聞,大家都知道暗黑神王早就已經作古多年,爲何現在卻突然被提及出現;再次,就是這兩副棺槨裡面裝着的法身到底是怎麼回事,見面禮嗎?
所謂開口不打笑面人,羅特從頭到尾言辭懇切,並無半點敵意,這戲胡一輝似乎有點唱不下去。
他只好抿了抿嘴脣,勉強笑了一下,正想一口回絕,誰知徐宏博又恬不知恥地湊了上來,插在徐若萍和胡一輝中間,笑盈盈地說道:“那真是不好意思羅,好巧不巧,我們有緊要事情要處理,你們神王的盛情恐怕要不能如邀。”
羅特抽了抽鼻子,努力琢磨着徐宏博同學的字眼,忽而沉下臉,冷冰冰道:“這可由不得你們。”
話音剛落,他大手一揮,身後突兀地多了一條全身戎黑的雛龍。
之所以大家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一條雛龍,是因爲它頭上的角,短小而精悍,它鼻子在哼哧哼哧地噴着熱氣,目光卻是犀利得可怕,閃電一樣在衆人身上溜達了一圈,最後定定地落到了徐宏博身上,似乎他要是再敢說半個不字的話,就一口咬掉它的腦袋瓜一樣。
一路走來,徐宏博什麼樣的怪物沒見過,面對着這麼一個小傢伙,他第一個反應幾乎就是要自己親自上陣,不過身子一動,腦子總算有點自知之明,在經歷了一番自己上還是別人上的劇烈掙扎後,他還是清醒地選擇了後者。
他一隻胳膊環在胡一輝的肩膀上,用一隻手指了指對方又指了指胡一輝,嗤笑一聲,道:“真是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小畜生,你可知道他是誰嗎?乖乖投降吧你。”
羅特眼睛眨了眨,輕輕別了一下側臉,示意雛龍上前。
那雛龍得到指令,像只笨拙的大母雞,一搖一擺地向着胡一輝慢慢地爬了過去。
徐宏博見了,差點忍不住要笑噴,心想我姐夫乃打怪一把好手,你這小小一條雛龍也不夠他老人家一隻手指戳的。
可是沒等他笑出聲來,被他大半個胳膊摟着的老人家就麪條一樣軟綿綿地滑了下去,雙目緊閉,鐵青着臉,竟整個趴在了他身上起不了來。
其實從跨進大殿的那一刻開始,胡一輝五臟六腑就如驚濤駭浪一樣翻騰不休,離自己上神的法身越近,內府就越是躁動不安,氣息在丹田裡肆意亂竄,胡一輝一邊凝神掐訣一邊留意着四周的動靜,精氣神卻越來越弱,昏昏沉沉,總有一種好像要一覺睡個天荒地老的感覺,是以自始至終都客客氣氣地說話。
徐宏博一下子慌了神,一直以來與胡一輝相處的每一個日日夜夜裡,他就從來沒有見到過姐夫出現如今的這副囧相。
徐宏博:“姐夫,你怎麼了?”
見喚不醒胡一輝,他連忙和徐若萍一衆人等七手八腳把胡一輝往麒麟鳳凰身後擡。
君無尚和蘇巧見情況不妙,急忙忙地也撲上來幫忙,大家滿頭大汗了一圈,獨獨不見麒麟和鳳凰二人有所表示。
徐宏博氣結,這都什麼樣的手下,平時尊卑不分隨意頂撞就算了,到了關鍵時刻還袖手旁觀,越想越氣不過,正想回頭一人給一堆唾沫星子,結果回頭一看,麒麟和鳳凰兩個早就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衆人的心涼了半截,表情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徐若萍忽然嘆了口氣,微微擡起頭,半闔上眼睛,絕美的面孔在光照下拖曳出 一個長長的影子,苦笑道:“一路上都是他們在辛苦打怪保護我們,這下該輪到咱們也出出力了吧。”
君無尚一下子感覺自己彷彿成了此戰的主心骨,緊握雙手,手指關節被勒得咯咯作響,他用力一咬下脣,鏗鏘有力地說道:“嗯,對方只是一條剛化身的雛龍而已,我就不信憑着咱們四個的修行,還鬥不過一條區區雛龍。”
話沒完,區區雛龍突然豎起了脖子上一排堅硬的鱗片,漆黑的冒着寒光的片甲上透出來一股森森然的殺伐氣,頃刻間籠罩在四人的心頭。
羅特則交叉這雙手抱於胸前,神色之淡定,表情之自然,渾身上下無不透着輕鬆愜意的氣息,彷彿等着看大戲的觀衆似的。
徐宏博心下里憂慮重重,卻不動聲色地和其他人附和着,作爲這裡的男子漢,鬼使神差地十分自覺地和君無尚並肩把徐若萍和蘇巧護在了前面。
他目光炯炯,眼睛一刻不離地盯着緩緩而來、鼻子噴着粗氣的雛龍,低聲跟君無尚商議道:“怎麼樣?我看對付這貨都不必用九字真言手印了,直接用氣功點穴算了。”
衆人:“••••••”
九字真言手印對付邪魔外道具有雷霆萬鈞之效,如果能真正發揮出來,能瞬間截殺魔物於無形,而氣功點穴卻只能暫時制服對方,爲己方脫逃儘量爭取時間。
徐宏博僅僅修習了幾個月的道術仙法,說起話來卻一點也不謙虛,最重要的是,他這是在瞎指揮。
君無尚因爲之前一直懷傷在身,不需要崑崙神墟的特效藥治療,只需要休養調息幾個月就可以。
可惜這幾個月裡一直奔波勞碌,身上的傷就一直好不了,自身的法力神通自然大大打折。
蘇巧在修煉半路被胡一輝遷怒冰封,解凍後一直沒有時間靜心修煉,法力神通也就那樣。
徐宏博就更不用指望,假若把其他人比作半桶水的水平的話,那她的水平只可以說得一杯水,而且是平常品茶的茶杯。
唯一還能撐撐場面的就是徐若萍,但問題是,最近突發的事情太多,她也好久沒有靜心修煉,駕馭打雷鞭的手法恐怕也有所下降。
泰山大的重擔一下子壓在身上,徐若萍幾乎要當場吐血,看着一個個頂看不頂用傢伙,她萬念俱灰地掃了一眼旁邊的蘇巧和君無尚。
果然,此二人同樣是一副自求多福的苦大仇深的表情。
雛龍似乎也察覺到對方雖然人多勢衆,卻不過是些泛泛之輩,竟然在離着他們十幾步遠的地方站定,沒有率先發難,十分紳士地等着他們這邊先出手。
半晌,徐若萍見徐宏博沒有動作,急急催促道:“快呀,你不是說要點它穴道的嗎,趁它不動,現在都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徐宏博額角的冷汗涔涔直下,臉都憋紅了,卻突然蹦出一句:“嗯,那個,無尚老哥,氣功功法第三章可否給我先複述一遍啊,這不一緊張都給忘記了開頭。”
“我靠!”其餘三人忍不住同時在心裡大罵了一聲,若不是現在腎上腺激素飆升,估計都給氣暈過去。
不過氣歸氣,眼下危急存亡之際,君無尚還是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意念存守於氣之會穴膻中,以鼻徐徐吸氣,左手中指點於腎經、衝脈之會穴、氣海,右手中指點於脾經、肝經、陰維之會穴府舍,意念引導吸氣下降至六腑之會穴中脘,小腸經之募穴、脾經、肝經、腎經、任脈之會穴關元,以口緩緩呼氣,雙手中指順時針方向旋揉十二轉,即發。”
徐宏博這次一點也不敢怠慢,按着索引,手指向前輕輕一彈,隔着兩丈左右的距離,竟準確無誤地點中了雛龍的額頭,一絲詭異的氣流徐徐從徐宏博身上瀰漫開來,與徐若萍等錯身而過,接二連三地彈在雛龍身上。
雛龍突然吃痛,扭動着身軀倒了下去,眼睛瞪得像金魚,兩條龍鬚似乎也跟着痙攣起來。
衆人不由得歡呼一聲。
可快樂總是短暫的,片刻後,那雛龍騰地站了起來,以一個不可思議的直立的姿勢,對着這邊如法炮製狂吹了一陣風。
那風卻不是普通的勁風罡風,彷彿夾雜着鋒刀利劍,從雛龍的鼻孔了閃電般發出,“砰砰砰”,徐若萍一衆人等幾乎連眼睛都沒有來的及眨一下,更別說要出手反抗,一下便直挺挺地橫飛出去,七零八落撞在各處,好不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