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進宮

“駕!”

宣和四年,六月的一天清晨,一騎快馬,踏破風塵,踩碎了汴京的繁華,驚的街上路人狼狽躲閃,惹來咒罵一片。

那人是個信差,直去皇城,當是急報。

半天不到的功夫,消息傳出,北伐失利,宋軍連番受挫,种師道敗於耶律大石,辛興宗又遇蕭幹,亦是潰敗,原本在金軍攻伐下如喪家之犬的契丹人,不想轉過身來竟將宋軍殺的丟盔卸甲,狼狽而逃。

皇帝聞聽此消息勃然大怒,再一想當初出兵前的豪言壯語,表情可謂精彩至極。

聲勢浩大的北伐,至此落了個草草收場的結果。

此時距“天泉山一役”已去月餘,原本暗流涌動的京師武林,各方勢力突然間偃旗息鼓,沒了聲息,出奇的祥和平靜。

誰能想到,六分半堂的“三堂主”雷媚,居然會是金風細雨樓裡“五方神煞”之首的“郭東神”,最深藏不露的那人。

而且,也正是因爲這個女人的偷襲暗手,才令雷損苦心佈置的謀劃功虧一簣,功敗垂成,給了對方致命一劍。

一代梟雄,命隕跨海飛天堂。

但令所有人無法安心的是,雷損的屍體尚未找到。

六分半堂的人在找,金風細雨樓的人也在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因爲在他們看來,既然有人肯在那重重險境下搶出雷損,肯定有令其不死的法子,萬一沒死,可就是天大的禍患。

然心頭中劍,如何不死?

而與之明爭暗鬥多年的蘇夢枕情況也不容樂觀,他已廢了一條腿,還害了病,受了傷,沉痾不起,不復往昔。

眼下“六分半堂”爲狄飛驚主掌,輔佐雷純,穩固人心,而金風細雨樓,則是白愁飛得勢,亦在收攏人心,發展勢力。

掌權者新舊更迭,都在默契無比的積勢蓄力……

……

神侯府。

窗外滿園花色,幽幽花氣陣陣,隨風捲入,激着書案上的宣紙,拂過未乾的濃墨。

陳拙正在練字,筆鋒走勢凌厲利落,似刀削斧鑿,然走轉又有幾分灑脫隨意,信手一筆,初時不留痕跡,可定睛再瞧,紙上墨痕已遊走成字,如虎坐高山,龍翔天際,字裡行間彷彿內藏無垠天地,氣吞山河,已成一手奇絕非凡的好字。

“士不可不弘毅!”

然筆鋒收尾的時候,他心緒忽動,手中筆桿驀然一斷,筆頭落在紙上,染出一塊墨跡。

“賣豆腐!”

院外忽聽小販叫買的動靜,只嚷了三聲,便已走遠。

陳拙聽到這三聲吆喝,神情卻在微動,放下了折斷的筆桿,臉上冷硬的神情也舒緩了不少。

成了啊。

這是戚少商與他約定的暗號。

戚少商自覺已摸透了方應看的一切,無論是說話的語氣口吻,細小微妙的舉動,以及笑容、怒容,還有氣勢,甚至是武功。

他本就是劍道奇才,武學天賦驚人,連“血河劍法”也練了七七八八,施展下來,四大刀王都說幾可以假亂真。

所以,趁着北伐失利的空隙,戚少商去見了見那個皇帝。

三聲吆喝,便意味着已以假亂真,活着進去,也活着出來了。

至於“米有橋”的死,已被蔡京無聲無息的抹去,他雖遭罷相,但黨羽衆多,不知從哪找了兩個倒黴的替死鬼,了結了此事兒,辦的滴水不漏。

而這些天下來,陳拙的身骨也在日漸恢復,吞氣發勁之下,不斷吸收着諸般奇珍妙藥的精氣,氣血日日壯大,愈發的龍精虎猛,已恢復了幾近八成。

眸光一動,他望向案角那本“傷心箭訣”,五指一揉,箭訣已被攥入手心,化作一地紙屑。

這是一份殘譜,想來連天下第七都不知完整的箭訣,但他從中確實收穫匪淺,這上面竟是記載了凝練精神的法門,講究以觀想之法,正觀而修,聚傷心箭意,以意馭箭。

非但如此,連“萬壽道藏”也是有缺。

陳拙伸手撫過一本本翻看過的道藏,傳聞此藏共有五千四百八十一卷,但他只在此間找到五千兩百餘卷。

爲此他還特意請教過鐵手,得到的答案是另有兩百多卷爲皇室藏書,概不外傳。

“是時候再進一步了。”

陳拙伸手摘過身旁斜倚的射日神弓,出了屋子,走到了諸葛神侯宴客的廳閣。

奈何廳內空空,哪有人蹤,無情與鐵手等人也不見蹤影,只有冷血在園中練劍。

他步入廳閣將射日神弓重新放回原來的位置,物歸原主,轉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一直走出城,甩脫了身後的各方耳目。

再轉身,陳拙已非原來的相貌,臉上的形貌在飛快變動,筋肉開始移位,五官也在生變。

堪堪幾息的功夫,他已化作另一副年輕俊逸的面孔,收斂了過人的偉岸身骨。

等了一會兒,遠處忽聞蹄聲。

神通侯的車駕趕了過來。

四大刀王護衛兩側,牽繮駕馬的是一黃臉漢子,兩手雙臂,獨挽三馬,氣力驚人,正是沈雲山。

馬車內,戚少商斜倚着身子,把玩着酒杯,眼神裡透着慵懶和一抹逼人的貴氣,真是越來越像方應看了。

他學着方應看的口吻輕飄飄地道:“別緊張,別窮緊張,遲早要走出這一步的,闖的過去,萬事大吉,闖不過去也得闖。”

陳拙盤膝而坐,聽的搖頭失笑,輕聲道:“走吧。”

戚少商目光灼灼,深吸了一口氣,仰喉飲盡了杯中烈酒,“好!”

噠噠噠的馬蹄聲下,馬車一路趕到了皇城門口。

天色漸昏,一個老太監提着宮燈,似是候了許久。

“小侯爺,這便是您口中的那位有道高人?”

一旁還有位禁軍統領,瞧見陳拙的這副年輕樣貌,有些驚奇,也有些狐疑。

戚少商笑道:“然也。”

“且隨我來!”

統領也不多問,轉身領着掌燈太監在前引路。

一行人這便入了皇宮。

初時還好,越往裡走,就見曲折迴廊似無窮無盡,條條歧路難辨四方,宮牆幽深,彷彿不見盡頭。

而且一路過來,陳拙幾乎已發現了不下百十道藏於暗處的氣機,或強或弱,皆爲好手,幾乎打他們進宮的那一刻便似附骨之疽般一路跟着,宛如稍有半點異樣舉動,就會羣起而攻之。

果然是皇宮內苑,盡皆高手。

陳拙原本還想過暗地裡潛行進來,但看這架勢,還是想的簡單了。

又走出一截,忽聽陣陣琴聲,眼前視野豁然開闊,百花爭豔,花氣芬芳馥郁,暮風襲過,尚有縷縷檀香飄來,花海圍着一座小亭,四方亭角各是懸着一盞制式精美的風燈,燈色罩下,有一絕美女子在亭內勾弦撫琴,

而花海深處,結有一竹廬。

廬內亮着一團燈火,映着一尊身影。

那人貌有不惑的歲數,木簪束髮,身着道袍,下頜蓄有幾縷青黑的短鬚,隨風飄揚,面若冠玉,雙眉淺淡,閉口闔目,卻是在盤膝打坐。

竹廬外還有一人,乃是一仙風道骨的黑袍漢子,高冠古服,面色紅潤,一雙圓眼明亮閃閃,持一玉柄拂塵,守在一旁。

行近四五十步,掌燈太監已做了個止步的架勢,然後才邁步到那竹廬前,屈背彎腰,小聲喚了一句,“聖上,人到了。”

聞言,廬內那人方纔徐徐睜眼,瞟了眼陳拙。

“再進三十步!”

小太監立時扭頭傳話道:“聖上說,再進三十步!”

陳拙神情平靜,又往前走了三十步。

原來這人便是當今皇上,趙佶。

“你便是那有道高人?”

瞧見陳拙容貌清俊不過雙十,趙佶有些失望。

陳拙笑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趙佶重新合上了眼,並未迴應。

可那黑袍道人忽然問道:“那不知這位真人師承何派?在哪座仙山修行啊?”

陳拙回道:“無門無派,自成一家。”

黑袍道人搖了搖頭,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那卻不成,總該有所來歷,不然人人都這麼說,豈非人人都是得道高人?”

陳拙笑道:“我原以爲當今皇上慕道習法,苦尋長生,應是心誠之人,不想竟也以那凡胎肉眼以貌取人,虧我入世走上一遭,真是白來一趟……難難難,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閒,不遇至人傳妙訣,空言無憑舌頭幹,我退矣。”

“大膽!”

“等等!”

第一句是那黑袍道人厲聲開口。

而第二句則是趙佶。

他忽又睜眼,初聞前半句,亦是心生慍怒,正待令人將這妄人拿下,但再聽“長生”二字神情不覺微變,而最後幾句,則是讓其眼神一亮。

黑袍道人目光一轉,“皇上,此人滿嘴妄言,依我看就是個不學無術,盜世欺名的江湖騙子,您切莫上當。”

趙佶擺擺手,“無妨,且聽他說上一說,看看是否真有能耐。”

他望向陳拙,奇道:“你適才提到‘長生’二字,且說說看,這天底下是否真有人能長生?”

陳拙淡淡一笑,“我既然親至,自然是有。”

“哼!”黑袍道人冷哼一聲,“觀你相貌不過雙十,也敢妄談長生。”

陳拙蹙眉道:“敢問伱是?”

黑袍道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本座詹別野,號‘黑光上人’。”

卻是當朝國師。

陳拙嘆道:“實不相瞞,我久在山中沉眠,已有百年不曾履足俗世了,原本我無意入世,然被當今天子的向道之心所感,特來一會。”

黑光上人聽的更是哈哈大笑,“你莫不是以爲自己是陳摶老祖?”

陳拙不慌不忙,看向趙佶,“聖上也是這般認爲?”

趙佶聽的皺眉不語,他這麼多年遍尋世間八方,有沒有長生之道哪還不清楚,但看到陳拙言之鑿鑿,加上對那“長生”二字實在貪圖的緊,也有些拿捏不準。

哪想陳拙突然負手朗聲笑道:“顯密圓通真妙訣,惜修性命無他說……都來總是精氣神,謹固牢藏休漏泄……休漏泄,體中藏,汝受吾傳道自昌……口訣記來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涼……”

趙佶雙眼漸漸瞪大,可聽到關鍵處,陳拙卻是搖袖轉身,大步瀟灑離開。

燈火餘光下,周圍衆人就見面前青年的眉心猝然亮起一點燦爛神華,如星辰奪目,晃得人失神當場,但見其足忽改,踏空而落,雙腳居然匪夷所思的離地半尺,懸空不墜,如履平地,走的又穩又快。

一羣掌燈太監和宮廷禁衛俱是瞠目結舌,口乾舌燥。

琴聲頓止。

那黑光上人亦是失色凝重,驚疑不定。

趙佶瞳孔一縮,一伸右手,失聲道:“真人且慢!”

戚少商這時趁機攔阻,伸手一擋,同時還不往朝陳拙眨眨眼,眼中藏有笑意。

誰能想到他們有一天居然要來裝神弄鬼。

陳拙見狀這才頓足,但就是這幾步,他也幾乎費盡了神念,感覺精神萎靡。

趙佶已騰的起身,正欲去追,黑光上人急聲道:“聖上,此人先前使的不過是些武夫手段,切勿輕信!”

說完,他再度望向陳拙,冷聲道:“小子,你既然說自己已有百歲之數,空口無憑,可有證據?”

陳拙轉身,直視不避地道:“若有,又該如何?”

黑光上人面頰抽搐,冷笑道:“若有,我把這國師之位拱手讓你,若沒有,你可就犯了欺君之罪。”

陳拙卻道:“我本無意入世,更無心國師之位,唯有一願。”

趙佶忍不住問道:“何願?”

陳拙說道:“聽聞皇宮內苑藏書無數,內有道家諸多遺卷殘經,可否任我閱覽一番。”

趙佶想都不想,急切道:“好,就依真人所言。”

四目相對,陳拙點頭,“也罷,既然如此,我便一現真容,還望聖上勿驚!”

話甫落,他雙腳一沉,氣機勃發,衣裳下彷彿似有風雲涌動,衣袂激盪。

衆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的眼神初時還很驚奇困惑,可逐漸就變得難以置信起來,目瞪口呆,一個個呆立當場。

連那黑光上人也一點點瞪圓了雙眼,驚駭欲絕,口不能言。

但見隨着陳拙吞吐起綿長的氣息,渾身上下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衆人匪夷所思的目視下,他整個人隨着氣息竟在飛快老去,一息似是老去一歲,兩息已老三四歲,滿頭烏髮開始冒出一縷縷銀霜白雪般的白髮,下頜亦是冒出胡茬,接着由黑轉白,鬚眉盡在染白。

短短二十幾息,陳拙如同老去了五六十歲,一眼甲子,好生駭人。

再去十幾息,衆人眼中哪還有什麼清俊青年,只見一眉睫皆白,虯髯如霜,發如白雪的雄壯老者屹立當場,白髮濃密奇長,隨風而蕩,好似蒿草,驚世駭俗。

然相貌雖老,他身姿仍是挺拔,龍精虎猛,有一股異於常人的壓迫感。

嗓音乍變,雄渾沉厚,如獅虎開口。

“此乃我百歲身,聖上可是看清了?”

“撲通!”

幾個掌燈太監哪裡見過如此駭人聽聞的一幕,夜風一襲,一個寒顫,早已嚇得面無人色,當場腿軟,跪了下來。

黑光上人先是怔愣在原地,而後牙關緊咬,眼皮急顫,口角流涎,整個人宛如魔怔了一般,“這不可能?長生之法?世上難道真有長生之法?”

戚少商都看傻了眼,臉上笑意不見,盡是震撼神情。

趙佶亦是睜大雙眼,忍不住湊近了一些,“這是?”

陳拙目光灼灼,毫不遮掩地回道:“我這一脈,修至極盡,可成陸地真仙,重複青春,長存不死。”

他雙眼一闔,原本老態十足的形貌,倏忽間又在緩緩恢復。

不多時,定睛再瞧,他已重複年輕,白髯脫盡,鬚眉轉黑,便是背後白髮亦是轉復青黑。

趙佶面色潮紅,死死盯着陳拙,半晌才道:“還望真人憐我向道之心,傳下長生之法,我必感激不盡,佈告天下,命各地爲真人塑廟立像,以香火供奉。”

嗓音都變了。

陳拙點頭,“這是自然。”

那黑光上人還想張口欲言,卻被趙佶不耐煩的打斷,“上人今晚的話是否多了些,真假虛實,我還是看得清的。”

黑光上人立時緘默,眼神幽幽的望向陳拙。

陳拙渾然不覺,從懷中取出個白瓷小瓶,倒出兩顆蠟封的丹藥,“這丹藥爲我閒暇所煉,無甚名堂,服之可填補精氣,延年益壽,權當作爲方小侯爺替我引路的謝禮。”

趙佶亦是笑道:“神通侯今日確實大功一件,重賞!”

戚少商愣了愣,忽瞧見趙佶眼神不住往丹藥上瞟,只得會意般的取過一顆放進口中。

陳拙微微一笑,伸手一按,落在戚少商後心,“此丹當輔以我這一脈的法門,方能得盡藥效,不然常人服之也只是單純的補藥罷了。”

他掌心暗運內勁,推揉之下,戚少商渾身的筋肉已在不住鼓盪,五臟顫鳴,胸腹丹田、六腑齊震,竟傳出陣陣異響,似龍吟虎嘯,惹得衆人又是一陣心驚。

藥力飛快發散,戚少商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不多時已變得容光煥發,精力旺盛。

“恭喜聖上!賀喜聖上!遇得道真人!”

趙佶喜不自勝,但念及自己不能太過失態,便又復鎮定,“不知真人如何稱呼?”

陳拙笑道:“官家稱我陳道人即可!”

“嘶!”

趙佶吸了口涼風,“真人莫非當真與陳摶老祖有關?”

陳拙沒想到對方會這麼說,稍作遲疑,落在旁人眼中已是默認。

想想也是,真要百年沉眠,放眼前後三百年,第一個想到的也就只有“希夷先生”了。

“真人暫且在宮中住下,我必叫真人看看我之誠心。”

陳拙見目的達到,哪會推辭,“官家不必麻煩,我已無需入寢,精神亦可自足,只想一窺宮內所藏遺卷殘經。”

趙佶見嘖嘖稱奇,笑道:“好,我且吩咐下去,往後‘太清樓’與‘龍圖閣’,真人皆可來去自如,隨意閱覽,無拘無束,便是睡在裡面也無不可……我記得太清樓附近尚有一座宇殿久無人住,真人若是睏乏可自去歇息。”

戚少商看這情形,已知事成,便見機告退,臨了還不忘把另一顆丹藥塞給了一旁的掌燈太監。

直到時辰不早,趙佶方纔離開。

黑光上人一揚拂塵,錯身而過間,他附耳冷冷笑道:“呵呵,尊駕好高明的手段,竟能以那虛妄的長生之法躋身宮中;不過,終有紙包不住火的時候,到時候,千刀萬剮。”

說罷徑自離去。

陳拙無動於衷,望向身旁的一個小太監,“公公可否現在領我去太清樓?”

小太監只似把陳拙真當成了神仙,慌忙應道:“真人且隨我來!”

……

太清樓。

屋宇宮深,瓊樓巍峨。

時已入夜,小太監掌燈在前,領着陳拙穿過一道道迴廊岔口,時常還會遇到巡夜的禁軍盤問,但好在都一一走過,約莫兩盞茶的功夫,才終於停在一座巍峨壯大的宮樓前。

樓前四角飛檐懸燈,在夜色中照出一個巨大的輪廓。

小太監取了鑰匙,開門說道:“真人自行入內即可,這樓內第一層是書,第二層是畫,第三層是天文……宇殿出了前面的‘迎陽門’,往右再行百步就是,我會讓人每日送上三餐吃食。”

“麻煩了!”

陳拙應了一聲,推門步入。

功夫練到他這般氣候,五感入微,即便是深夜,目力亦能如常,這也是爲何之前他在神通侯侯府能趁着燈滅一瞬,在米有橋和方應看的手中佔得先機。

步入一瞬,一股濃郁的墨味兒立時撲面而來,還有淡淡的紙香;放眼所及,深處盡是一堵堵如牆的書架,密密麻麻,擺滿了一摞摞高低錯落的藏書。

“先找無極仙丹!”

他心念一動,腳下不停,穿行在書架間的過道里,一雙眼珠子不停飛轉,目光遊走,已掃過沿途過處的大小角落,連四下的牆角都沒放過。

只是不曾想他前腳進來,後腳就有人尾隨而入。

“難不成是那黑光上人?”

陳拙眼梢一提,似渾然未覺,然走了沒幾步,他右手陡然迴轉,五指一扣,已如閃電般擒住了那人的脖頸。

對方甚至來不及驚呼。

待到陳拙回首,神色驀的一變,五指一鬆,一個半大的小姑娘已跌坐在地,連連急咳,小臉通紅,眼淚都快出來了。

“你是誰家的娃娃?”

小姑娘卻拍着胸口,眨着明眸,望着面前黑漆漆的人身輪廓,只能勉強看見從那面部的陰影中瞧見一雙微亮的眼睛,心頭一突,似有畏懼。

但還是壯着膽子,輕車熟路的從一方書架上取下一本書,又急匆匆的偷溜了出去。

陳拙瞧得好奇,又看看那孩子取書的地方,隨意取了相鄰的一本。

“五展梅!”

居然是一本劍法。

他很快又似覺察到什麼,那孩子想拿的應該是這本,大概是拿錯了。

陳拙再一回頭,小姑娘果然又跑了回來,手裡還端着一盞燈,見他拿着名爲“五展梅”的劍法,小臉一緊,眼神卻不退縮。

“這裡怎會有劍法?”

他將劍譜擱下。

小姑娘立時如獲至寶的取過,嘴上脆生生地迴應道:“我也不知,這裡的藏書皆爲抄錄而來,聽說早年間有道家異人借閱,或許是他們留下的。”

燈火一映,才見這少女下頜尖尖,臉頰白皙豐潤,如桃花芙蓉,細膩泛光,似是沁着一層羊脂般的玉色,柳眉杏眼,纖腰瘦肩,端是生的貌美。

就是穿的略顯陳舊,洗的發白。

陳拙問道:“在這裡找了幾本秘籍了?”

少女一面翻着劍譜,一面頭也不擡地道:“兩本,還有一本‘流雲水袖’,可惜是殘本,只有幾招,這劍譜也是,許是那些道家異人故意捉弄,練着練着,總覺得差了點,就想回來再看看。”

陳拙點了點頭,既不驅趕,也沒多說,而是繼續在“太清樓”裡找尋了起來。

但他心裡則在回想少女的話,道門異人,應該是錯不了了。

走了兩圈,見毫無收穫,陳拙已上了二樓。

此間所藏乃是畫。

四面的玉案上擺放着一方方精緻畫匣,藏畫兩百餘幅,據傳皆爲出自古今大家之手的古畫名畫,爲世間罕有的傳世之作。

屋心則是橫着一方書案,佈置雅緻,想來應是趙佶平日賞畫之所在。

陳拙目光一轉,視線忽然瞧見正東的牆上有一幅栩栩如生的壁畫。

“呂祖斬蛟圖。”

牆上所畫,以江河爲底,濁浪卷天,水波幽深似難窺其底,浪上舟船岌岌可危。然那濁浪之下有一雙兇殘碧目隱現,浪中更是藏有一截青鱗巨尾,正是惡蛟興風起浪之勢。

浪花上,則有一仙風道骨的劍仙俠聖提劍在手,作騰空之勢,左手捏劍指,右手起劍下斬,面上爲瞪目怒容,下頜蓄有長髯,白衣捲動,腰懸葫蘆,如乘風駕霧,髮絲飛揚,劍勢凌厲,既有劍仙出塵之氣,又有豪俠拔劍斬龍的意氣。

畫的正是“純陽子”呂洞賓。

“好畫。”

陳拙讚了一聲。

作畫之人應是一位道門高手,還是在心境難定之際留下的此畫。

出世之人,入世之意。

心境變動起伏,正如那惡蛟興風作浪,若此劍斬下,則風平浪息。

可惜畫中呂祖提劍在手,劍至半途,未有結果,只有欲斬之勢。

搖搖頭,陳拙只在二樓看了看,並未去動那些畫。

這些東西既是趙佶的心愛之物,便絕不是“無極仙丹”的藏匿之處。

“莫不是藏在三樓?”

他正想登樓,木梯上忽然飄來一團燈色,那小姑娘也上來了。

“你既然是想學武,就該好好在下面再找找,興許會另有收穫。”

小姑娘卻道:“我已經記完了,你既然在找東西,這麼黑能看得見麼,這盞燈送你。”

陳拙笑了笑,一面掃量,一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也隨着他的視線好奇的四下瞧瞧,“我姓趙,趙師容!”

“趙師容?”

陳拙眼神微動,已轉向對方,再一細瞧,不知爲何,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小丫頭像極了一個人。

腦海中細一回想,陳拙突然記起來了。

剛到汴京的時候,在那“甜水巷”裡,他有次曾遠遠瞥見過一位風華絕代的女子,後旁人告知,那便是豔絕京華的李師師。

而這人的骨相與之居然相似的緊。

還有這趙姓可不一般,落在皇宮裡更是非同小可。

許是被陳拙的目光嚇到,小姑娘縮了縮雙肩,但她非但沒退,反倒回瞪了一眼。

陳拙眼神收回,輕聲道:“看來你很怕黑,害怕一個人。”

小姑娘眼睛一瞪,似被道破了心思。

陳拙繼續道:“你在想我算個好人,也是個怪人。”

少女眼睛瞪得更圓了,小嘴微張,像是活見了鬼。

陳拙揚了揚眉,道:“你罵我。”

小姑娘脫口道:“你怎麼知道?”

她一說完,忙又捂住嘴,眼神變得驚恐無比。

“我不是鬼。”

陳拙嘆了口氣,轉身便要上樓,可就在登樓的時候,他又不經意的瞥了眼那幅“呂祖斬蛟圖”,哪想這一看竟有意外發現。

這呂祖右手提劍下斬,左手則是以劍指斜指。

“仙人指路?”

陳拙心頭一震,目光隨畫中劍仙指尖所指的方向瞧去,但見是一根倆人合包的木柱,柱上有一條金龍盤繞,口銜龍珠。

而劍指所指,正是那顆灰濛濛的的龍珠。

深吸了一口氣,陳拙騰空縱躍而起,探手一抓,已將龍珠摘下,五指揉捏,龍珠登時裂開,從中掉出一方巴掌大小的玉匣。

但就在這時,二樓緊閉的一扇木窗忽的大開,一道高瘦黑影飛撲掠入,雙手推掌,掌勁澎湃勃發,直撲陳拙。

“跟了這麼久,總算肯現身了!”

事實上就在木窗大開之前,陳拙已不驚不慌的收好了玉匣,迎着面前的駭人掌風,他淡淡睨了對方一眼,同時左手虛握平展,右手屈臂後沉,食指中指微彎,只似握了一副弓箭。

他手中無弓,亦是無箭,但就在做出搭箭開弦的動作後。

虛空中一抹駭人氣機已在他指下醞釀匯聚。

無形之箭。

第27章 定心第138章 西方正路,諸神引領第80章 喋血香江(二)第212章 衆強齊聚第219章 佛我合一,無相菩薩第226章 萬人敵第359章 戰神殿第288章 飛虎將軍,石像睜眼第93章 長阪坡(明天十二點上架)第290章 陳摶第309章 金臺敗第260章 刀光第77章 怪事第246章 吐蕃國師第109章 武道沒落的因由第312章 武道元神第203章 想飛之心,永遠不死第143章 箭震京華第382章 真仙!!第57章 夜探第246章 吐蕃國師第188章 湊熱鬧的人第54章 退敵第67章 得子第346章 決戰日本,斬魔第69章 結姻親第174章 大事第183章 戰帖第48章 佛山金樓第54章 退敵第181章 無極仙丹入手第131章 天罡勁,地煞功,七十二樁築神通第91章 再見宮寶田第105章 無意之中是真意第202章 梟雄末路第209章 易勢第324章 再至佛山,書攤奇事第325章 念化萬千,虛實之變第192章 成王敗寇第292章 武道氣象,神我合一第217章 勝第224章 關七再現第83章 喋血香江(五)第80章 喋血香江(二)第9章 再遇神手門第327章 變數第179章 墳中人第326章 無相心經,達摩傳人第203章 想飛之心,永遠不死第327章 變數第261章 恐怖高手第324章 再至佛山,書攤奇事第170章 着手佈局第356章 驚聞大秘第381章 五氣朝元,五雷化殛第104章 無意可避先覺第238章 魔宗入魔第257章 巫行雲,李秋水第185章 變數橫生,肉身沉爐第194章 劍試天下,司徒十二第193章 時如流水第188章 湊熱鬧的人第42章 救林第369章 魔帝,地尼第299章 太極第373章 隔界交手第183章 戰帖第103章 天罡釣蟾勁第381章 五氣朝元,五雷化殛第182章 風起雲涌第62章 入港第194章 劍試天下,司徒十二第78章 緬刀第59章 槍響第16章 大勝第150章 追日神箭,拳法通神第205章 木石走路,死物成活第111章 好消息,壞消息第326章 無相心經,達摩傳人第242章 不入虛空,道心種魔第266章 北冥重生法第188章 湊熱鬧的人第196章 山字經第43章 會尹福第141章 甜水巷,苦水鋪第289章 上山一戰第70章 四年光景,齊聚金樓第126章 北拳南傳第220章 斬佛第169章 雷殛之力第28章 傳功第300章 拳道第332章 宣戰第355章 天魔第348章 橫跨千年,再臨江湖第338章 決戰日本(四)第195章 八方雲動,暗流洶涌第24章 宮寶田第229章 人盡敵國第253章 又見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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