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聽那顫鳴刀吟,聞那殺聲話語,在場所有人盡是打了個寒噤。
好恐怖的拳法,但拳法之後,這一手刀法也足以驚世駭俗,甚至更爲可怕。
目睹陳拙轉瞬竟將那十數柄鋼刀憑手上之功重塑再鑄,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可是把“吉祥如意”四人連同任勞任怨都瞧得頭皮一炸,頭髮根都快要立起來了。
白愁飛凝目眯眼,眼中精光一隱一現,好似不以爲然,可他手心見汗,臉色也愈發的白了,冷白的幾乎不見丁點血色,適才伸出的一指徐徐收回,同時語氣飛快地說道:“你們誰若殺了此人,我許他副樓主之位,即刻晉升,誰若生擒他,我與他平分金風細雨樓。”
樓外人影綽綽,四面八方,樓上樓下,不是精銳就是白愁飛從江湖上籠絡來的各路江湖人,多爲黑道高手、邪派強人,還有的是死囚兇犯,江洋大盜,圍了個水泄不通。
白愁飛的話瞬間就讓這些刀頭舔血,要權要勢不要命的兇人紅了眼,也動了心,即便上有人心生退卻之意此刻也悉數灰飛煙滅,一掃而空,眼仁上都暴起了血絲,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殺!”
這些人全都是過了今天沒明天的人,不知何時會死,可在天泉山上白愁飛卻讓他們極盡享受,有吃有喝有女人,慾望早已被勾起,眼下已是財迷心竅,色迷雙眼,只要能享受,他們可不會在乎太多。
還有的正自趕來,面上盡是厲容獰笑,齜牙咧嘴,如一隻只瞧見鮮肉的野獸。
粗略一掃,加上白愁飛的手下子弟,幾乎不下兩百之數。
幾在話起話落,立見四面八方已有無數暗器打向陳拙,連同蘇夢枕與息紅淚也罩在其中。
太多了。
鐵蒺藜、喪門釘、金鏢、暗箭、鐵蓮子、飛蝗石、袖箭、飛針……
有的沒的,明的暗的,數不清的急影流光,簡直比狂風還急,比驟雨還密,帶着殺機,淬着劇毒,甚至還有幾顆江南霹靂堂的秘製火器。
全都不擇手段的打想陳拙。
任勞任怨原本還想趁亂出手,但看見一羣人忽然以暗器出招,臉色大變,急聲破口罵道:“蠢貨,他修的是精神奇力,別……”
可顯然爲時已晚。
二人的反應也是極快,如同受到莫大的驚嚇,不是進,而是退。
有人暴躁不耐地喝道:“別什麼別,他孃的,先殺了再說,嘿嘿,這麼多的暗器,我就不信他有……”
“有”字甫落,這人突然不說話了,雙眼陡張,瞠目結舌,像是恍然明白任勞任怨爲什麼要開口提醒他們。
那些原本急飛勁射的暗器竟然停在了半空,停在了陳拙身外五尺的地方,一枚枚暗箭飛針,突兀至極的頓住,而後在所有人逐漸凝固驚愕的震怖中,又都齊刷刷的打了個顛倒,鋒芒倒轉,指向了發出者。
變故生的極快,那些人前赴後繼,正欲近身搏殺,哪想遇見如此一幕。
陳拙提刀靜立,眉心紅印光華晦澀,鮮豔如血,又如同嵌了一顆紅翡,青袍呼的一蕩,髮絲拂動,所有暗器又都倒射而回。
剎那間。
“啊啊啊啊!!!!”
一聲聲撕心裂肺,痛苦哀嚎的慘叫響徹風雪,綻放出一朵朵惹眼血花,如割草般倒了一片。
陳拙身如鬼魅一晃,肉眼難見,只似晃出十數道虛影,手中倒拖刀光,刀尖曳地,帶出金石摩挲的異響,拖出一抹火星,徑直如流星般飄入一衆密密麻麻的人影中。
一股難以想象的滔天殺念登時席捲天泉山頂。
無上殺念。
隨着陳拙精神念頭愈發純粹凝練,他這自身意志所凝練出的殺念不知不覺已精進到了如斯地步。
當年十步之內,人盡敵國,如今,何止十步。
急風怒雪中,衆人眼前一花,一道偉岸身影已如猛虎般撲入,酷烈的男性氣息彷彿驚濤排壑般蕩向四面八方。
“殺啊!”
這些人本就窮兇極惡,聞到血腥,被殺機一驚反而激發了戾氣,再者早已被慾望迷失了本心,紛紛兇狠出招。
拳掌腿指,刀劍擒拿,盡數攻來。
陳拙目如冷電,背後濃密墨發猶如獅鬃般在雪中飛揚蕩起,轉頸扭脖,環顧衆人,縱身一掠,已是起招。
沒有多麼驚心動魄的招數,也沒有多麼奇幻瑰麗的身法。
陳拙乾脆霸道,直接了當,粗暴囂狂的肆意揮灑着刀光,像是重回到當年那個純粹的刀客,橫行無忌,滿目殺機。
原本這三年來日夜服用丹丸,他體內日積月累也積攢下了一些內力,但那五臟之氣化作雷殛之力後,內力連同丹毒已被悉數化去。
如今他雖未修內力,卻比修了內力更爲可怕,念力加持,往日的一舉一動皆有沛然大力,無堅不摧,身法更是快的匪夷所思,如乘風而起,凌空虛渡。
衆人殺聲一起,四面八方盡是狂涌的勁力,蜂擁而至,將陳拙淹沒。
但一瞬,陳拙手中單刀倏然化作一團駭人烏光,刀光捲風絞雪,近處的一張張猙獰嘴臉、兇殘面目,盡數凝固,無窮無盡的刀光劍影中,一注注血浪潑灑衝空,染紅了皓白冷雪。
一道道身影正自衝殺出招,忽覺前一刻還活生生的身旁人,轉眼頭顱飛天,被斷頸熱血衝濺一臉,滿嘴腥甜,不由愣了一下。
而後也步了後塵。
陳拙右手提單刀,左手一探一抓,忽從一具無頭未倒的江湖人手中摘過一柄環首大刀,雙刀在手,他眼中兇光大放,殺性大盛,大步狂行間手中刀光翻飛,如虎入羊羣,刀光下盡是一波又一波的腥風血雨,屍山骨浪。
最詭異的是,不聞一聲慘叫,一個比一個死的乾脆。
手起刀落,左衝右撲,僅僅只是幾個眨眼,陳拙已殺了數個來回,猿臂伸展,雙刀如掣電冷芒,瘋狂收割着生機。
原本一個個還悍不畏死,窮兇極惡的兇犯惡徒,哪見過這等不世兇人。
他們已是夠兇,只以爲殺人不眨眼,行事心狠手辣就算兇邪,哪一個不是兇名赫赫的人物,可在陳拙那踏過神州陸沉,行過倒反天罡之事,經歷過血與火,欲要欺天而行,無物不殺的意志下,終是一個激靈,被生生嚇醒了。
回首望去,風雪中人影綽綽,可卻死寂無聲,凝神再看,無不腿軟,大半盡是無頭之身,頸上空空如也,還有的無頭身軀猶自餘力未消的奔走,與他們並肩而行,斷口血衝數尺,詭異場面讓人毛骨悚然,恍惚間如墜黃泉,哪還有什麼活人。
兩百餘人,這才幾息,竟被殺的七零八散,難見活口。
風急雪怒,混着血腥,有人滿臉血污,瞳孔發顫,崩潰嚎啕,
“大爺饒命!!!”
“不足惜!”
陳拙眼神平靜,刀尖一挑,又多一具無頭屍體。
倏然。
風雪中乍見一朵碧綠鬼火呼的飛起,掀起陣陣腥羶惡臭,撲鼻而來。
“啊,勾魂鬼火,九幽神君也來了?”
有人驚呼出口。
此人也是個極爲可怕的高手,當年曾與黑光上人、諸葛神侯爭奪過國師之位,乃是丞相傅宗書所籠絡的高手,而傅宗書又以蔡京馬首是瞻,如今不想竟也來了天泉山。
而那鬼火非是攻向陳拙,而是攻向蘇夢枕。
“以蘇夢枕誘他!”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跟着提醒,飄忽莫測,難辨方位。
陳拙眼神微凝,胸腹震顫一鼓,兩腮一撐,雙眼陡張,脣齒開合剎那,陡聽。
“啊!”
一聲狼嗥般的桀驁長嘯在風雪中迴盪開來。
碧綠鬼火倏然熄滅,漫天風雪一滯,一道黑影從雪幕中狼狽跌落了出來。
卻是個臉色陰白的黑袍老者,喉頭正自蠕動,面露驚疑駭色。
不待他站穩,眼前一花,一柄環首大刀已破風穿雪筆直飛來,刀尖直指心口。
黑袍老者本就心血起伏跌宕,想要躲閃已是不及,一雙乾枯如柴好似利爪的手掌忙運勁一抓,緊扣刀背,怎料面前環首大刀如有一隻無形大手推動,只一碰上,已被抵着倒飛入黃樓。
任勞任怨正想出手,一柄單刀噌的飛入,斜插在地,刀身震顫,已是鮮紅。
陳拙臉色漠然重入黃樓,青袍如舊,不染血腥,身後雪中,盡是斷首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