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悄然沉入了地面以下,在這無比漫長的一夜之後,東方終於露出了魚肚白。而不知何時,天上開始慢慢悠悠的飄下了小雪,落在地面上,將血紅色的大地給埋在了下面。
殘屍早已經被收殮過了,官兵和捕快的屍體被拉走然後集體掩埋,玩家的屍體在玩家選擇復活以後會自動刷新,剩下的那些屍體,直接挖個坑一把火燒掉了事,省時省力,還不會引起瘟疫。
這確實是無比漫長的一夜。
對很多人來說,這是一個不眠夜。比如說木小九、狐小仙、木斷、陸小鳳、司空摘星、西門吹雪、牧雲歸和他的老僕,再比如楚意和安康城統兵總將領、安康六扇門總捕頭,還有那些捕快和官兵。甚至於對身處安康城的玩家來說,這也是一個不眠夜。
對很多人來說,這是一個葬身之夜。這一夜死了太多、太多人,以至於數量甚至都無法清點。這一夜,宇文化及死了,宇文誠都也死了,就連僅存的三大惡人中的南海鱷神嶽老三也死在了西門吹雪的劍下,更不要說那數也數不清的玩家、官兵、捕快和宇文化及、宇文誠都兩兄弟的手下了。鮮血能夠染紅大地,死亡的人數可想而知。
對安康城的百姓來說,這個夜,也太漫長、太提心吊膽了。窗外一直響起的慘叫聲、廝殺聲和呼喊聲。最開始還只有北門那邊,到後來,這些聲音乾脆蔓延到了整座安康城。
對於安康城的地下勢力、江湖勢力和玩家勢力而言,這個夜,很顛覆。畢竟不過一夜的時間,安康城黑夜裡原來的主人就死於非命,而後,整個安康城居然直接被兩個幫會給趁亂統一了。
不得不說,那陰沉青年和那個中年男子行事真的很果決,手段也很毒辣。兩人直接帶着手下所有人在一夜之間覆滅了安康城裡所有的幫會,一人佔據東城,一人佔據西城。白天的秩序由捕快來官職,夜晚的權柄卻落到了他們兩人的手裡。官方的話語權握在安康城知府的手裡,江湖的話語權,卻歸他們兩人所有。
這一夜,太漫長,發生了太多變化。
但如果要說這一夜裡面誰的心情最忐忑、變化最大也最多的話,那一定是安康城的知府大人,楚意了。
從最開始的畏懼,到後面想到抓捕欽犯的功勞時的狂喜,再到宇文化及和宇文誠都帶人衝城時的憂心。大起大落,不外如是。
就算現在,楚意的心情也一點都不平緩。此時的他正坐在府衙的大堂裡面,耳朵雖然聽着手下的彙報,心思卻已經飄到了不知哪裡。
他正在幻想,幫助朝廷殺掉了兩個重要欽犯,能讓他官升幾品。
“大人,昨夜戰事慘烈,城中的捕快傷亡……”
“楚大人,看你一副神遊物外的樣子,這是在想什麼呢?”正在彙報的捕頭的聲音突然被打斷,一個平緩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隨後,只見木小九身穿青色長衫,外罩水火乾坤氅,腰懸酒葫蘆,緩緩的走了進來。在他身後,還跟着一手長劍、一手洞簫,亦步亦趨的李小白以及身穿灰衣的木斷。
楚意可以不聽手下捕頭的彙報,但是木小九的話他卻不敢不聽。因此,在聽到木小九的聲音之後,楚意第一時間回過神來,一臉諂媚的從上首走了下來“哎呀!木大人,您怎麼來了?”
木小九笑了笑“楚大人客氣了,我來這裡,自然是爲了給你報喜。”
楚意眼睛一亮,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咳,木大人。”他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後才義正詞嚴的說道:“木大人,昨夜能夠處理掉宇文化及和宇文誠都這兩個反賊,那也不全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而且……”說着,他突然神神秘秘的湊到了木小九的身旁,低聲說道:“我手下的捕快整理戰場的時候,只發現了宇文化及的屍體,至於宇文誠都……已經兩半了,而且背上的皮還被剝下去了。”
木小九一怔,心中頓時掀起驚濤駭浪,但他表面卻是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楚意聞言鬆了一口氣,他只怕木小九因爲這事責怪於他,如今既然沒事兒,那他就不怕了,往後退了一步之後,眼巴巴的看着木小九,等着木小九說出獎賞。
“楚大人別這麼看着我,我會不好意思的。”木小九輕輕笑了笑“昨夜,楚大人助我誅殺宇文誠都、宇文化及這兩個逆賊,功勞不小,理應嘉獎。但是……”
本來楚意聽到前面那些話的時候,他還挺高興的,可木小九後面這個“但是”,一下子讓他的心懸了起來。
木小九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譏諷“但是,楚大人先前也曾勾結逆賊,貪贓枉法,置家國百姓於不顧,其罪當誅!”
楚意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他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嘴巴開合了數次,卻是半個字眼都沒能說出來。
“楚大人,你就慶幸先皇在世時,曾經頒佈過‘功過可以相抵’的法令吧。”木小九低垂着臉“否則,現在你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楚意突然想到了什麼,一下子猛地擡起頭“不!你做不到!你沒有資格給我的功過論處!我要上報朝廷!”
“嘖。”木小九微微搖了搖頭“楚大人,你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可能你不知道,我的特使官職已經拔擢到從二品了,凡三品及三品以下官員,我都可以任免,五品及五品以下官員,我都有權先斬後奏。來人!”
木小九這一聲令下,那些捕快自然是不敢動的,但是木斷可沒什麼顧忌,直接走上前去,伸手揪着楚意的衣領把他扯了起來。
“楚大人,還有件事。”木小九眼中開始流露出了殺意“我託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和四條眉毛陸小鳳幫我搜集了一下證據。”他伸手從懷中扯出了一沓紙“這些你欺男霸女、甚至對幼女施暴的事情你怎麼解釋!”
……
安康城,府衙之內。
這大早上的,太陽都還沒有爬起來,東方也不過剛剛魚肚白,再加上外面又飄飄灑灑的下着小雪。按理來說,府衙是不可能開門的。但是沒辦法,誰叫昨天晚上剛剛經歷了那麼一場大戰呢?
楚意本以爲,昨晚那場大戰不但能夠免除他曾經勾結宇文誠都和宇文化及的罪過,還能給他記上一功,哪怕只是一個小功勞他也心滿意足了,畢竟如今他已經是個知府了,以他的本事,他自己也清楚,如果他不往上面送禮的話,那他也就只能靠着積攢功勞試一試了。
但是沒想到,他千等萬等,等來了木小九,卻不是報喜的木小九,而是報憂的喪門星。
“楚大人,你倒是說話啊。”木小九慢慢眯起了雙眼“你可真是好本事,不貪錢,上任這麼多年一次都沒提過稅收,就靠着那些商人和江湖人士、門派、幫會給你送的錢過活,還讓不少百姓以爲你是個好官。結果沒想到,你居然在背地裡幹些欺男霸女、甚至對幼女施暴的勾當!”
說着,木小九突然暴怒起來,上前一腳直接把楚意給踹了出去。木斷配合的很好,在木小九這一腳馬上就要踢到楚意身上的時候,他猛地鬆開了手。
木小九的這一腳不重,因爲他控制了力道。但是“不重”和“控制了力道”,可不代表他這一腳就輕了。因爲他不能殺楚意,所以他才把這一腳的力道控制在了“只踢斷楚意幾根肋骨”的範圍內。
吃了木小九這一腳的楚意直接被倒飛而出,直到撞到了府衙大堂中的立柱上之後才停下來。幾個捕快作勢要去把楚意扶起來,卻見木小九一握拳,身上的殺意絲毫不加以遏制的席捲而出,瞬間讓所有的捕快都變得戰戰兢兢的,除了止不住的全身顫抖之外,這些捕快竟是全都像鵪鶉一樣低着頭,動都不敢動一下。
不只是那些捕快,木小九盛怒之下,毫無顧忌的放出了殺氣,使得木斷和李小白也收到了影響。前者往後退了兩步,先是有些驚疑不定的看了木小九一樣,然後便心思一動,扭頭看向了李小白。
在木小九的殺意之下,木斷尚且能夠抵擋,但李小白可就不行了,此時他的模樣,已經跟那些捕快一樣了,只是能比那些捕快稍稍好上一點點。他幾次想要開口跟木小九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嘴巴都有些難以張開,即便張開了,也會因爲心中的恐懼而說不出話來。
“公子……小白他……”木斷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說到。
木小九如夢初醒,鬆開了緊握着的拳頭,身上的殺意瞬間消散了。
然而,即便木小九的殺意已經消散了,可那些捕快和李小白卻依然還是面色蒼白,顯然心中依然還有着恐懼。
再看楚意,這傢伙更不堪,在劇痛和恐懼的雙重作用之下,他想要開口嚎叫,卻又不敢,整個人直接在地上癱成了一堆爛泥,甚至還被嚇得尿了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