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烈的陽光普照大地，清涼的海風被莫名的熱力隔絕，天地似熔爐，然而衆生並不煎熬。
恕瑞瑪人早已習慣了這一切。
烈日正盛之時，張啓東一行四人終於來到了恕瑞瑪“第一港口”——卑爾居恩。
之所以那麼晚，是因爲他中途回了一趟祖安，交代鐵夫人和安排老傑克完成後續事宜。
而原先想飛躍東南方的他，又想起了藏在廣袤森林裡的以緒奧肯，那個神秘的魔法都市暫時不摸清實力，路過有風險。
兜兜轉轉，他們最終在大中午抵達了火爐似的卑爾居恩。
“好餓啊！”
“好熱啊！”
金克絲和吉格斯半死不活地走在沙地上，先後舉手大喊。
停下來的原因，當然是因爲她倆不抗餓，結果遠遠地停下戰機並做好僞裝後，她們僅存的三分活力已經被驕陽和黃沙奪走。
“這樣太浪費時間了，要不我們一人帶一個吧。”艾克躍起，望了一眼只能依稀看到個影子的城鎮，對張啓東提議到。
“行。”張啓東點頭。
在這種特殊時期，安置戰機的位置並不好找，不過吉格斯手上有各種炸彈，方便了許多。想到這，張啓東眼神和藹了一些。
“不，你不能提着我！”吉格斯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放心吧，很溫柔的。”張啓東追上他，一把抓起，“話說你那麼有活力就應該及時展現出來，說不定我們就集體步行了。”
一旁，金克絲也順利地騎到了艾克身上，髒兮兮的雙手還揪住了豎起的白髮。
“爲了不那麼引人注目，我們找一個沒人的角落在停下。”張啓東爲他着想地提了一句，隨後四人以極快的速度前進。
戰爭，沒有給卑爾居恩的繁榮帶來一丁點影響。
作爲最靠近雙城的沙漠港口，許多來自艾歐尼亞的糧食商人和來自弗雷爾卓德的兵器商人都選擇了這座城市作爲中轉站。
貪一點的，選擇僱傭沙漠騎獸繼續深入，聰明一點的，選擇談妥價格後讓船隊靠岸卸貨。
沙漠裡的普通商品也會匯聚到這裡，推銷給返程的商人帶走。
所以即使是戰爭時期，諾克薩斯對卑爾居恩的監管力度也不足泰利什尼的一半。
他們無法封鎖城池的出入口和貿易路線，最多隻能讓這些商品流向他們而不是沙漠聯軍。
不過城池裡依舊有黑鎧不離身的諾克薩斯精銳四處巡邏。
最中央的賢者宮殿上，也飛着一塊籃球大小的黃金圓盤。
至於諾克薩斯的旗幟和代表着佔有這塊土地的諾克斯托拉，已被當地強者拆除。
城池裡，巷道角落，比張啓東更容易躲過普通強者戒備的艾克二人組率先抵達。
“好煩，就沒有涼快一點的地方嗎？”從艾克身上下來的金克絲走入街道，臉色相當難看。
“不等等他們？”艾克連忙追上去，眼睛掃向後方。
“不等，他們還要從城門進來，我們先找……”金克絲的話淹沒在鼎沸的人聲中。
絡繹不絕的商隊和遍地開花的商販，做到了聲音極大的同時各講各的，順便聽懂對方的。
……
“你好臭！”
“別靠近我！”
“給我滾開！”
金克絲一路推推搡搡，關鍵時刻直接拳打腳踹，於擁擠的人羣中殺出一條道路，身後還跟着不斷彎腰道歉的艾克。
很快，他們進入正式的商業區，緊緊相連的拱形帆布遮陽蓬幾乎蓋住整條街道。
氣味包圍整條街道的香料攤、掛在高處極其顯眼的布料鋪，熱火朝天人頭攢動的烤肉店……
一些本就在卑爾居恩經營多年的商人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很多人需要運輸力足夠強大的沙漠商隊把貨物運到前線去。
而少有的吃食攤前也是擠滿了人，金克絲嫌棄到不想靠近。
就在她猶豫不決時，遠方的城門處連着發出數聲巨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
“傳，抓捕帝國逃犯！”
“傳，抓捕帝國逃犯！”
“頭戴護目鏡，披紅色短衣，善用沙土魔法，向南逃竄……”
“更正，女性，棕色頭髮眉毛，長度適中微卷，裹灰色布袍向南逃竄，攔截有功者可得帝國賞金，其餘人等不得干擾……”
“一女性法師，棕色頭髮眉毛，長度適中微卷，裹灰色布袍向南逃竄，攔截有功者可得帝國賞金，其餘人等不得干擾……”
一連串氣勢恢宏的命令在數秒間，從卑爾居恩的北門傳到南門。
沿途不斷有輕裝騎士高喊，還有行動起來的重裝步兵壓制人羣。
“好機會！”金克絲眼睛一亮，把幾個分神的大漢一腳踹出烤肉攤，拉着艾克佔住位置。
幾個大漢怒目回頭，巡街的士兵卻已靠近，他們只能無奈的停在原地等待檢查。
“略略略～”金克絲笑着開始點單，“這個，超大份多滿肉，斯卡拉什烤脊，再來一份特色烤蠍，黃金蛇也給我來幾條。”
“客人，這些東西可不便宜！”剛剛還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攤主不再管被擠出去的大漢，對着坐下來的艾克兩人諂笑。
“拿着，十枚夠了吧？”艾克拋出鐵夫人最新啓用的鑽幣。
“哈哈，夠了，夠了，這可是稀有貨色，據說很多限量商品只能用鑽幣購買。”
攤主大手一摘一掛，擺滿肉的烤架硬是擠入了一大堆蛇和蠍子，看似都在烤，實則其它烤肉的完成時間已被偷摸延緩。
大火，翻轉，撒調料。
大火，翻轉，撒調料。
三分鐘後，他們的食物率先上桌，金克絲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微詞，動起手來。
“慢點吃，慢點吃。”
艾克不斷哄到。
滿嘴流油的金克絲抓起一條烤脊，堵到他的嘴巴前。
“誒。”艾克嫌棄地避開油膩的手，抓過烤脊開吃。
“好傢伙，吃上了。”
姍姍來遲的張啓東和僞裝過的吉格斯憑着熟悉的感應，好不容易地擠到攤前。
在他們剛準備入座時，大批全副武裝的黑甲重步兵突然衝出，堵住了街頭街尾。
“大家別慌，一位帝國逃兵藏入了這片區域，我希望各位站在原地不要動，這裡的飛昇聖職者和賢者很快便會到來。”
領頭的黑甲士兵喊到。
先前還躁動的人羣一片寂然。
無論是強者還是商人，都不肯讓諾克薩斯來搜查他們，但聖職者和賢者，好說！
……
“果然是這個老熟人，沒想到她那麼強，難怪伊奧雅曾說菲奧娜想挑戰她。”
看着慢步進場的卑爾居恩飛昇聖職者，張啓東耳朵微動。
祥和的面容飽經風霜，粗糙的臉蛋蓋不住異常寧靜的雙眼，裹着質樸的劣質亞麻長袍——正是和他有數面之緣的奧爾瑪。
身旁的人開始議論。
卑爾居恩作爲一個油水最多的城市，一般強者根本鎮不住場，所以這裡的飛昇聖職者是她。
一位將所有分紅換成貨物，用來補貼各地，只爲恕瑞瑪人民考慮的中立至強者。
傳說復活的沙漠皇帝看見她，當場認定她是有資格成爲新飛昇者，追隨祂復國的優秀子民。
但奧爾瑪拒絕了沙皇的邀請，於是恕瑞瑪派了一位賢者和她共同坐鎮卑爾居恩。
聽到這，張啓東忍不住起身，面帶笑容地和對方打了個招呼。
奧爾瑪平淡如水的目光掃過吉格斯，然後對張啓東微微頷首。
他隨即安坐下來。吉格斯約德爾人的身份，不會有人追究了。
“出來吧，我已經看見你了。”奧爾瑪點頭過後，視線向左平移，鎖定布料鋪。
“我不明白，爲什麼您要幫助他們。”布料鋪中傳出清脆的聲音，“他們說我是逃兵，可我只是不願意幫他們製造屠殺。”
“就在艾歐尼亞，他們讓我用魔法帶領戰團覆滅整個村子！”
“我不肯，他們就折磨我，把我的頭按到河流裡……我好不容易死裡逃生，逃回我的故土，結果我的同鄉在幫他們抓我……”
布料鋪中的聲音聽起來很激動，外面的張啓東也略感興奮。
“這個經歷聽起來有點像巖雀呢？”他輕挪凳子，不再和艾克三人同桌吃飯。
細節，細節很重要！
莊園之亂，艾克和金克絲這些腦子不行的在第一層，鐵夫人和他在第三第五層，然而金魔和青鋼影估計在大氣層。
從現在開始，他的每一步行動都要思考，想到哪算哪！
巖雀的師傅不出意外應該是劍豪亞索，而亞索的師傅被瑞文殺了，瑞文又是諾克薩斯爲數不多的反戰派……四捨五入，巖雀的價值其實不低。
至於接下來怎麼做，只能看發展了，張啓東繼續聽下去。
巖雀激動地說完，奧爾瑪仍舊沒有動作，可管理這座城市的另一位賢者到了。
“抱歉，來遲一步，但我已經瞭解事情的所有經過。”
披法袍的賢者道，“塔莉埡，你隸屬於一個流浪牧織部落，出生在吟歌谷以西，與詛咒之地相接壤的丘陵地區，後因太過強大的魔法天賦自我放逐……”
“天性純良的你遇到了諾克薩斯調動斯維因東侵的大軍，被假笑和承諾騙去艾歐尼亞……”
“今，本賢者以偉大的沙漠皇帝之名，對你的行爲作出判決。”
“即刻加入復國軍隊，過往一律不再追究。”賢者舉起雙手，彷彿在歡迎塔利亞的到來。
張啓東也重新調整好座椅，拿起不多的烤肉塞入嘴中。
……
就在鐵血冷酷的諾克薩斯軍隊沒有聲響，面色青紅交接的諾克薩斯軍官沒有異議時，微弱而堅定的聲音從布料鋪傳出。
“不！”
“我不！”
“我逃離諾克薩斯的理由就是不想殺掉那些無辜之人，現在你居然讓我對沙漠子民下手！”
“他們是叛徒！”賢者回以呵斥，“你不記得了嗎，偉大的恕瑞瑪正是倒在叛徒手中！”
“每一個出生在沙漠的天賦者，都應該感激恕瑞瑪的榮光，是這土地選擇了你！爲復甦的皇帝征戰，是你的榮耀與使命！”
賢者走向布料鋪，“或許是原初魔法之土把你身上那股屬於沙漠的氣息清楚了，來吧，讓我帶着你重新沐浴恕瑞瑪的榮光。”
“別，你別過來！”布料鋪裡的巖雀大聲警告道。
賢者充耳不聞，持杖一步一步地走到布料鋪前，伸手推門。
這片土地早已被奧爾瑪和他先後加固，他覺得再強的沙土系法師也翻不起風浪。
他要讓塔莉埡自願加入皇帝的軍隊，在諾克薩斯軍和整座城市的人面前。戰鬥還沒結束，聰明的人就想到了很久之後。
這就是所謂的，千層餅！
“別逼我了！”隨着巖雀的吶喊，一塊巨石突兀的破土而出。
心中正在規劃說辭的沙漠賢者躲閃不及，被正面擊飛數十米。
與此同時，布料鋪裡的人從另一邊展開突圍，就是張啓東這個烤肉攤所在的，反方向！
“果然天賦極佳！”倒飛的賢者第一時間控制身上的布袍。
張啓東驚鴻一瞥，看到了對方老態龍鍾的臉和蜥蜴般的豎瞳。這貨竟然不是人，待會出手打它的原因又多一個……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賢者根本不打算讓諾克薩斯軍和塔莉埡周旋，也沒讓奧爾瑪出手，而是反手對着遠方的小型圓盤舉起法杖，高聲喊道：
“沙兵，現身！”
話音一落，風起雲涌。
閃爍的圓盤微微一顫，塔莉埡突圍的方向傳來一股波動。
即將正面對碰的諾克薩斯重步兵和塔莉埡之間，黃沙凝聚，一個三米高的士兵快速成型。
“嚇死我了，還以爲那麼遠都能投過來。”張啓東見狀鬆了口氣。
“沙漠的子民，你要違抗我？”高大的沙兵長出嘴巴，口吐人言。
“不，不……”塔莉埡結結巴巴道，“我只是不想參與戰爭……”
“這不是戰爭，而是肅清與光復！”沙兵手中的武器也隨之成型。
張啓東心知肚明，對峙維持不了多久。心中暗下打算的他示意艾克帶着金克絲和吉格斯從另一邊先走，然後步入人羣中。
來都來了，不能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