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危險的濃霧在組長先生面前停滯下來, 不再繼續向前蔓延。一聲聲叫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從裡面傳出來,颳得人耳膜生疼。
那些東西咆哮着,似乎讓擋在面前的人退後。
接着, 一隻腐爛的手臂從濃霧中小心翼翼地探出來, 卻在下一秒被灼熱的火焰燒成灰燼。
空氣凝滯, 濃霧裡蠢蠢欲動的東西安靜下來。
然而, 這樣的威懾力並沒有嚇到真正膽大包天的人。
組長先生忍無可忍, 不由出言問:“你的手在幹嘛?”
當然是牢牢地抓着你啊!
芮一禾躲到組長先生身後,雙手就很自然的放到他的腰間……手心不免感受到薄薄衣衫下的熱度,指腹流連着滑順結實的肌肉, 彈性十足的腰肢。
組長先生忽然出聲,帶動腰腹微震, 芮一禾只覺兩手酥/麻, 不自覺地用力, 結結實實的在纖腰上捏了一把。
“你……”
組長先生嘴裡溢出一聲低啞的呻/吟,也不知道是氣的, 還是覺得癢癢,身體輕顫。
芮一禾趕緊說:“我不是在佔你便宜,單純怕你把我丟出去而已。”
組長先生:“……鬆開。”
芮一禾由摟腰改爲牽着他的衣角,清楚的表明了態度: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絕對不放。
組長先生額頭青筋直跳, 不再搭理芮一禾。
他單手掀開棺材的蓋子, 再從衣服內兜裡取出一把泛着銀光的長錐。
只聽“啪”一聲響, 這把錐子一連刺穿三張面具。
“咔咔咔”, 染血的面具從被刺穿的地方開始出現蜘蛛網一樣的裂痕。
組長先生鬆開手, 染血的面具掉進棺材裡。“咔咔咔”,摔成碎片。
他重新合上棺材蓋, 右手按在其上,聲如洪鐘——“儺面已毀,諸靈皆回;儺師解怨,活僵入棺。”
末了,他收回手。
棺木周圍有紅光一閃而逝,接着芮一禾便聽到棺材裡傳來敲擊聲。她試探性的喊出一個名字:“王青?”
裡面的聲音消失了片刻,接着是更加猛烈的踢打聲。想想這口棺材也挺可憐的,總是遭受拳打腳踢……被關在裡面的沒一個安分人,全都想踹開棺材蓋。但有組長先生在,芮一禾並不擔心他會跑出來。
近在咫尺的濃霧開始向後褪去,芮一禾又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但這聲音是在慢慢的遠去。隨着濃霧消散,遠處的老鴉坡也恢復平靜。卻也能從地面上殘留的痕跡,看出藏在濃霧的東西數量頗多……幸好她跑得足夠快。
也幸好組長先生出現得足夠及時……同時,芮一禾也有所明悟。
老鴉坡的詐屍是受三張染血儺面的影響……這讓她意識到“送棺”副本里最厲害的可能不是變成殭屍的王青,而是姜雅。
三張面具,判官、牛頭、小鬼。
這三張染血的面具,賦予所有的判官、牛頭、小鬼面具奇異的能力。
芮一禾又想起曾經在儺婆院中看到過的面具……同是小鬼面具,不同的儺師製作出來也有細微的差別。
儺婆製作的小鬼面具少了幾分靈性,不如姜雅製作的活靈活現,讓人一見便心生厭惡。
所以沾染了姜雅怨氣的三張面具,不是賦予所有的判官、牛頭、小鬼面具奇異能力,而賦予姜雅親手製作的三種面具特殊能力……她製作的三種面具都活了。
其中小鬼面具的數量最多。
判官和牛頭的成品很少。
儺婆的唱詞,唱盡羅家人的悽慘下場。到底是她有一張鐵嘴,還是判官面具有神奇的能力呢?
王青一個普通人,死後能變成殭屍,還能成功偷襲引路使……也是牛頭面具的功勞嗎?牛頭是陰曹地府的鬼卒……判官下指令,他依令行事。
還有醜陋的小鬼面具……是一種特殊的標記,是對羅家幾人的嘲諷的恐嚇,也是送給他們的死亡預告。
面具被毀,一直沒再露面的王青失去庇護……這就被捉回來了。
如果小鬼面具再不出現,如果儺婆也失去了判人生死的能力,就證明芮一禾猜測是正確的。
“小芮,你沒事吧?”
最先和芮一禾會和的是林振邦老人和李朗,她回答沒事。
兩人知曉染血的面具碎了,王青就在棺材裡,都很高興。這證明他們距離任務完成,邁進了一大步。
然後是白茉莉半扶半抱的拖着魏玉琴向他們走來。
魏玉琴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被撈出來,頭髮溼漉漉的貼着肉皮,臉色蒼白。
芮一禾的目光掃過她軟得跟熟麪條似的雙腿,若有所指的對白茉莉道:“真是看不出來,你力氣很大嘛。”
白茉莉愣了一下,苦笑着說:“可見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潛力是無限的……我平時連個瓶蓋都打不開。”
魏玉琴根本說不出話來,眼神毫無焦距。
芮一禾就是問她之前爲什麼要撞自己,也也不到答案。
接着回來的是孟思路,蘇安瑤,兩個人是從不同的方向過來的,都說沒看見呂迪和單小野。
在芮一禾等不及要出去尋找的時候,單小野回來了。扶着一條腿潰爛流膿的呂迪,兩個人樣子都很狼狽。
遠遠看到芮一禾,單小野憋着的那口氣一鬆,脫力軟倒在地。
呂迪倒在他身上,單小野連叫一聲“好重”的力氣都沒了。
玩家們已經到齊,沉默許久的組長先生說:“現在有三個風水寶地,組員商量一下,決定去哪一個。我在車上等你們……八個。”
八位組員……
玩家們都聽出來,組長先生這句話的重點是——上車的之後八個人。
再翻譯一下——上車的只能是人。
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玩家們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臉的茫然。誰不是人啊?人人看着都不像鬼。
芮一禾目光掃過衆人的臉,沒發現任何破綻。她輕睇組長先生一眼,問:“‘千面’能借我們一用嗎?”
組長先生並不爲難的借出千面,轉身上車。
芮一禾陰氣值5……
李朗10、林振邦2、蘇安瑤9,孟思路9,白茉莉10、魏玉琴0,呂迪10,單小野10。
李朗和呂迪的數值一出,兩個人臉色都不怎麼好。
單小野快哭了,強打着精神分析:排除林振邦老人,再排除芮老闆和自己……其他人都可能有問題……
依舊10分的白茉莉卻一臉平靜,還說自己已經習慣了。讓10分的人不要太緊張,平安度過10點變成0點的例子好幾個……芮一禾、林振邦老人……這不都沒事嗎?
“說起來,”芮一禾忽然開口:“你的數值一直是10 ,卻好像沒遇到過什麼危險?”
魏玉琴抓着白茉莉的手說:“怎麼沒遇到。我們倆福大命大,才活到現在的。”
芮一禾見她恢復精神能說話了,就問:“魏嬸,你之前撞我是怎麼回事?”
魏玉琴:“我不是故意的……旁邊墳堆裡鑽出幾根白骨……我沒看見,被絆了一下。多虧茉莉拉了我一把,不然我就一頭撞到棺材的棱角上了……不死頭上也得多出一個血洞。多謝你了,茉莉。”
白茉莉:“不用謝,我只是怕你死了,就沒人熬粥了而已。”
魏玉琴:“……你不彆彆扭扭的就不會說話了是不是?”
白茉莉翻白眼:“哼!”
芮一禾觀察着兩人,插嘴道:“我發現白小姐的變化很大。”
白茉莉:“……你什麼意思?”
芮一禾:“你還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嚶嚶嚶了嗎?”
白茉莉:“……”
芮一禾:“之前陶盆都摔不破,現在能扶得動比你還重的魏嬸……如果不是怕我們懷疑,你要背起她也輕輕鬆鬆吧?”
白茉莉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不見,一雙帶着暗色的眸子定定看着她:“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芮一禾心中一嘆。
“不是懷疑你,是懷疑你和魏嬸兩個人。”
陰氣值一直是10卻沒有遇到什麼致命危險……單小野還無意中撞見過魏玉琴一個人在寨屋巷道里,行爲古怪。
單小野賭咒發誓絕沒看花眼。
兩位女士一口咬定,從未分開過。
一樁樁一件件,都很可疑。
“一開始覺得魏嬸嫌疑更大……後來就發現,你比魏嬸更可疑。”
芮一禾話音一轉,問:“怎麼,你承認了?”
白茉莉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瞪着眼睛用力的甩開魏玉琴的手,卻沒能甩開。怒吼:“你還抓着我幹嘛?沒聽到她說的話嗎?”
魏玉琴眼淚直淌,哽咽着說:“我聽到了。”
白茉莉錯愕了。
“你發現了?”
魏玉琴是什麼人?一個人生無比失敗的中年婦女,是愚蠢和無知的代名詞。
她以爲魏玉琴一無所覺。
她還以爲自己掩飾得很好……看着魏玉琴好像什麼都明白的臉,震驚得連身上越發陰沉的氣息都消散了幾分。
魏玉琴輕輕的把她摟進懷裡:“別怕,沒事的。”
白茉莉完全傻了。
“她沒有傷害過任何人,而且一直在幫我。沒有茉莉的話,我早就死了。”
魏玉琴轉過頭,哀求一臉冷漠的組長先生:“請讓我帶着她上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