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毅來到王家染布坊時,整個王家掛滿了白綾,沉浸在痛苦的哀悼之中。
來來往往的人羣都是前來祭拜,門口站着的則是一臉痛苦的東來,此時的他作爲管家正在招呼原來弔唁的人羣。
“東來。”
東來對這裡一拱手行禮道:“見過李公子。”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嘆息,拍了拍東來的肩膀:“哎,節哀順變。”
東來點了點頭道:“多謝,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李公子能夠去幫我勸一下姑姑,姑姑她老人家現在……哎。”
“我明白,放心。”
說完邁步朝着大院走去,剛進門,迎面走來的則是卓雲。
看到李毅到來,快步走來,口中問道:“李兄,你怎麼來了?”
“廢話,人都死了,我再不來等還要到什麼時候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李毅道。
卓雲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絲毫沒有因爲王子服的死亡而傷心。
“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這點李毅的確是放心,其實在來之前李毅就已經確定王子服不可能死的。
要知道自己在離開之前可是留下了三枚天香續命丹,如此靈丹在此,要是還真的讓人給死了,那就說明卓雲就是頭豬了。
“我先進去看看,一會兒再給我細說。”
“好。”
大唐的正中央擺着一尊紅褐色的棺木,旁邊的靈牌寫着‘愛子王子服之靈位’幾個大字,兩旁燒着白燭。
嬰寧披麻戴孝跪在一旁燒着黃紙,一直強勢的王夫人此時也是目光呆滯,頭髮花白,跪坐在一旁喃喃自語,不知所云。
愛子死亡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說實話,王夫人的情況與自家有些類似,在子服幼年時便已守寡,王子服就是他的根基所在,是他唯一的支柱,而現在這根支柱倒了。
李毅神十掃描,棺材中的確躺的是王子服,面色慘白,氣息全無,與死無異。
但李毅卻能夠清晰地感知到一點點生命氣息依舊在胸口盤旋,在吊着他的性命,而且這氣息在不斷的壯大。
天香續命丹的威力李毅比誰都瞭解,有着這顆靈丹續命,不用想了,死不了。
不過做戲還是要做全套的,點燃三炷香,鞠躬、行禮、上香。
“伯母,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李毅心情‘沉重’的說道。
王夫人依舊癱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語不知所云,好像世間所有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跪在一旁的嬰寧雙目如同桃子一般,早已哭得紅腫。
慢慢的爬起身,來到棺木旁邊,看着躺在棺材中神情安詳地王子服,眼淚不自覺的再次流了下來。
“子服,你快醒醒,起來啦,你還答應我要去廟會呢!你怎麼可以這麼不守信用,你起來好不好,我們要一起吃好多好吃的呢!這些都是你答應我的,你忘了嗎?子服,你可不能食言。”
李毅將目光撇向一旁的卓雲,直接傳音說道:“什麼情況?嬰寧怎麼會哭得這麼傷心,你難道沒有給她說。”
卓雲也傳音說道:“當然不能說,力求真實,嬰寧要是知道了還能夠如此傷心,只有這樣才能消解他們婆媳之間的矛盾。”
卓雲一副我爲他們好的表情讓李毅嘴角直抽搐。
難道你就不怕嬰寧知道真相後把你給打死。
不愧是耿直boy,這作死的能力真是強。
不過想想嬰寧好像也不一定能打過卓雲。
癱坐一旁無神的王夫人突然之間站了起來,臉上滿是猙獰的神色,上前一把將趴在棺材旁的嬰寧推開。
“滾開,不要纏着我兒子,你這個狐狸精,都是你,都是因爲你,是你害死我兒子子服的,滾開,給我滾開。”王夫人怒聲喊道。
說完不甘心,更是快速上前一把抓住嬰寧的頭髮,不停的扇打。
嬰寧癱倒在一旁,痛苦的哭泣,沒有任何的反抗,任憑王夫人打罵。
“你這個妖精,我們一家都毀在你們的手中,我的姐姐,我的兒子,13年前害我失去姐姐,現在又害我失去了兒子,你們都該死,都該死。”
聲音淒厲,痛苦,而又充滿了恨意。
“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害死子服。”
“就是你,一定是你妖性大發害死了子服。”
“嗚嗚,我沒有。”
得,又是一場婆媳大戰。
李毅與卓雲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了一起,嘴脣微動,神識傳音。
“卓兄,話說你的劇本是如何編寫的?”
“什麼?”
“你不願意告訴她們真相,現在他們有吵起來了,你打算接下來怎麼做?”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有經歷過,我只是保證子服不死罷了。”卓雲撇了李毅一眼,滿臉無辜的說道。
李毅:“……”
李毅現在都有一種想要拍死卓雲的衝動。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衝動。
李毅再次詢問道:“子服是怎麼‘死’的?”
卓雲臉上露出一抹羞澀,期期艾艾的說道:“其實子服沒死,昨天子服與嬰寧外出,回來的時候子服就已經涼了,我當時以爲他死了,趕緊給他服用天香續命丹,後來……後來我發現子服其實並沒有死,他只是被人用法術封了死穴,看起來與死無異,最多不過三天便會醒來。”
李毅突然有一種無力吐槽的衝動,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卓雲。
也許是被李毅看的有些尷尬,卓雲再次傳音說道:“我也是太過於擔心而有失查看嘛!再說了……”
後面的話在李毅的目光處置下實在說不出來了,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
“誰給他封的死穴?”
“應該就是曹秋道,這傢伙爲了得到嬰寧的內丹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不過都被我擋下了,這應該是他又想的陰謀,以爲我看不出來,哼,我可是紫和宗最出色的天才,這點小障眼法豈能擋住我的法眼。”卓雲得意洋洋的說道。
“你要是能看出來就不會浪費一顆天香續命丹了。”
李毅毫不留情的拆穿。
看着卓雲尷尬的神情,李毅擺了擺手說道:“算了算了,這也算是歪打正着吧!下面就讓他們再演一出好戲。”
“怎麼演?”
卻建立一右手成劍指,在虛空中輕點,不多時一道靈符在空中形成。
“虛空畫符!”卓雲一臉的震驚。
不理會卓雲的驚呼,李毅右手成長輕輕一推。
“赦!”
卻見這靈符化作一道流光沒入嬰寧的體內。
“李兄剛剛那是什麼符?感覺好熟悉。”
“傀儡符!”
“哈?”
李毅雙目中閃過一道幽光,一直哭泣的渾身一震,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李兄,你到底要做什麼?”
雖然有些疑惑,但卓雲更多的是震驚。
嬰寧是什麼人?
乃是青丘的靈狐,一身修爲更是不弱於自己,而眼前的李毅卻僅僅只是憑藉一道靈符就將其控制,其修爲之強可見一般。
“別說話,仔細看。”
其實王子服一家的事情與李毅小時候學的一篇古文有些類似。
《孔雀東南飛》
文章自然是忘了怎麼背的了,不過裡面的一句話確是忘不了。
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
同樣是夫妻恩愛,同樣是母親反對,最後的結局自然是雙雙殉情。
而現在王子服已經‘死’了,嬰寧要是也‘死’了自然也就符合《孔雀東南飛》了。
還記得這篇文章最後一段話嗎?
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傍。東西植松柏,左右種梧桐。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中有雙飛鳥,自名爲鴛鴦,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行人駐足聽,寡婦起彷徨。多謝後世人,戒之慎勿忘!
兩家求合葬,焦仲卿之母自然已經悔悟,如此纔是最好的結局。
李毅操縱着嬰寧緩緩站起身,面無表情,雙目無神。
有這種表情自然是李毅畫符篆不到家,不過也可以理解,李毅乃是修的金丹大道,所畫的符也只是在《玄真寶錄》中學的,並不是專業的符修。
不過在其他人看來卻是心如死灰,畢竟哀莫大於心死,心已經死了,雙眼自然無神。
看着突然站起來的嬰寧,王夫人心中一驚,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你想要幹嘛,想要打我,我苦命的兒呀,看到了嗎,你屍骨未寒,你這疼愛的妻子就要打她的婆婆,兒呀,你起來看看,起來看看啊!”
‘嬰寧’低頭朝着王夫人看了看,面無表情說道:“我不會打你,你是子服的母親,不管你有多麼不想看到我,但你也是我的婆婆。”
扭頭看了一眼躺在棺木中的子服,繼續說道:“子服已經死了,我的這個世間的親人也已經都沒了,我活着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子服,等等我,我怕黑,等等我。”
今日是王府出殯之日,而王家又是製作香粉,販賣布匹的商人之家,認識的人可是不要太多,從王夫人他們兩個婆媳打罵開始,整個靈堂就已經聚滿了人。
別人家的家事自然不能插手,不過衆人心中都有一個標杆,孰是孰非自然也看得清楚。
聽到‘嬰寧’所說的話時,衆人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不知什麼時候嬰寧手中出現一把匕首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得刺入自己的身軀。
白色的孝服瞬間被鮮血染紅。
“啊!”
“啊!”
“快救人。”
一聲聲驚呼從衆人口中傳來,快速的朝着嬰寧跑去。
而此時英寧的臉色也是越來越蒼白,雙目中的神光慢慢暗淡。
整個人跌倒在地,鮮血流出,右手朝着棺材的方向抓了抓,虛空中好像抓到了什麼。
口中聲音弱不可聞,但依舊能夠讓衆人聽到。
“子服,我來了,等我,等等我。”
說完便沒有了聲息。
李毅這個時候大聲地說道:“我是大夫,起開,讓我來。”
衆人自然認識李毅這位濟世堂的大夫,趕緊躲開,給李毅讓出一條道路。
作爲管家的東來更是急的上躥下跳,一把跪在李毅面前,大聲的祈求道:“李公子,快救救我家夫人,快救救她。”
李毅沒有答話,‘面色凝重’的快步走上前去。
探呼吸、翻眼白、摸脈搏、看傷口……
半晌之後李毅站起身,臉上露出‘悲痛’的表情,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抱歉,嬰寧姑娘心存死志,這一刀刺中內臟,已經追隨子服而去,哎!”
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生無奈的嘆息之中。
衆人一露出悲痛的表情,對於如此剛烈的姑娘也是充滿了憐憫。
“哈哈,死了,終於死了,哈哈,太好了,這該死的狐狸精,害死了我的兒子,現在讓她償命,我的兒子也能得到安息。”
王夫人如同瘋子一般,突然哈哈大笑,口中更是瘋言瘋語。
但是此時這些話在靈堂之中卻是異常的刺耳。
終於一個年邁的長者看不下去了,手中的柺杖朝着地上狠狠的一戳,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
“大膽惡婦,我王家怎麼會出現了你這種東西,如此不識好歹、不分人心、不變善惡,子服屍骨未寒,現在更是在靈堂逼死新婦,當真是我王家的恥辱,咳咳。”
說話太過於急躁,本就老邁的身軀更是有些氣喘吁吁,惹得一旁的人快速的上前拍後背。
“族老小心。”
“對啊,族老不要動氣。”
“不要爲着惡婦動氣。”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杆秤,王子服家中如何他們自然瞭解,嬰寧這是什麼樣的人他們也清楚。
族老的一番話讓王夫人有些發懵,眼神中充滿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們是不是瞎,她是妖,是一隻狐狸精,是她害死了我的兒子,是她害死了自己。”
族老怒聲呵斥道:“兩人屍骨未寒,你竟還能如此狡辯,就算他是妖又如何,嫁入了我王家,那就是我王家的媳婦兒,只要謹守婦道,爲我王家生兒育女,開枝散葉,那就有資格進入我王家的祖墳,哼!”
李毅邁步上前,口中嘆息一聲說道:“見過族老,子服夫妻屍骨未寒,就不要讓他們看到如此一幕了,當務之急還是讓他們入土爲安爲好,哎,可憐兩人大好年華,卻共赴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