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凋零

白果鎮,劉家客棧門口,一名青年正與一名店小二對峙着。

“這位客官,您不能把棺材放在小店的門口啊!”店小二指着棺材滿臉焦急的說着。

“滾!”羅人傑面色不善,右手已經握住了劍柄,一絲殺氣流露。

“客官,不是我不讓你進,這棺材真不能放在這,您可以把它寄放在別處,等吃完飯再去取也不遲!”店小二被殺氣籠罩,只覺全身一寒,但若是他把這個人放進去,轉眼掌櫃的就會把他扔出去!

城門口的一幕還殘留在羅人傑的腦海,想到師弟的慘象,再想到自己的幸運,他的大腦已是一片混沌。師弟死了便死了,但他也差點死在那,這想想就讓他頭皮發麻,哪還聽得進店小二的話!

見店小二還在那絮叨,他一把拔出寶劍,劍鋒對着店小二,低聲吼道:“滾!”

店小二雙腿一軟,差點沒嚇得癱倒在地!早知道這些江湖人士不好招待,沒想到竟是個要命的差事!

因爲嶽靈珊的反常,此時的令狐沖心中有些憋悶。當他看到門口的羅人傑,心中一動,便想借此機會出去散散心。

於是他起身走了過去,一劍擺開羅人傑的劍,強裝着笑臉對羅人傑說道:“羅兄,何必爲難店小二,他們開門做生意也是有規矩的,不能爲了你一個人而破壞這個規矩。這樣吧,我陪你把你師弟安置好,然後再陪你喝幾杯,你看怎麼樣?”

羅人傑見是令狐沖,先是抱了一拳。今天令狐沖能不計前嫌,在他最無助的時候給予他的幫助,讓他很是感動。見令狐沖出面勸阻,他也不好反駁,便點頭同意了。

令狐沖出去了,嶽靈珊因不勝酒力也告辭回了房間。見嶽靈珊腳步虛浮,儀琳關切的追了上去。

田伯光見人都跑了個乾淨,他反而成了蠟燭,頓時尷尬無比,急忙編了個理由落荒而逃!

一轉眼,六個人的餐桌便只剩下了秦紹與東方!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縱然修爲在這片世界稱尊,又能改變的了一個人的心麼?

秦紹嘆了一口氣,他不是白癡,但有些事情,不是想,就能得到的。拿起那杯嶽靈珊斟滿的酒,他就這麼怔怔的看着,而後一飲而盡。

有點苦,有點澀,這酒……壞掉了!

東方拿起酒壺,替秦紹添了一杯,柔聲道:“嶽靈珊是個好姑娘,她會找到屬於她的幸福。”

“她的幸福……”

秦紹低語,想到原著中嶽靈珊悽慘的命運,雙目不由一凝,這一切都源於一個人——林平之!

林平之也曾是一個好孩子,若不是家庭突逢大變,加之選錯了師傅,他的人生必將是另一番天地——能在短暫的時間內,便把《葵花寶典》練至絕世行列,這不光是一咬牙,一自宮就能做到的!

不可否認的,林平之的天賦在整個笑傲世界內,也能位列於最頂尖的行列!

但是……

“無論什麼原因,這人竟敢玩弄嶽靈珊的感情。若我與嶽靈珊沒有關係倒也罷了,可她既然喊我一聲秦大哥,那她就是我秦紹的妹妹!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林平之,今世你再敢如此,自宮?就是切成人棍也救不了你!”

秦紹打定主意,以後見到林平之,得好好的給他上一課,免得以後再發生原著中的一幕。

而後他反握住東方,堅定道:“我會爲靈珊找一個愛她的,她也愛着的人!”

“其實你倒也挺合適的。”東方建議道,容顏之上罕見的露出了俏皮的笑容。

“呃,”秦紹愣了一下,而後滿臉不信的說道:“你會讓我再娶個小的,享受這齊人之福?”說着,他還故意露出一絲嚮往的神色。

東方白了秦紹一眼,抽出秦紹握着的手,道:“你娶不娶娘子,享不享齊人之福,和我有什麼關係?不過,萬一你真娶了別的女子……”

說着,東方突然語氣一變,雙眸平靜的看着秦紹的眼睛:“我會離開你!”

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高處不勝寒的日子讓她厭煩。一個月相處下來,普通江湖俠客無憂無慮,浪跡江湖、四海爲家的生活則讓她沉迷。

而那個在古道旁初次相遇的男子,如今卻悄然走進了她的心扉。

知心的朋友,溫暖的話語,肆意的玩笑,久違的心安。東方逐漸忘卻了那個令無數人羨慕嫉妒又渴望的日月神教教主身份,回到了十三年前那個安寧的小鎮。

或許自己在本質上,就是一個溫柔恬靜的女子吧。

東方這樣想着,她突然發現,如果讓她再次回到黑木崖,坐上那副寶座,她的內心將會是多麼的排斥。

可是一想到自己魔教教主的身份,她便沒有了勇氣去幻想那幅自己所渴望的生活畫卷。

今天,藉着只有自己與秦紹兩人的這個機會,她想着告訴秦紹自己的一切,自己的身份,自己的遭遇,自己十三年來內心壓抑的痛苦與喜悅。

可話到嘴邊,她卻不知如何開口!

她不敢想象,當他得知自己真實身份後,將會怎樣對她,她真的不想失去眼前的這一切!

當他笑着說着自己的齊人之福時,她的心沒有來的一陣痙攣,想着他和別的女子在一起,心中的念頭便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

“當你有了別的女子,我又有什麼理由阻止你的幸福?”

聽到東方這麼說,秦紹笑了,他又如何聽不出東方話中的含義?他相信,即便他有了別的女人,東方也不會離他而去。

有些人,愛是瘋狂,這一瘋狂,就是一輩子!

在笑傲世界中,秦紹最欣賞的便是東方。

爲了愛,她捨棄了可以捨棄的一切,自由、權勢、地位,甚至性命。

爲了愛,她甘願取出自己的心,只爲了那個不是自己,卻是他的愛人的性命!

相識雖短,但東方的一生卻早已呈現在秦紹的眼前,早到遠在那個清晨古道的相遇之前,早到東方還未繼任日月神教教主之位的十年前!

握住東方抽離的手,他堅定道:“孫猴子是逃不出如來佛手掌心的,而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這世界很大,大到你我無法想象,這生命很長,長到海枯石爛都不是盡頭,而在這無限的歲月裡,總要有一個人陪我一起,去領略這繽紛且無盡的世界!”

東方臉色平靜,任由自己的手被秦紹緊緊握着,任由一絲暖意從右手涌入全身各處。

她就那麼平靜的看着秦紹,似乎對他說的話毫不在意,但眸中卻有一抹掩飾不住的笑意在隨着眼波流轉!

“孫猴子麼?好像是吳承恩那老頭寫的,聽說這本書在民間多有流傳。嗯,抽空讓人弄幾本來,我倒要看看那個如來佛如何了得!要不是吳承恩那個老頭早死去兩百多年,說不得要把他給綁了,有不滿意的地方再讓他修改修改,豈不有趣?!”

想着想着,東方嫣然一笑,剎那間如撥雲見日,明媚無比!

與此同時,客棧內一間客房之中,嶽靈珊搖搖晃晃的走到牀邊,而後一頭栽倒在牀上。

上牀後,她也沒有老老實實的睡覺,而是十分歡脫的在牀上打着滾,口中還喃喃的說着什麼。

還好這間客棧的牀夠大!

而在牀前,儀琳正瞪着一雙大眼睛,滿臉焦急的看着嶽靈珊,不知該說些什麼。

突然,儀琳像是想到了什麼,關切的問道:“嶽姐姐,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在儀琳心中,嶽靈珊此刻的樣子很像是吃壞了肚子,她以前也有過這種症狀,只不過和嶽靈珊一比,就有些小巫見大巫了。

可憐的尼姑,頓頓吃青菜,現在好了,連醉酒後發酒瘋都看不出來!

儀琳是出家人,最見不得別人痛苦,她想了想,道:“嶽姐姐,我陪你去看大夫吧。以前我吃壞肚子的時候,師傅就是帶我去看的大夫,我吃完藥就不疼了!”

嶽靈珊正發酒瘋呢,哪有空搭理她?

於是儀琳在牀前自顧自的說道:“不行啊,嶽姐姐你病的好重,看樣子連走路都困難。這樣吧,你在這好好休息,我去給你拿藥!”

言罷,儀琳也不猶豫,躡手躡腳的便出了房間,直奔藥鋪而去。

……

白果城外,一處酒肆之中。在一羣人的圍觀下,令狐沖仰着頭咕咚咕咚的喝着酒,面前的桌子上還凌亂的放着三個空酒罈,這幅模樣,倒像是他死了師弟似的!

對面,羅人傑瞠目結舌的看着令狐沖,若不是餘悸猶在,他保證妥妥的這樣想!

看着看着,羅人傑眼中竟蘊滿了淚水!他哽咽道:“令狐兄弟,我以前一直在心裡恨着你,因爲在華山時你曾破壞過我的好事,而且還當衆羞辱與我。”

“我回到青城派後,便添油加醋的向師傅說了此事,於是在你前來賠罪時,師傅也把你羞辱了一頓。那時我很解氣,同時也認爲,我和你之間以後見面肯定是不死不休!”

令狐沖一臉不解,他喝了很多酒,現在頭暈的厲害,羅人傑說的話太“深奧”,他理解不了。

羅人傑沒有理會令狐沖,低着頭一碗接一碗的喝着酒,一邊喝一邊繼續說着:“但是我卻沒想到,沒想到你竟然會不計前嫌,在我最危難之際幫助了我,還陪我一起喝酒!我羅人傑雖不是東西,但也不是知恩不報之人,你令狐沖如此對我,我羅人傑日後必有厚報!”

這下他明白了,原來羅人傑誤解了自己來的目的,還以爲自己是爲了他才如此。

令狐沖不由心中譏笑,他纔不會爲了一個江湖敗類喝這麼多酒!幫助他,只是一個身爲正道人士該做的事,與仇怨無關!

實際上,令狐沖巴不得羅人傑受傷,青城派的那一腳他至今還記在心裡,那是他的恥辱,他怎會忘記?

不過餘滄海是長輩,他不能去報仇,那不是正派人士。

但對於餘滄海的弟子,令狐沖就沒顧忌了,若他再遇見青城派的弟子欺男霸女,他仍舊會狠狠的收拾那些人!

或許是受嶽不羣的影響,他一直認爲江湖正道之人必須要有一顆正直寬厚的心,而不是仗着門派的威勢橫行霸道。

從這一條來看,青城派的衆弟子們顯然不符合!

某一年,某一天,在一座小小的白果鎮中,曾有一段愛情悄然上演,而後又在無人察覺的瞬間悄然落幕。

唯有天際飄落的繁花,曾見到一個醉酒的女子,見到一個獨自品着憂愁的青年,見到一個匆匆忙忙跑着的小尼姑,見到一個猥瑣的跟在美麗尼姑身後的採花賊……

當陽光再次灑遍大地,一切美好的與憂愁的,終將繼續演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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