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鄭城,韓國國都。
韓國在七國中最弱,但新鄭作爲王城,卻也頗爲繁華,城內酒肆商鋪林立,人流擁擠,時不時的還能瞧見佩刀帶劍的武林人士。
只是現在天色漸晚,人羣也越發稀疏起來。
不過紫蘭軒作爲風月之地,夜晚反而還要熱鬧一些。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夏雲墨取來酒樽,倒了杯酒,望着漸漸落下的夕陽,一口飲下。
這個時代的美酒,自然算不上太好,更何況還是對於夏雲墨這品嚐了世間無數美酒的酒鬼,幾乎更是可以用寡淡無味來形容。
只是這酒裡雖蘊含的古意和那一抹獨特的風韻,於他而言,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天行頌九歌,秦時升明月,沒想到竟來到了這樣一個奇特的世界。”
夏雲墨仰着頭,又飲了一樽酒。
這是個絢麗而燦爛的時代,諸子百家,百花齊放,各種思想爭鳴交匯,迸發出照耀後世,永不熄滅的思想火花。
同時,七國爭霸,這也是個大爭之世!!
可偏偏,這又是個魔改的世界。歷史和現實世界,有着巨大的偏差,夏雲墨腦海中春秋戰國的記憶,只能預估大致走向。
最嚴重的當屬科技樹點歪,有堪比高達的機關獸,有絲襪高跟鞋,還有各種即使放在後世千年也難以想象的玄妙機關,可另一方面卻連真正的紙張也沒有製造出來。
還有諸子百家的玄妙術法,一些近乎玄幻的手段,駕馭風火,起死回生,放在其他世界中,即使是大宗師,乃至超越大宗師存在,只怕也施展不出來。
其中最讓人忌憚的,莫過於陰陽家了,這羣人能夠堪破天機奧妙,玄之又玄。
夏雲墨在降臨這方世界時,竟感到了一道隱晦的氣機一掃而過。
如果他沒有猜錯,這道氣機的主人,應該就是陰陽家之主,東皇太一!!
可東皇太一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在千里之外的咸陽,通過冥冥氣機鎖魂與夏雲墨。想來應該是偶然間泄露的天機,讓他短暫的窺探到了夏雲墨的存在。
在夏雲墨運轉“天魔迷夢大·法”時,就已將這道氣機隔絕。
並且在魔念與那一縷氣機碰撞聲,夏雲墨腦海中還看見了了一個玄秘莫測,面上覆着漆黑的面具,身上籠罩着黑袍的神秘人。
想來,應該就是東皇太一無疑了。
夏雲墨雖對着神秘莫測的東皇太一有些忌憚,但若何和他正面對上,想來勝算也不小。
這個世界中,百家爭鳴,可武學一道,倒也並沒有多麼絢爛。
就夏雲墨的記憶中而言,天花板戰力,應該就是秦國一統後,巔峰時期的“劍聖”蓋聶了。
蓋聶與三百精悍秦兵交手,其結果是三百精悍秦兵覆滅,蓋聶也身受重傷。
這其中,蓋聶需要保護不懂武功的小屁孩天明,成了很大的拖累,要佔很大的緣由。
除此外,三百秦兵,也是秦國最兇悍的士兵,若結成戰陣,可以輕易碾壓江湖高手。
從此處,也就能把本世界的武力值窺探一二了。
武學上限很高,卻也沒有高的離譜。
因此,夏雲墨對這方世界的武學並不太放在心上,反而對那些奇門異術更感興趣。
不過在上一個“覆雨翻雲”的世界裡浪夠了,他可不想再去做皇帝,日理萬機。
他這一次只是想當一個觀察者,一切順其自然。而不是想以前那般,將世界線攪的亂七八糟,讓天下向不可預測的方向發展。
若非興趣所至,亦或者必要時候,他不願再出手。
否則他此時就已經在韓王宮中,利用天魔迷夢大·法,將韓王安化作傀儡了。
“夏先生,弄玉姑娘來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輕柔的足音,接着便聽見敲門聲音響起。
當夏雲墨喊了一聲:“請進”後,門被推開,有兩個女子走了進來。
當先一人,容貌絕美,五官精緻,一雙星眸如星辰般閃爍,卻又有着秋水般的溫柔。
她的頭上有着翡翠色的鑲白珠髮飾,後兩側白色髮箍用固定的白珠相連。簪子爲青翠脆的綠色、雕花的樣式的鑲珠銅簪。
柔順的酒紅色頭髮瀑布般傾瀉而下,長垂至腰。輕紗半籠,露出兩彎又白又亮的香肩。
正是韓國第一琴姬弄玉。
弄玉柔柔弱弱,一派書香之氣,不像是這風花雪月之地的花魁式人物,倒像是王公貴族家出來的大家閨秀。
在弄玉的身後,還跟着她的侍女,正抱着長琴,走了進來。
弄玉微微斂衽,絕美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溫婉的笑容:“弄玉見過夏先生。”
夏雲墨笑道:“弄玉小姐請坐。”
弄玉坐在案前,而侍女將琴敗在她的面前。弄玉輕撫長琴,柔聲道:“不知先生今天想要聽什麼曲子?”
夏雲墨笑道:“我心有所感,大概今日過後,就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來紫蘭軒了。今日我要聽什麼,就全由弄玉小姐決定吧。”
wWW⊙ttκǎ n⊙C○ 弄玉美眸微張,玉手掩脣,驚道:“夏先生,你要離開紫蘭軒了?”
夏雲墨眉頭一挑,嘴角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怎麼,弄玉小姐捨不得我麼?”
即使已經不再修煉“道心種魔大·法”,可他卻依舊改不了口頭花花的習慣,或者說,他本身就是這個性子。
弄玉臻首微頷,白皙的面龐上染着兩朵淡淡的紅暈,低聲道:“是有些捨不得,因爲從來沒有人,會那麼認真去聽弄玉的琴聲。”
“琴爲心聲。”夏雲墨飲了一口酒,笑道:“我聽得不是琴聲,聽得是你的心聲。不過弄玉姑娘放心,我仍舊會在新鄭城中待一段時間,我們會有見面的機會,請姑娘彈琴吧。”
“嗯,先生請聽。”
弄玉正襟危坐,身上的柔弱溫軟之氣全皆消散,氣象一時改變,竟有幾分“居高望遠”般的宗師氣度。酒紅色的長髮披在身後,唯有機率髮絲從額邊垂下,別有一番風情。
而後夏雲墨便聽錚錚的琴聲傳來,隨着琴聲入耳,似乎已置身於一片空山靈境之中,草木鬱鬱蔥蔥,大地萬花綻放,和煦的陽光透過樹葉留下一行斑白稀疏的光影。
萬籟寂靜,似連心跳聲也能聽到。忽的間,有鳥叫聲響起,幽幽啼鳴,宛轉悠揚。
弄玉忽的一按琴絃,琴聲頓止,餘音繞樑間,柔聲道:“空山鳥語,意境清幽,卻不適合先生這樣的人物。”
琴聲再一次響起,意境一換,夏雲墨不由得向窗外望去,即使天色漸晚,夜幕降臨,卻無法遮擋住他的目光。
夏雲墨的目光落在天邊蒼穹的一朵縹緲浮雲,神思也越發飄遠起來,好似隨着琴聲,暢遊九天十地,或上至蒼穹,或下達九幽,或遨遊滄海,無拘無束,歡快自在。
琴聲寂寥,夏雲墨一時間竟也未從琴聲走走出來。
又過了半響,夏雲墨方纔道:“天高地闊,日月無邊,神遊天地,快哉快哉。”
弄玉輕聲道:“先生這樣無拘無束的人,正是適合這無拘無束的曲子。”
夏雲墨輕嘆一聲:“可惜,世上並沒有真正無拘無束之人,我亦是如此。”
他這時心有所感,往下望去,看到了一輛華麗的馬車正向紫蘭軒駛來,就停在大門前,接着有兩個僕從似的人物進入了紫蘭軒中。
“本來還想和弄玉姑娘多聊一會,但可惜我釣的魚兒已經來了。”
弄玉疑惑道:“魚兒?”
夏雲墨笑道:“一頭小魚,這頭小魚能夠將我送到另一條大魚身邊。”
弄玉搖了搖頭,頭髮似海藻般拂動,道:“弄玉不懂。”
夏雲墨笑道:“你是個很聰明的姑娘,現在不懂,很快也會懂。”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着,夏雲墨偶爾一兩句俏皮話,惹得弄玉嬌笑起來,花枝亂顫,別有一番風情。
不多時,就又有一陣腳步聲傳來,敲門聲響起。
“夏先生,我是紫女,下面有兩位來自安平君府邸的客人找你。”
這是一道動聽的女聲,聲音中彷彿帶着一種奇幻與魔力,她說的每一個字你都不會去懷疑,不是不能,而是不願意。
夏雲墨揚聲道:“紫女姑娘稍等。”
轉過頭來,扔了一塊牌子給弄玉,笑道:“弄玉姑娘也算是我半個知己,以後有事,可以拿着這個牌子來找我。”
說完,就打開門,對着門外站着的那個紫衣女子道:“勞煩紫女姑娘久等了,我們下去吧。”
門外是個風姿妖嬈的女子,全身被貼身紫色長裙勾勒出迷人的身段,高高盤起的紫發上插着幾隻銀簪,似一朵盛開在陽光下的玫瑰。
那雙勾人的眸子也帶着淡淡的紫色,如一對深藏於海底的珍珠,幽暗卻璀璨。
她的左眼眼角下畫着一道蝴蝶翅膀模樣的花紋,爲她這般魅人的姿態平添了一分不同尋常的高貴氣質。
這就是紫蘭軒的老闆,紫女。
紫女這個名字眼下在韓國朝野可謂炙手可熱,不要說那些天天流連在紫蘭軒的達官富商,就是一般的平頭百姓也幾乎人人知道,紫蘭軒有一個美豔無方,手段厲害的女主人。
紫蘭軒這幾來奇蹟般的崛起,據說都憑她一人之力。
這實在是個很了不得的女人。
紫女嫵媚一笑道:“夏先生太客氣了,請吧。”
兩人便朝着樓下走去,在經過樓上某個房間時,夏雲墨轉過頭,向裡面看了看,感受到裡面充斥的冷冽劍氣,微微一笑,並不在意,下了樓去。
不多時,紫女望着馬車遠遠駛去,她又去了四樓,叫上弄玉,來到了夏雲墨先前轉頭,感到劍氣的房間。
房門推開,門內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個冷冽青年。
青年星眉劍目,俊逸非常。灰色頭髮披散在雙肩,眼神冰冷,目光似劍,充滿了邪氣與霸道。
此人名爲衛莊,縱橫家,鬼谷橫劍術傳人,劍法高絕,年輕一輩中幾無抗手。
而在衛莊的身旁,放着一柄劍,造型奇特,尚未出鞘,便予人一股凌厲之感。若是有用劍名家在此,或能夠認出這柄劍便是有着“妖劍”之稱的鯊齒劍。
紫女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說道:“你們怎麼看夏先生這人?”
弄玉輕輕道:“姐姐,夏先生給弄玉的感覺,是御風而行,不類凡俗。他絕不會被任何事物所拘束。對了,他還很懂音律,文采更是驚人,前兩天我還聽他念了一首詩,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說着說着,弄玉的眼睛就亮了,放着光,一派小迷妹的樣子。
弄玉和夏雲墨相處的時間最長,夏雲墨天魔迷夢大·法雖然沒有運轉,卻也冥冥中影響着弄玉的心神,
再加上夏雲墨本身的確有着的不凡魅力,雖不至於讓弄玉芳心淪陷,卻也讓她對夏雲墨充滿好感。
在夏雲墨的面前因爲女子的嬌羞,還不敢輕易表現出來。可現在就只有紫女和衛莊,平時深埋在芳心裡的話,就忍不住傾瀉出來了。
紫女扶額道:“所以你就喜歡上他了?”爲什麼會有一種自家白菜學會拱豬的感覺了呢?
弄玉面上飛過一抹紅暈,連忙搖了搖手道:“沒有,我纔沒有,姐姐你別亂說。”
紫女反而輕輕一笑道:“他長得很俊俏,出手也很大方,年少多金,英俊瀟灑,文采飛揚,對你又很溫柔,這樣的男人打着燈籠也找不着,喜歡他又有什麼奇怪?你若是真的想要嫁給她,紫女姐姐幫你做主,保證完成你這樁心願。”
弄玉面上若被火燒,搖了搖紫女的手臂,不依道:“紫女姐姐,不要亂說啦。”
兩女嬉戲了片刻,紫女終於又將目光轉向冷冽青年:“衛莊,你怎麼看?”
衛莊的目光一直望向窗外的風景,神思飄遠,嘴脣緊抿,沉默無比,一派嚴肅之意。直到此時,他才轉過頭來,淡淡的吐出兩個字道:“高手!”便不在說話,當真是惜字如金。
紫女臻首微頷,道:“我也瞧得出是個高手,只是不知具體有多厲害,具體來自哪一家,哪一派?”
衛莊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此人如在迷霧。”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他面上忽的閃露出一絲殺意,手掌緊握“鯊齒劍”劍柄,手背青筋凸起,似自言自語道:“下一次相見,我一定會斬了你!”
卻是衛莊第一次見面,就意識到了夏雲墨的不凡。
衛莊生性冷酷霸道,頗爲自負,比起陰謀詭計,更喜歡用手中的劍去稱量對手。
只是在面對夏雲墨時,對方偶爾散發出一種神威如獄,魔淵若海的可怕的氣勢,震懾着他的心神,竟讓他不敢輕易出手。
直到此時回想起來,衛莊引以爲恥,下次見面,非得送上他一劍不可。
“這位客人神秘的很,這些天裡,我調動紫蘭軒所有的力量,竟也只查到他最近十來天的信息。多餘的,一點也沒有,好似從天外忽然出來一般。傍晚時分,安平君府邸的人來接他,態度恭敬的很。可是這十幾天裡,他和安平君可沒有半點接觸。”
紫女終於說出了自己所知曉的訊息,那一張嫵媚嬌俏的面容少有的帶着嚴肅之意。
弄玉忽然美眸一亮,柔聲道:“姐姐,我想起來了,先前安平君府邸的人來接夏先生時,夏先生今天說了大魚和小魚。”
“大魚和小魚?”
“嗯。”當即,弄玉將夏雲墨此前的話複述出來。
紫女凝着眉頭,思忖着道:“若說安平君是小魚,那麼能夠當得上大魚的,也就只有韓王安了。看來,這位的野心還真是大啊,想要一步登天。”
弄玉咬了咬嘴脣,說道:“姐姐,弄玉覺得夏先生並不是在乎權勢的人。”
紫女伸手摸了摸弄玉如綢緞般光滑的酒紅色秀髮,憐惜道:“當今七國紛爭不休,諸侯爭霸,或許那位夏先生真的不是醉心與權勢之人。可一旦踏進權勢的漩渦裡,就再難退出去了。”
保持了許久沉默的衛莊忽然道:“韓非快回來了?”
紫女點了點頭道:“不錯,韓王安第九子韓非,結束遊學,已經快要回到國內了。”
此時的天幕已經暗了下來。
衛莊望着幽暗的天幕,冷冷道:“夜幕降臨,可再長的夜幕,也有被撕裂的一天,光明終現。夏先生、韓非、他們或許就是夜幕下的啓明星。”
紫女亦是幽幽道:“新鄭城,要熱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