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傳說,當初燕十三與謝曉峰一戰,燕十三原本可以憑藉第十五劍殺死謝曉峰,卻發現這一劍只能帶來毀滅與死亡,讓蒼生萬物不詳。他不能讓這樣的劍法在世上流傳,也不願殺死謝曉峰,因此他選擇了結束自己的性命。”
“可是,根據我前些日子得到的消息,燕十三並未死去,只是隱藏了蹤跡,不在江湖中走動,隱居在一個偏僻之處。至於他爲何會活下來,爲何不再江湖中露面,這件事我便不清楚了。”
魔教教主解釋着說道。
實際上,在他準備用移玉神功將內力傳給丁鵬時,就已遣人去尋找“不朽經”的下落,卻不想最後竟將線索追蹤到了燕十三的頭上。
實際上,若是“不朽經”在其他武林門派,亦或者江湖高手手中,魔教早已發動勢力,不惜一切去奪取了。
但燕十三當初的名聲實在太大了,如今二三十年過去了,或許他已經完全掌控了奪命十三劍的第十五種變化。
面對那可怕的一劍,便是魔教也不敢輕易冒犯。
夏雲墨面上露出喜意,笑道:“好好好,世上竟還有一位絕世劍客,實在喜不勝喜。”
燕十三的第十五劍是代表死亡與毀滅的劍法,是不容於世的劍法。
可只要是習武之人,又有誰不想見識一番。
原本夏雲墨以爲再也無緣得見,不想今日竟還得到了這樣一個好消息。
夏雲墨思忖片刻,道:“我知道魔教神通廣大,教主更是見多識廣,你們一定見識過燕十三的奪命十三劍,不知他的奪命十三劍是否真的有傳聞中那般厲害?”
魔教教主點了點頭說,眼中罕見的露出忌憚之色,道:“奪命十三劍乃是天下至殺至毒的劍法,環環相扣,招招相連,一招強過一招,一招勝過一招。而且每一招的變化中,都蘊含着無窮殺機。一旦施展開來,殺機蔓延,無窮是殺機就足將任何人淹沒在可怕的劍勢之中。”
夏雲墨道:“聽教主所說,已能想象這奪命十三劍的風采。不知在貴教中,可有奪命十三劍的秘籍?”
“書冊這樣的秘籍並沒有,不過卻有一本活的秘籍。”魔教教主拍了拍手,道:“芸兒,便麻煩你了。”
“是。”
一旁侍候茶水的小丫頭怯生生的點了點頭。
只見這喚作芸兒的丫頭足尖忽的一點,宛如飛燕般向樓外掠出,一個眨眼的時間,便又重新返回,在她的手中,已多了一截樹枝。
其輕功之高,絕不在江湖中那些成名已久的高手之下。
只見她素手芊芊,以手作刀,劃了下去,唰唰幾聲,便做出了個粗糙的木劍。
“鐵劍鋒銳,恐傷和氣。芸兒便以樹枝作劍,爲客人演示一番。”
芸兒脆生生的說道,只是她這一幅柔柔弱弱的樣子,彷彿一陣風都能吹倒,無論是誰也想不出她竟會這種可怕的劍法。
“麻煩了。”
夏雲墨擺了擺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芸兒雙眸閉合,又忽的睜開,她整個人的氣質一變,彷彿化作一位絕頂劍客,就連氣息也變得肅殺起來。
芸兒的手腕在“緩緩”移動着,黑髮如瀑飄落,優美的身形顯露無遺。
她一舉一動優美如畫,長劍舞動,恢弘瑰麗,就像是一出絢爛的舞曲。
可是,下一刻就已經變了。
她已在施展真正的“奪命十三劍”。
木劍刺了出去,所有優美的幻象在劍勢展開的一瞬間,完全破碎。只有一道兇厲如長虹般飛泄的光芒劃破長空,帶來一片殺機與死亡。
夏雲墨眼睛一亮,不自覺的呼道:“好,好劍法。”
這四個字說出口,芸兒又刺出了四劍,每一劍都彷彿有無窮的變化,卻又完全沒有變化,彷彿飄忽,其實沉厚,彷彿輕靈,其實毒辣。
夏雲墨雙眸發亮,竟有些癡了。
漫天的劍花,漫天的劍雨。
隨着她第十三劍的刺出,夏雲墨已然能夠看到如同末日般的死寂。天地黯淡,日月無光,河水枯寂,火山噴涌,萬里之地白骨累累。
第十三劍刺出,閣樓裡已有了無盡的殺機,天地間彷彿也有了殺氣。
可隨着這一劍刺出,芸兒也停了下來。
因爲所有的變化都似已窮盡。
就像是流水到了盡頭。
十三劍到了這裡就已經死了。
芸兒只會這奪命十三劍,後面的變化,卻不是她能夠施展的出。
夏雲墨已陷入了思考之中。
腦海似有無數的人影在施展不同的劍法。
忽然間,他的身子一掠,已來到芸兒的身邊,奪走了她手裡的木劍,然後一劍刺出。
夏雲墨這一劍刺的很慢,很慢。
雖然慢,卻還是在變。
一劍揮出,不着邊際,不成章法。但是這一劍就像是吳道子畫龍點的睛,雖然空,卻是前邊十三劍所有轉變的樞紐。
然後,夏雲墨就刺出了第十四劍。
奪命十三劍是一株花,而前面的十三劍只不過是這朵花的根莖,而第十四劍則是它的枝葉,第十五劍,鮮花開放,那纔是真正的花朵……
前面十三劍已經招招奪命,至兇至毒,但跟夏雲墨如今施展出的第十四種變化相比,卻又無比可笑,宛如稚童與壯漢角力。
閣樓裡的殺氣和劍氣都很重,宛如滿天烏雲密佈。
可隨着這一劍的刺出,忽然間滿天烏雲都撥開了,現出了陽光。
並不是溫暖和煦的陽光,而是流金鑠石的烈日,其紅如血的夕陽。這一劍刺出所有的變化才真正到了盡頭。
但夏雲墨知道,還有第十五種變化,也是真正的第十五劍。
那纔是天下無雙的劍法。
他身子一動不動,沉思良久,劍尖忽的一顫,正要再刺出去時,卻又停了下來。
“啪”的一聲,木劍斷了,而後被風一吹,立刻化作無數齏粉,隨風飄逝。
這本就不是人間該有的劍法,木劍又如何承受。
芸兒驚訝道:“莫非,剛纔的就是第十四種變化。”
“或許差了許多神髓,但也算作第十四種變化。”
夏雲墨長嘆道:“可惜,我並未真正修煉過奪命十三劍。奪命十三劍的威力雖完全無法與第十四種變化,第十五種變化相提並論,但奪命十三劍卻是第十四種變化、第十五種變化的根莖,若沒有這奪命十三劍,那麼後面兩種變化,只不過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芸兒眼中露出崇拜之色:“可只是看了一次奪命十三劍,公子便能推演出第十四劍,公子的悟力、見識亦是超邁凡俗。”
夏雲墨啞然失笑道:“第十四劍或許很難,但無論是我,還是謝曉峰,亦或者燕十三,都能輕易將其推演出來,真正難的是第十五劍。就算是給我十年的時間,也未必能夠施展出它的神髓。”
他忽的目光一轉,道:“不知芸兒姑娘姓什麼?”
冒昧問一個女孩子的姓氏本就不是件禮貌的事情,但芸兒卻是臻首微垂,面染紅暈道:“芸兒姓鐵。”
“鐵開誠的鐵?”
“那是家父。”
“原來是名俠之後,失敬了。”
姓鐵的人很多,但芸兒的姓卻絕不普通。
因爲這是鐵開誠的鐵。
鐵開誠亦是二十年前的一代名俠,後來也俠隱了。
他曾擔任過威震江湖的紅旗鏢局總鏢頭,後來不知是何變故,辭掉鏢頭的位置,成了一代浪子游俠。掌中一柄神劍,殺盡魍魎鬼魅,論劍法足以邁進當世十大劍客之一。
鐵開誠少年時,曾遇到過燕十三,燕十三似乎是喜好這少年的赤誠之心,亦或者不願奪命十三劍在自己手中斷絕,就將這奪命十三劍傳給了他。
其天賦異稟,甚至經過數年的專研,還施展出了奪命十三劍的第十四種變化。
夏雲墨重新坐回了位置,眼前又浮現出了奪命十三劍的劍法。
第十五種變化,他一定是要去瞧一瞧,看一看的。
想到了奪命十三劍的第十五種變化,他又忽然想到了神刀斬。
若說第十五劍是劍中毒龍,那麼神刀斬就是刀中神魔。
這都是不破之招,幾乎也沒有破綻,能破的只有人。
念及此處,夏雲墨問道:“不知丁莊主最近如何了?”
青青面上露出微笑,道:“他也和我一起回谷了,這些日子裡他都在釣魚、看書、雕刻……幾乎都沒有碰過“小樓一夜聽春雨”,也沒有練過刀法。”
夏雲墨露出笑容道:“他每天在那件事上面花費的時間最多?”
青青思考了片刻,道:“雕刻,每天至少要花四個時辰在上面。”
夏雲墨感興趣道:“想必丁莊主的雕刻必然不會扔掉,不知在下可否一觀?”
青青長身而起,道:“客人既然有着想法,便請隨小女子來吧。”
不多時,一行人就來到了一座偏僻的屋子外。
將屋子推開,屋子裡頗爲空曠,只排着一排架子,架子上就是各種木雕了。
“木雕基本上都在這房間裡了,左邊上邊第一排的雕刻的時間最早,從左至右,從上往下開始放。”青青又解釋道。
夏雲墨走過去,看向左邊最上邊第一個木雕。
這雕的是個人像,而這人像他還很熟悉,正是丁鵬自己。
只見這木雕“丁鵬”負手而立,整個人栩栩如生,衣服皺褶也清晰可見。
木雕雖是面無表情,但眉宇間卻是邪氣畢露,予人一種詭異,陰邪的霸道之感。渾身上下更是散發出一股魔性,可謂是魔焰滔天。
似乎這木雕活過來,便能屠戮億萬生靈,造成一幕幕屍山血海、白骨遍地的景象。
第二個雕像,夏雲墨也很熟悉,是“夏雲墨”,自己看自己的雕像,倒是蠻有趣的。
這雕像“夏雲墨”手中拿着酒壺,仰頭痛飲,一派蕭索之意。彷彿是無根浪子,四處飄零。只是在仔細看去,卻也是魔氣森然,兇殘狠戾。
至於第三個雕像,就是“青青”了。
“青青”梳高髻,一襲宮裝,左手提這個裝滿鮮花的竹籃,右手提着一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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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在笑,笑容清新、甜美、純潔、高貴……,就彷彿是從九天之上走下來的仙子一般。
不過這笑容越看,就越是令人膽寒,四肢發冷。彷彿這“青青”是擇人而噬的魔頭,剛將十來個人活生生的吞入肚子裡,露出來的滿足笑容。
第三個是魔教教主。
第四個是教主夫人。
第五個是柳若鬆
第六個是銅駝。
……
這裡每一個雕像,都雕刻的十分形似,一眼就分辨的出。
但每一個木雕中,裡面都像是蘊藏着一尊可怕到極點的魔頭。若是放在尋常百姓的家裡,半夜起來小解,指不定看一眼就要把自己駭個半死。
不過,夏雲墨仔細看了好半天,又發現了個端倪。
這些木雕第一個的魔性最強,第二個次之,其後的依次後推,時間越是接近現在,魔性也就越弱。只是變化並不大,極其細微。
“丁鵬啊丁鵬,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路。有朝一日,魔氣散盡,重拾“小樓一夜聽春雨”,到那時,你才能真正做我的對手,才能真正施展出一式神刀斬。”
夏雲墨在心中呢喃着,他知道,丁鵬已經在逐漸走出魔刀的影響了。
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夠雕刻出一個,完全沒有一點魔氣的木偶,那麼也就是功成之時。
夏雲墨望向魔教教主,笑道:“丁鵬能不能振興魔教我不知道,但假以時日,他定然會是迄今爲止,刀法最強、武功最高的魔教教主。”
魔教教主面帶微笑道:“希望老夫能夠看見此情此景。”
夏雲墨拿起以他爲原型的木偶,道:“這個木偶我很是喜愛,不知丁莊主在何處,希望他能夠割愛。當然,我也可以一本武學作爲交換。”
青青笑道:“這不過是個小小的木偶罷了,他本來是想要雕完就扔掉,後來又被我給拿回來了。閣下若想要,儘管取走就是了。”
夏雲墨道:“如此便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