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韓非腦袋一熱,就要去救紅蓮。
在他的心中,韓國天空的烏雲裡,紅蓮就是從雲隙間透出的一縷陽光。
可還沒有跨出兩步,一隻手就按在他的肩膀上,讓他動彈不得。
“衛莊兄,你做什麼?”韓非怔了怔,又忽然反應過來:“對了,我不會武功。你去救紅蓮。”
衛莊卻搖了搖頭道:“沒必要。”
“有必要,很有必要。”韓非急道:“衛莊兄,請你快出手,紅蓮堅持不住了。”
衛莊冷哼一聲道:“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目光中卻閃過一絲莫名之色,即使是他,卻也不得不承認,在短短時間中,就將這麼一個只會三腳貓功夫的公主,調教到能夠和一個殺場戰將相互抗衡,那傢伙的確深不可測。
韓非知道衛莊性格孤冷,但卻靠譜的很,絕不會無的放矢。
他雖不通武功,但他整日和紫女、衛莊這樣的高手待在一起,還曾出國遊學,見識不俗,倒也有些眼力。
仔細瞧去,在衛莊的提醒下,終於瞧出了些端倪。
姬無夜的攻擊如狂風驟雨,大開大合,每一招均有千軍不敵之威。
而紅蓮倩影飄掠,似是在狂風驟雨下的攻勢裡苦苦支撐,宛若波濤海浪中的一葉小舟,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但紅蓮的輕功卻極爲高妙,輾轉騰挪,使得姬無夜的攻擊多數都落到了空處。
而且紅蓮似乎還懂得某種卸力的法門,即使偶爾與姬無夜一記硬拼,卻也沒有多大損傷。仔細看去,甚至還會予人一種遊刃有餘的感覺,絕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兇險。
韓非漸漸放下心來,說道:“衛莊兄,你說他們誰能贏?”
衛莊冷冷道:“未到最後一刻,誰也說不準。”
韓非撓了撓腦袋,一幅嬉皮笑臉的模樣道:“在我瞧來,似乎紅蓮勝率要大得多。”姬無夜的攻擊雖然猛烈,但攻擊不中對手,只能苦苦消耗體力,最終卻也不得不落敗在紅蓮手中。
衛莊似是知道韓非的心思一般,嘴角掠起一絲嘲諷般的冷笑:“你想的雖然沒有錯,可你要明白,姬無夜一身橫練功夫,刀槍不入,且內功深厚,力大無窮。他可以落空一百次,也可以承受一百劍,但只需要你妹妹稍微疏忽片刻,被劈中一次,那麼勝負也就決定出來了。”
韓非也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關係,不由得冷汗涔涔,張了張口,立即就要請求衛莊幫助紅蓮時。可心念一轉,卻又一言不發,只是緊張的盯着紅蓮和姬無夜的交手。
衛莊倒是有些詫異:“你不擔心你妹妹了?”
韓非表情凝重道:“擔心,卻也相信國師。”
“哦?”
“國師夏雲墨,這人歷神秘無比,心思城府,深不可測。而且他的武功,也達到了超凡入聖的水準。可我瞧得出,他很寵紅蓮,絕非作假。當然,像紅蓮這樣的女孩子,又有誰會不喜歡呢?眼前的這番異動,若我沒有猜錯,應該就是國師策劃出來的。國師既然放心讓紅蓮對付姬無夜,那就一定不會出問題。”
衛莊冷哼一聲,不可置否。他曾重傷在夏雲墨手中,雖不曾懷恨在心,卻也沒有半點好感。
韓非眼神變得凝重起來,緩緩道:“而且,如今七國爭霸,天下風雲激盪,沒有人能夠在這動盪之中倖免,更何況紅蓮還是韓國的公主。父王也罷,我也罷,國師夏雲墨也罷,沒有人能夠永遠保護她。現在,她也該要成長了,該要學着自己保護自己了。”
衛莊沉默了片刻,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悠悠的談了一聲,不再多說。只是真氣流轉,渾身肌肉緊繃,隨時準備去救助紅蓮。
紅蓮掌中長劍輕轉,舞出一幕幕曼妙動人的劍舞。而她的氣息如清泉流水一般清澈、平靜,充滿了自然靈動的韻味,不染半點塵埃。
而姬無夜瞥見一旁到來的韓非、衛莊二人,久攻不下,心頭卻越發的急躁起來。
可他修煉的是橫練功夫,精通戰場廝殺,殺傷性和破壞力極強,而相對的,招式便沒有那麼精妙,更不擅長輕功。
紅蓮輕功高明,更習得“太陰真氣”,雖很難將姬無夜的千鈞巨力反彈回他自身,但卻能將卻大部分力量卸在地上,不會傷到自己。
只是紅蓮真氣和力量不足,也無法傷到姬無夜。
因此這一番廝殺下來,姬無夜劈不中紅蓮,紅蓮刺不傷姬無夜,倒是勢均力敵,平分秋色。
“姬無夜,本公主已經想到方法,破解你的橫練功夫了。”
紅蓮公主忽的雙眸一亮,綻放出了驚心動魄的光彩。
她粉紅色的長裙翻飛,青絲隨風飄蕩,宛如壁畫中的飛天仙女,舞動神劍,鋒銳縹緲的劍氣直似九天之上垂泄而下,劍尖劃出一道詭秘的弧線,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擊出,刺向姬無夜的五指指節。
劍尖刺中的一瞬間,發出“叮”的一聲輕響,旋即劍身一彈,又敲向姬無夜的腕骨,接着敲中手肘,繼而是肩胛骨。
每一次敲中,都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裝模作樣!”姬無夜冷喝一聲,他的橫練功夫已臻至化境,刀劍加身而不傷,紅蓮公主現在施展出來的這幾劍,就像是撓癢癢似的,最多不過在他肌膚上留下一道白印。
索性不管紅蓮公主的攻擊,姬無夜掌中“八尺”擎天高舉,好似朝着蒼穹高天借力一般,攪動罡風,凌空一斬。
若是在先前,紅蓮公主此時定然會施展精妙的身法,躲開姬無夜這強悍一擊。
可這一次沒有,她繼續刺出數劍,每一劍都次在姬無夜的某個穴位之上,直到姬無夜掌中“八尺”真正劈斬下來時,才提劍揮擋。
“找死!”
姬無夜眼中閃過狂喜之色,這女人竟然不閃不已,硬接他一刀。不是找死,還是什麼?
衛莊和韓非的到來,還有一旁的士兵也不斷被焰靈姬和墨鴉擊退,這些都給姬無夜帶來沉重的壓力。
只怕再耽擱一段時間,就難以逃脫。
所以,不能再被這女人纏住了,這一刀就要建功。
念及此處,姬無夜渾身真氣再次爆發,精氣神乃至於功力都在剎那間臻至前所未有的巔峰。
他的信心也隨着氣勢的上漲而不斷攀升,渾身暴漲的力量蓬勃而出,給他一種劈山斬嶽的感覺。
山嶽可斬,何況紅蓮公主這麼一個嬌弱女子。
當!
八尺劍和長劍在空中交擊,發出劇烈的碰撞聲。
紅蓮公主粉紅的面頰上忽然變得煞白,連連向後退了四五步,每一步退出,腳下都印出一個深達三寸的腳印。
這一次姬無夜的攻擊雖被太陰真氣卸了大部分在地上,卻也的確傷到了紅蓮公主。
而姬無夜狂笑一聲,再次揮動八尺,摧山倒嶽一般的斬下,空氣中立時就爆發出一道沉悶的雷音。
“這蠢女人。”
衛莊身法展開,心頭暗罵一聲。他實在不明白,這女人瘋了嗎?爲何要做出如此舉動?
他正要出手之時,卻見紅蓮公主那慘白的小臉蛋上揚起一抹笑容,笑容中帶着得意,就彷彿狡黠的小女孩找到了孃親藏起來的糖,帶着小小的得意和滿足。
紅蓮公主長劍一展,迅如閃電的刺出了一劍。
後發先至。
只是這一劍速度雖快,卻輕飄飄的,絕無法刺傷姬無夜。
只聽得“叮”的一聲,劍尖已點在了姬無夜胸口之上。
姬無夜整個人頓時僵住。
緊接着,姬無夜體內爆發出“噼裡啪啦”密集如爆豆般的聲音,首先時手腕,緊接着是手肘,肩胛,接着就是全身各處……正如蟄雷驚起,一發便不可收拾。
姬無夜卻似被點住了穴道,一動不動,響聲蔓延到他另一隻手臂時,他臉上已無血色,滿頭冷汗如雨下。
等到他全身每一處骨節都都響過,他人卻還似一動不動的站在哪裡,臉上的冷汗忽又幹透,就連嘴角都已乾裂,銳利的眼眸中佈滿血色,他盯着笑靨如花的紅蓮公主,看了很久,才問出一句話。
他的聲音也變得低沉而嘶啞,似乎嘶吼道:“我輸了,我會在下面等你們!!”語氣中,就流露出一股森寒的意味。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的那一瞬間,之前還像是山嶽般屹立不倒的姬大將軍,突然就開始軟癱的倒在地上。
“輸了的人,還敢給本公主這麼囂張。”紅蓮公主嬌俏的鼻子皺了皺,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姬無夜身邊,擡起桃紅色雲紋坡跟靴子,使勁的在他身上踢了踢。
韓非走了過來,探了探姬無夜的鼻息,道:“還沒有死。”
紅蓮公主道:“當然啦,這傢伙忤逆謀反,就這麼死了,也太便宜他了。而且師父說了,最好要留下活口,用他當做誘餌,可以釣軍中那些有不臣之魚。”
韓非驚訝道:“忤逆謀反?紅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紅蓮公主也沒有吊胃口,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最後笑嘻嘻道:“九哥,我師父厲害吧。這下子姬無夜和夜幕四凶將都已經解決。”
雖然師父對於怎麼收服潮汐女妖含糊其辭,並未細說,但依舊在紅蓮的心中樹立了一個運籌帷幄、多智近妖的形象。
韓非有些苦澀道:“是挺厲害的。”
他和衛莊等人成立流沙組織,數人合力,雖也在一定程度上打擊了姬無夜和夜幕四凶將,但和夏雲墨比起來,似乎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但內心很快被狂喜所佔據,姬無夜和夜幕組織一除,那麼這腐爛的韓國,或許還有救。
韓非瞥了瞥一邊面無表情,但眼神中又透露着好奇,欲言又止的衛莊,不禁有些好笑,卻還是轉過頭來問道:“紅蓮,先前我瞧你刺了幾十劍都對姬無夜沒有多少影響,怎麼最後輕輕一劍,就重傷了他?”
衛莊聞言,面上雖然依舊沒有半點表情,卻已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紅蓮公主立時笑靨如花,那明亮的雙眸眯成一條線,像是隻偷了雞的狐狸精,竟多了些嫵媚之意:“九哥哥,這個可是秘密哦,但你如果特別想知道,求求本公主,說不定我會告訴你。”
韓非翻了個白眼,暗自吐槽:“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但腦袋微微一偏,就瞧見了衛莊那冷冽如劍的目光,一個激靈,趕緊露出略顯諂媚的笑容:“紅蓮妹妹,我真的想知道,求求你告訴我吧。”
紅蓮得意道:“既然九哥哥你這麼想知道,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吧。”接着就將其中的原由一一解釋。
原來,紅蓮從知道自己的劍很難刺傷姬無夜之時,心中就已在思考對策。
姬無夜雖將皮膚修煉到刀槍不入的水準,但皮膚之下的筋肉卻遠遠沒有到這一地步。
當初夏雲墨在王宮中能輕易震傷姬無夜,便是他的真氣透過皮膚,直接轟擊內臟骨骼。
紅蓮的內功修爲遠不如夏雲墨,無法做到這一步。
她雖無法辦到,還有另一個人能夠輕易完成,那就是姬無夜自己。
紅蓮拼着受傷的危險,不斷在將劍刺在姬無夜身上,一方面便是在姬無夜體內埋下輕柔的太陰真氣,另一方面就是用以洞察姬無夜的真氣運轉。
而最後這一劍,就是以太陰真氣引導姬無夜體內的真氣,在姬無夜催動真氣爆發的那一剎那,刺中他氣勁轉圜的核心,這核心就宛如洶涌噴發的岩漿,在太陰真氣的牽引下,頃刻間在姬無夜的體內爆發出來,衝蕩着他的經脈骨骼。
“原來如此。”韓非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又露出笑容道:“紅蓮也學會用腦子了,看來是一件好事。”
“韓非!”紅蓮銀牙一咬,揚起粉嫩的小拳頭就要讓她九哥哥好看。
隨着姬無夜的重傷,他手下的士兵也亂做一盤散沙,最後在韓非的一番嘴炮,和紅蓮等人強大的武力威脅之下,也紛紛投降歸附。
於是,一場動亂化爲無形。而籠罩在韓國的夜幕,也被徹底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