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飛虹接口唱道:“只怪咱,骨肉間,自相殘殺;惹進了,外邦人,雪上加霜。
到晉朝,那五胡,異常猖獗;無非是,俺同種,引虎進狼。
自從此,分南北,神州擾亂;到唐朝,才平定,暫息刀槍。
到五代,又是個,中弱外強;俺同胞,遭殺戮,好不心傷。”
衆人聽了心想:這唱詞幾句話便概括這麼一大段歷史,恐怕不是這幾個女子所作,定是另有高人。
小紅玉接口唱道:“宋太祖,欺遺孤,做了皇上;復燕雲,這件事,半途而荒。
難怪他,子孫們,懦弱不振;稱臣侄,納貢品,習以爲常。
那徽宗,和欽宗,爲金捉去;只岳飛,打死仗,敵住虎狼。
朱仙鎮,殺得金,片甲不返;可恨那,秦檜賊,暗地中傷。”
原來在這個時空,那宋太祖本是周世宗的忠臣良將,待得周世宗死後,欺其兒子周恭帝年幼,藉口要與遼國作戰,收復燕雲十六州,調動全國精兵出行。沒走多遠,就來了個陳橋兵變,黃袍加身,掉過頭來逼宮,搶了周朝的皇帝位。此後皇帝都害怕手下武將向宋太祖學習,從來不肯授與手下足以收復燕雲十六州的兵權。好容易出了一個絕世名將岳飛,眼見就要直搗黃龍,一掃前恥,竟被疑心謀反,以三道聖旨,十二道金牌緊急召回,交由秦檜,以莫須有之罪,處死。衆人心中暗想:這唱詞,是誰寫的?膽子好大,卻又說得句句在理,這人,了不得啊••••••••
小紅線唱道:“
自此後,我漢人,別無健將;任憑他,屠割我,如豬如羊。
元韃子,比金賊,更加兇狠;攻常州,將人膏,燃做燈亮。
那元朝,殺中國,千八百萬;那清朝,殺戮我,四十星霜。
洗揚州,屠嘉定,天昏地暗;束着手,跪着膝,枉作天殃。”
聽到這裡,衆人譁然,原來那清兵洗楊州,屠嘉定之時,很多漢人全然不知反抗,先是幫自己挖好了萬人坑,然後互相綁住了手腳,跪到坑邊,由着清兵殺戮。恐怕便是殺豬殺羊,也沒有這般容易!人懦弱到這個份上,當真算得上枉作天殃了。衆人聽到這裡,心裡無不憋了一肚子火氣。
小紅娘唱道:“
閻典史,據江陰.當場廖戰;八十日,城乃破,清兵半傷。
苟當日,千餘縣!皆打死仗;這滿洲,縱然狠,也不夠亡。
無如人,都貪生,望風逃散;遇着敵,好像那,雪見太陽。
或懸樑,或投井,填街塞巷;婦女們,被擄去,拆散鴛鴦。”
當時江陰城裡士兵不足一千,居民也只有萬戶,而且糧餉尚無着落。閻應元進了城,便整理軍中文件簿籍,修建城防工事,下令每家出一名男子登城守衛,剩餘的男子爲軍中送飯。
他取出前任兵備道曾化龍製造的火藥火器,貯存在城樓上。隨後動員富有人家捐送,捐送者成羣擁到。遂有火藥三百罐,鉛丸、鐵子一千石,大炮百門,鳥機一千張,錢一千萬貫,米、麥、豆等糧食一萬石,其他如酒類、鹽鐵、草料也儲備充足。
這時迫近城下的清軍已達十萬,紮下營盤上百,四面包圍了數十層。清軍拉弓向城上發射,傷了不少守城的人。而城上礧炮、機弩居高向下發射,也殺傷了大量清軍。清軍駕起大炮轟擊城牆,城上的矮牆被炸裂。閻應元命令用鐵葉裹着門板,穿上大鐵索擋住裂口,再用泥土裝在空棺材裡,堵在倒塌處。清軍又攻北城,北城被攻破。閻應元下令每人搬一塊大石頭,在城內重新築起堅固的牆壘,一夜之間就完工。
當時城中箭矢將盡,閻應元乘着無月的黑夜,用禾稈紮成人形,每個草人竹竿上掛一盞燈,豎立在女牆之間,環城圍繞。讓士兵伏在城上矮牆後,擊鼓呼喊,佯裝要縋下城去偷襲。清軍極爲驚慌,向城上發射如雨密箭。到拂曉,所得之箭不計其數。待得清軍發現上當,放鬆警戒,他又派壯士夜裡縋下城潛入清營,順風放火,清軍亂作一團,自相踐踏殘殺,死了好幾千。
劉良佐本是南明四鎮之一的總兵,投降清朝後被封爲廣昌伯。他遙呼閻應元,對其勸降:“弘光帝已經逃走,江南再無國君,及早投降,可保富貴榮華!”
閻應元嚴辭相拒說:“我不過是大明一小小典史,尚能明曉大義。你受土封侯,身爲國家的重鎮,不能守住江淮,卻甘做敵人的馬前卒,有什麼臉來見我們城裡深明大義的士民?”
劉良佐無地自容,慚愧退走。
一直到清軍將重炮運來,連續發炮數天,聲震百里,將城牆轟跨,江陰城這才失守。雙方在江陰城攻守作戰共八十一天。圍城的清軍二十四萬,戰死的六萬七千,死於巷戰的又有七千,共損失士卒七萬五千有餘。城中戰死的軍民,大約有五六萬,屍體縱橫堆積,滿街都是,但是竟然沒有一個人向清軍投降。當時明朝有千餘縣,若都像江陰這樣肯打死仗,滿清又有多少人命,能擔得起這種傷亡?
衆人來到這裡,本是要聽鼓樂取樂,見這唱詞通欲易懂,微言大義,不由得面色或肅然,或憤恨,一時間衆人多是捏緊了拳頭。
小紅拂唱道:“
那丁壯,編旗下,充當苦役;任世世,不自由,賽過牛羊。
那田地,被圈出,八旗享受;那房屋,入了官,變做旗莊。
還要我,十八省,完納糧銅;養給他,五百萬,踊躍輸將。
看起來,留得命,有何好處;倒不如,做雄鬼,爲國之光。”
聽到這裡,有些人不由得當場哭了出來,原來清朝起初在關外,土地貧瘠,生活艱辛。入關後,發現關內的土地大到他們不敢想象,於是就下了跑馬圈地之令,八旗貴族騎着馬,在一定的時間內能跑多遠,就圈定多少土地歸他
凡是被圈到的地方,不僅田地、房屋,甚至連人也變成了包衣奴,成爲滿人的私人奴隸,生下的孩子還要繼續做奴隸,從此生死不得自由。圍觀之人,就有祖上田產被滿人圈了霸佔去、自己不願爲奴逃荒過來的,聽到這裡,哪能不哭?
桑飛虹唱道:“
這些事,雖過了,難以深講;恐將來,那慘酷,百倍蕭涼。
怎奈人,把生死,仍看不透;說到死,就便要,魂魄失喪。
任同胞,都殺盡,只圖獨免;那曉得,這一死,終不能攘。
也有道,是氣數,不關人事;退一步,更積弱,坐以待亡。”
聽說這裡圍觀者中,竟有人以手捶胸,憤然道:“恨殺我也,我等本是堂堂炎黃子孫,何以淪落至此乎!”
古劍冰接口道:“
想當日,那異族,人數極少;合計算,數十萬,有甚高強!
咱漢人,百敵一,都還有剩;爲什麼,寡勝衆,反易天常?
只緣咱,不曉得,家國大義;爲他人,殺同胞,喪盡天良。
他們來,全不要,自己費力;只要咱,中國人,自相殘傷。”
清朝在滿洲的時候,那八旗兵總共止有六萬,若沒有那吳三桂、孔有德、洪承疇一班狗奴才,帶領數百萬漢軍,替他平定中國,那六萬人中國把他當飯吃,恐怕連一餐都少哩!
古劍冰唱到這裡,心中憤恨,不自覺運起先天乾坤功,一時間唱聲益加清脆,震人心肺,手中鼓板之聲,直震九天,天空中隱有雷鳴呼應,便如天怒•••••••
有些官府爪牙,本想高聲阻止,聽到這裡,一來是良心發現,二來是看周圍人羣情激憤,怕犯了衆怒,三來也是看天象有異,怕自己出頭捱了天誅,便不敢上前••••••••••
小紅玉唱道:“
那清初,所殺的,何止千萬;哪一個,不是咱,自倒門牆!
咱漢人,想興復,倒說造反;便有這,無恥的,替他勤王。
還有那,讀書人,動言忠孝;忘祖宗,跪仇寇,高呼聖皇。
分明是,殘同種,滅喪綱常,這奴種,到何日,始能盡亡?”
有人心想:異族強佔了我們的國,我們自己想恢復起來,確實是正正堂堂的道理!好比那人家有一份產業,被強盜霸去了,到後來這人家的子孫長大了,想要報這個仇,把從前的產業爭轉來,算什麼造反?
那人家的子孫,若是有大半倒要幫這個強盜,把自己的親兄弟殺害了,到那強盜處討功,這還算得一個人呢?這勤王黨,豈不是與這個人殺害自己的親兄弟,到那強盜處討功的一樣嗎?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唱詞引人深思,如此深思灼見,其作者必是當世大賢,朝廷怎地未曾將其錄用?是了,文如其人,他爲人若是如此,哪個朝廷敢錄用他?痛呼!痛呼!
小紅娘唱道:“
痛只痛,薩爾滸,打下敗陣:痛只痛,庚子年,慘遭殺傷。
痛只痛,割去地,萬古不返;痛只痛,納歲幣,永世難償。
痛只痛,甲申年,北土淪喪;痛只痛,靖康恥,人扼我吭。
痛只痛,遼東界,人命如草;痛只痛,兩腳羊,易子烹湯。”
這裡不僅唱到宋、明時的慘敗及其後果,亦點明:五胡亂華之時,外胡視漢人爲兩腳羊,軍中無糧,便殺來吃肉。那時天下大飢,漢人百姓不得以,也要交換了兒子,煮湯來吃,否則便無法存活。以至於那時代過後,漢人血脈,已是十不存一。衆人聽到這裡,心中擔憂:五胡亂華時,我漢人未滅,實是僥倖,若將來悲劇重演,外胡侵來,不以我爲奴隸,只以我爲食物,我輩能得幸存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