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見狀,毫不怯場的也從兵器架上取了一把木刀。
少年的體形同樣十分高大,最多也就比羅長風矮了兩三公分,上身塊塊肌肉墳起,卻比羅長風看上去要強壯得多。
羅長風身上的肌肉雖然也很發達,但練功方法的不同,肌肉形狀自然也不同。
人體的肌肉有條狀與塊狀兩種,分爲速度型與力量型,塊狀肌肉是力量型肌肉的象徵,條狀是速度型的代表。
而羅長風身上,就是條狀肌肉佔多,所以他的身體線條,給人一種修長的感覺,而不是如同少年那樣鼓脹,看上去就像一個傻大個。
少年握刀在手,於羅長風丈外站定,木刀舞了個漂亮的刀花,擺了個準備進攻的“夜戰八方”起手式。
只見少年腳下站了個右虛步,右手握刀,舉在耳邊,刀鋒朝上,刀背放在擡起的左臂之上。
羅長風卻沒有擺出任何姿勢,就那麼隨意的站在他面前,長劍在身側斜指地面。
其實他有些不理解,對方爲什麼非要按照套路的起手式,擺出這麼一個根本沒什麼用的姿勢。
這個起手式擺出來,直接就限制了步法與身法的靈活性,虛步本就對支撐腿的負荷較大,在練功時這麼做自然無可厚非,可對決時這麼做,不得不說……很蠢。
羅長風心下嘆了口氣,跟這些少年交手,他實在沒什麼興致,當下微微伸手,淡淡道:“請。”
那少年見狀,也不客氣,虛點地面的左腳踩實,右腳猛然跨前一步。
隨即腰身一扭,右腳一提,以腰力帶動右腿,旋身而起,右腿腳高過肩,甩過一圈落下的同時,右手的刀已狠狠向着羅長風左肩斜劈而下。
這是一招標準的“旋身掛劈”,可這一招在羅長風眼中,實在破綻重重。
甚至少年旋身還未完成時,他就已經可以將劍送入他的身軀。
只不過陳近南提醒過他,不要輕易顯露自己的快劍,所以他沒有趁機出手,而是使用了丹心劍法中的一式“披荊斬棘”應對。
只見羅長風向右迅速斜跨一步,木劍向左一撩,正中少年握刀的手腕。
“啪”
木刀應聲落地,羅長風向前再跨一大步,在與少年交錯而過時,木劍在少年腰腹間掠過,隨即背對少年呈前弓步而立,木劍卻是順着慣性斜斜指天。
這個動作十分經典,在許多武俠片中都能看到,可見,這個動作是有一定道理的。
若是生死相搏,這一劍足以將少年開膛破肚。
羅長風步法與身法太快,劍同樣很快,少年騰空的腳尚未落地,他已經在少年身後。
而少年落地後,握着剛剛中劍的手腕,臉色青白交加,腹間那因爲木劍劍鋒迅速掠過造成的摩擦,即便是隔着衣服,也讓他感覺火辣辣的,可見羅長風的劍有多快。
衆少年終於見識到了羅長風的武功,也終於明白,他們不是羅長風的對手。
羅長風站直了身子,轉過身看着少年的背影,漠然道:“這招旋身掛劈,藉助腰部旋轉的力道帶動手臂,增加刀的殺傷力,本是一式很強的刀法,但……你施展得太花哨了。”
少年聞言一怔,立馬反應過來,知道羅長風這是在出言指點,霍然轉身,揉了揉手腕,隨即抱拳道:“還請長風大哥指點。”
羅長風沒有直接說話,將木劍交到左手,倒持在手中,劍刃緊貼手臂,上前拾起少年的木刀,走回原地。
下一刻,羅長風倏然旋身而起,手臂劃過一道斜斜的圓弧,木刀狠狠劈下。
刀身從少年面前兩尺外掠過,帶起的勁風撲到少年臉上,讓他充分感受到了羅長風這一刀的威力。
羅長風施展的,正是他剛纔那一招旋身掛劈,但又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羅長風出手時,並未擺出起手式,硬要說有,不過是握刀的手臂微微後揚,刀身微斜,刀尖斜指側面天空。
其次,羅長風旋身時,並未加上“裡合腿”,少了一個甩腿的動作。
少年眼中升起了一絲明悟,只聽羅長風接着用他那淡漠的聲音道:“練法與打法不同,實戰時,不要擺出那沒有任何用處,並不適合發力的起手式。”
“一旦決定用哪招,就要讓兵器處於最適合發力的位置。”
“裡合腿對增加刀的殺傷力沒有任何用處,反而掣肘了你出招的速度,可以拋棄,習練時加上,是爲了鍛鍊你的腰力。”
說完將木刀拋還給了少年,少年擡手接住,此時對羅長風已是心服口服,抱拳深深一揖,道:“多謝長風大哥,小弟服了,還請大哥再看看小弟其他招式的問題,多多指點。”
羅長風淡淡點了點頭,道:“你且使來看看。”
“好。”少年頓時興致高漲,手腕也不痛了,將木刀放回兵器架,取回自己的佩刀,撒開架子便施展開來。
此時其他少年們心下,對羅長風那一絲絲不服也早已消失無蹤,紛紛圍了上來,等羅長風指點完那少年,立馬向羅長風請教自己在習武時遇到的問題。
這片空地西南角的一處拐角,陳近南臉上帶着欣然的笑意,對身側的陳丕道:“如何?”
陳丕歎服的道:“對總舵主的眼光,屬下這回是真服了,只是這長風兄弟性子也太淡漠了些,卻不知道他究竟遭遇過些什麼。”
陳近南輕嘆一聲,沉聲道:“長風自幼喪母,又親眼目睹父親被韃子惡奴活活打死,靠着一股對韃子的仇恨,堅韌的活了下來。”
“十年後,他長大了,憑着十年來,無人教導,自己摸索着練出的一些粗淺功夫,連殺三名殺父仇人,報了血仇,正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典範。”
“也正是這樣的生存環境,才讓他養成這般淡漠的性子,同時,也養出了他那堅忍不拔,吃苦耐勞的品質。”
陳丕直到今日才知道羅長風的身世,心下不由自主的,對他升起了濃濃的欽佩之意。
他自認,若換做是他面對這樣悲慘的遭遇,別說報仇,能不能活下來,他都沒把握。
“原來如此,我第一次見到他時,就覺得他骨子裡有一股狠意,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沒想到他竟有如此身世,他能遇到總舵主,真是他的幸運。”
聽了陳丕的話,陳近南輕嘆道:“遇到我是他的幸運,遇到他又何嘗不是我與天地會的幸運?”
陳近南與陳丕相視一笑,再看了一眼已經得到少年們尊敬的羅長風,放心的轉身離去。
看來他與少年們的相處,無須他們擔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