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婉,你說話好不好?”過於安靜的蘇牧婉,讓陸景年內心慌亂,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蘇牧婉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安靜地靠着車窗,雙眼緊閉。
悲傷痛苦將她整個人包圍住,蘇牧婉陷在黑暗深淵裡,滿腦子都是蘇雲曦的那些話。喊了二十幾年的爸爸,突然有一天變成了外人,她變成了生父不詳的人。一切彷彿是一場夢,亦或者說她的人生從一開始便是笑話。
她也終於明白,爲什麼外公從前一直不主動和她提起父親這個詞,每每她羨慕別的孩子有爸爸的時候,外公都只會安慰她說,“婉婉,沒關係,你有外公。”
卻原來從一開始,她便活在一個謊言裡,只是這個謊言在二十幾年後被戳破了,而她成了一個笑話。
小時候總覺得奇怪,爲什麼自己的媽媽從來不疼愛她,也不會像其他小朋友的媽媽一樣關心自己的孩子,這個疑惑她一直都存在心裡,以爲是自己不夠好,以爲是自己沒有蘇雲曦討喜,所以周書芸不愛她,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沒有什麼不夠好,只是因爲她的存在是周書芸的恥辱。
從一出生便不被喜愛,她又怎麼可能得到周書芸的寵愛。
“牧婉,對不起,我不該瞞着你,原本一直都在想找個恰當的時機告訴你,可是卻因爲不想看到你傷心難過而遲遲拖着。”陸景年有些懊惱,他把車開到僻靜的路旁停下,壓低着聲音對蘇牧婉說道。
他是真的後悔了,如果能夠早一些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牧婉,也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情。
陸景年伸手想要將蘇牧婉擁進懷裡,很明顯能夠感覺到她的瑟縮和抗拒。
蘇牧婉掙扎不停,想要遠離陸景年,可是陸景年卻根本像是沒有感覺到她的牴觸一般,很用力地將她擁進懷裡,緊緊地抱着。蘇牧婉眉頭不由緊緊皺起,她許久才發出聲音,“鬆開。”
“不要,牧婉。我知道你很生氣,也知道你心裡肯定在怪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像你解釋,但是你知道的,我太害怕你受傷,怕你落淚,可最後還是讓你面對這些。”陸景年有些無措,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蘇牧婉平復內心的不快。
密閉的車裡,蘇牧婉被陸景年緊緊地抱在懷裡,原本努力掙扎的蘇牧婉發覺自己這點力氣哪裡敵得過陸景年的,索性直接放棄了,她像是一個破碎的布娃娃,沒有一點生氣,任由陸景年抱着。
她什麼人都不怪,只是心裡太過痛苦,彷彿有一隻手在狠狠用力地抓着她的心,她只覺心口痛得厲害就連呼吸都困難,可是她找不到能夠救自己的人,原本以爲陸景年是那個可以帶給她快樂的人,可是現在發覺那僅有的陽光也不再溫暖,被無盡的陰霾所遮擋。
“你早就知道哦啊了,是不是?我不是蘇家的女兒,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蘇牧婉冷聲開口,聲音裡沒有一絲溫度。
陸景年沉默,他的確早就知道了,原本只是想查方媛琴,卻未料會查到牧婉的身世。
“你到現在都還不打算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我嗎?”蘇牧婉鼓足了力氣,終是將陸景年給推開了。
“牧婉,那些過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我永遠都會陪着你。”陸景年不想把過去的那些醜陋撕碎在蘇牧婉的跟前,他單純而又美好的女孩,他捨不得。
見陸景年遲遲不說,蘇牧婉卻沒再多言。
車子裡實在是太悶了,蘇牧婉幾乎快要喘不上氣,她不想待在裡面,不想和陸景年待在一起,她只想安靜地一個人待着,她想知道所有的事情,無論當初到底是因爲什麼纔有了她,她也想知道周書芸這麼多年不愛她的真相。^
蘇牧婉急切地伸手去摸車門開關,可是越急越摸不到,她有些厭恨自己的眼睛,爲什麼會看不見,她怎麼變成了一個廢人。
陸景年見狀,立馬伸手阻止蘇牧婉,摁了中控鎖,他溫聲開口,“牧婉,你怎麼了?你要去哪,你告訴我,我陪你去好不好?”
蘇牧婉幾乎崩潰,她惱怒出聲,“陸景年,我只想一個人靜靜,你就放過我吧。”
陸景年輕嘆,“牧婉,你現在情緒很激動,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出去的。”別說蘇牧婉現在情緒不穩定,計算蘇牧婉整個人狀態是很好的情況下,他也不可能讓她一個人的,那樣實在是太危險了。
“陸景年,送我去醫院,我現在想知道真相,既然你不願意告訴我,總有人會告訴我一切。”蘇牧婉出聲說道,她整個人看起來很焦躁,像是受傷的貓一樣,急得只想伸出爪子來抓人,彷彿只有那樣才能緩解內心的痛苦。
可陸景年卻是沉默的,他在猶豫,內心裡希望蘇牧婉不要再去探究那些真相,可是她眼下這般渴望知道,他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讓她知道。
“陸景年,我有權利知道當年的真相,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活在欺騙裡,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蘇牧婉哽咽着,她好想大哭一場,如果哭泣能夠將所有的事情都解決掉的話,那她定要歇斯底里哭個夠。
可是現實總是足夠殘忍,又怎麼可能讓她好過。
“帶我去醫院,我要見我媽,陸景年,求求你了。”蘇牧婉幾乎哭出聲,她把自己擺在一個很卑微的位置,因爲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只能懇求陸景年,只有他可以幫助她。
陸景年眉頭皺地很高,他不喜歡蘇牧婉用現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這讓他有一種恐懼,失去她的恐懼。
“別哭了,好不好?牧婉,我帶你去,無論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好不好?”陸景年伸手輕撫蘇牧婉的臉頰,溫聲開口。
從來都是冷麪的陸景年,這一輩子的溫柔都給了蘇牧婉。
拗不過蘇牧婉,陸景年重新開車送蘇牧婉回了醫院。
他牽着蘇牧婉走進了醫院,剛走到大廳,蘇牧婉卻停下了腳步,她出聲說道,“不進去了。”
周書芸現在大概忙得焦頭爛額吧,她最愛的丈夫還在手術室裡躺着,哪裡還有時間搭理她,更何況曾經的那些故事,對於周書芸來說幾乎是不可說的秘密,她又怎麼可能那麼輕而易舉地就說出來。
“牧婉,我們回去好不好?”陸景年輕聲開口,他不希望蘇牧婉再受到任何的傷害了,即便蘇牧婉想知道當年的真相,他都可以告訴她,只希望她不要再傷害自己。
蘇牧婉微微張開眼睛,眼前卻不再是漆黑一片,反而有一點白色的光,景象模糊至極根本看不清,但是卻要比之前要好多了,她的世界竟然多了別的色彩,不再僅僅只有黑色了。
“陸景年。”蘇牧婉伸手在自己的跟前晃了晃,“陸景年,我的眼睛好像能夠看見一點東西了。”
聞言,陸景年先是怔愣,隨即是欣喜,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直接便握住了蘇牧婉的肩膀,激動開口,“牧婉,你確定嗎?你現在真的能夠看見我嗎?”
蘇牧婉有些哭笑不得,“只是能夠看得見一個大概,不是很清晰。”
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笑,經歷了這麼一件事情,她的眼睛竟然恢復了一些。
“牧婉,你先彆着急,不要急着睜開眼睛,我現在就打電話給莫從淵,讓他去陸園,我們現在趕回陸園,讓他好好地給你檢查一下。”說完,陸景年便拿手機給莫從淵打電話。
莫從淵才下手術,沒來得及喝一口水,便接到了陸景年的電話。
“景年,怎麼了?”莫從淵開口問,“是不是牧婉?”
“是的,從淵,牧婉的眼睛突然能夠看得見東西了,雖然只是模糊一片,但是卻比之前要好得多了,你來陸園給她做個檢查吧。”
莫從淵一聽蘇牧婉的眼睛已經有所好轉了,立馬出聲回,“好,我馬上就趕去陸園。”
掛了電話以後,莫從淵連白大褂都忘記脫了,直接快步跑出了醫院,其他的護士瞧見了,紛紛疑惑,心道難道又出了什麼大事故?怎麼一向淡定的莫醫生也這麼焦急。
莫從淵一直都在想方案治療蘇牧婉的眼睛,原本採取保守治療就能夠有起效的額,可之前一直都沒有反應,他都已經打算放棄保守治療轉手術了,卻沒想到忽然就有效果了。
匆匆趕到陸園時,陸景年正陪着蘇牧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陸景年瞧見一身白大褂的莫從淵,輕咳出聲,“從淵,真是辛苦你了。”
順着陸景年的目光,莫從淵看了眼自己,才發覺自己竟然沒有脫白袍子,無力扶額,“我真是忙昏了頭,我剛從手術室出來就接到了你的電話,直接就開車來了,倒是忘記把這袍子給脫掉了。”莫從淵動作嫺熟地直接把白大褂給脫掉了,隨手往沙發上一放。
莫從淵徑自走到蘇牧婉的身邊,從隨身攜帶來的醫藥箱裡面拿出了很多醫用工具,他邊帶着消過毒的手套,邊出聲對蘇牧婉說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見蘇牧婉一直都是閉着眼睛的,他又繼續說道,“你現在緩緩把眼睛打開,適應一下光之後再完全打開。”
蘇牧婉依言照做,緩緩地睜開眼睛,連續眨了好幾下眼睛,蘇牧婉才完全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