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縣街道上,一行六人行色匆匆,路人生恐躲避不及,紛紛避讓兩側。
這一行人正是縣衙捕快,個個要掛長刀,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爲首是身穿青色皁袍的縣尉張大人,緊跟其後的是身穿捕快服飾的劉洪捕快,再其後則是封雲、老黃等四名衙役。
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昨日一心想着猛虎拳,今日跟隨縣尉大人辦案自然不能穿着隨便。
封雲長相併不很完美,貧寒出生的他給人更多的感覺是憨傻笨,但黑色捕快服穿在他身上卻顯得特別英挺,再加上腰間明晃晃的長刀,任何人見了都忍不住暗自讚歎,好個英武少年郎!
命案發生在一戶民戶家中,死者王氏,丈夫劉良是縣城最大客棧鴻通客棧的賬房先生,昨日值夜班,清晨回到家中驚叫一聲,聞訊而來的鄰居發現死者,隨即報案。
等封雲一行趕到的現場,劉良家院中已經圍滿了湊熱鬧的人們,死者在其臥房中,張縣尉帶封雲等人進入,入眼處到處都是鮮血,一長衫男子跪倒在一女屍面前。
女屍赤裸着全身,大張着嘴,眼珠子似乎要從眼眶內蹦出來一般,想必身前遭受過非人的痛苦,胸前兩團**被利刃平砍下來露出碗口大的血洞,下體插着一杆胳膊粗細的圓木。
見到屍體的剎那,封雲肚中一陣翻滾,根本來不及跑出門外,轉頭就將早晨吃的牛肉麪條盡數吐了出來。
“嘔!”
吐完了早飯,肚子還不滿意,又是一陣翻滾,大口的苦水稀里嘩啦吐了一地。
前世,爺爺奶奶健在,父母更是特意避免讓他接觸死者,至於網傳極其慘烈的車禍現場大多數都打了馬賽克,一般的隔着屏幕也達不到那種直衝心靈的力度,所以對於死者,封雲是比較陌生的。
來之前,封雲心裡就一直忐忑,且不斷的給自己鼓氣,不就是個死者嗎,有什麼可怕的。
但是殘酷的現實擊敗了他。
這裡不是慘烈,完全就是地獄。
劉洪、老黃等捕快眼前的場景給震驚了,只是平時死人見多了,此時不過臉色泛白而已,但張縣尉就不同了養尊處優日久,臉色由白到紅,又由紅到紫,像川劇變臉一般,驚得他連連後退幾步,若非身後有劉洪、老黃等人攙扶,一個四腳朝天是避免不了的。
“縣尉大人你沒事吧!”劉洪攙着張縣尉很是關切的道。
在劉洪的攙扶下張縣尉緩緩站直身體,目光落在嘔吐不停的封雲身上,頓時怒從心起:“你是幹什麼吃的,見點血就要死要活的,成何體統!”
見門口有民衆張望,袖袍一甩指着封雲:“衙門的臉都被你們這羣人給丟盡了,真不知道衙門要你們這些廢物幹什麼,今天就給我滾蛋!”
摸了摸腰帶,劉洪湊到張縣尉耳邊低聲道:“他是昨天你吩咐我留下的。”
張縣尉張了張嘴也不看女屍瞪了劉洪一眼,雙手一擺衣袍,轉身走出門外,丟下一句話,“限你三天之內抓住兇手!”
“走啦!”就在封雲吐得一塌糊塗的時候,老黃走了過來在他後背正中心輕輕拍了一下,頓時胸中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覺輕了許多。
留下兩個人看守現場,劉洪帶着老黃、封雲一路護送張縣尉到縣衙後,劉洪面上瞬間晴轉陰,“罰你看守三天停屍房,若是再有差錯,從哪兒來的滾哪兒去!”
……
是夜,清風徐徐。
封雲抱着長刀,站在院子中央瑟瑟發抖,怎麼也不敢前進一步,正對面十來米距離就是停屍房大門,破舊的大門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在空曠的夜空中顯得格外陰森。
雖然明知道這個世界無鬼,然自己都親身經歷了穿越這種事情,誰能保證這種地方不發生什麼詭異事件。
越想心裡越虛。
這不是膽色的問題,是事關小命的問題,穿越了一次更知生命可貴。
想想今日剛死的女屍就在停屍房裡,自己還要與她共處一室,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說實話劉洪對封雲的懲罰有些重,老黃就第一個表示憤慨,但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封雲這種經過不正當程序進來的新人,身後又沒大靠山,除了嘴上沾點便宜,人還得乖乖過來。
索性劉洪並沒有要求他一定進入停屍房,封雲找了一塊青磚盤膝坐在上面,手中緊握着長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停屍房,生怕錯過一絲動靜。
只是他盯得越緊,那停屍房就像是一尊猙獰巨獸的大嘴,且越長越大,幾乎將他整個人吞噬。
“啊!”
封雲驚出一身冷汗,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睜開眼。
“啊!”
驚叫一聲,封雲整個人彈跳而起,手中長刀指着面前一道人影,語無倫次道:“你……你……”
“呵呵!”那人影怪笑一聲,“新進來的小捕快吧,看着這麼面生。”
能說話,不管是什麼東西最起碼有思想,緊繃的神經稍稍有些鬆懈,但長刀仍指着人影。
主要是那道人影太滲人了,一身黑衣,佝僂着身軀,黑白夾雜的頭髮遮住整個臉頰,看不清容貌。
封雲咽口吐沫,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換了一個手拿着長刀,“你是何人,大晚上的怎麼不去休息?”
“我本來就睡在這裡啊!”
瞬時,封雲汗毛倒立,整個身體都僵住了。
“我有這麼嚇人麼?”
“有……”
“……也是!”人影輕輕甩了一下,遮住臉頰的頭髮就被他甩在了腦後,露出一副佈滿褶皺的臉,唯獨一雙狹長的眼睛透着精光,“天天與屍體打交道,不是鬼也變成鬼了!”
看到清晰的面孔,封雲收起長刀驚訝的問道:“你是魏老伯?”
來之前,老黃給他說過,停屍房專門有一個收斂屍體的魏老伯,讓他來了先找魏老伯,兩人作伴,心裡也就不那麼恐懼了。
只是等他來到前前後後都找遍了就是不見魏老伯的蹤影,無奈之下才坐在了院子中央。
“沒想到一把快入土的骨頭了還有人記得”咧着乾癟的嘴脣笑了笑,魏老伯擡起渾濁的眼睛在封雲臉上掃了一圈,“終於來了個像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