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水郡,飛馬城外,李家村遺址。
之前鄉村野地的靜怡恬淡,此刻自是分毫也無,唯有累累屍骸和一片殘跡,血肉人頭都堆在一塊,分不出誰是誰,斷肢橫飛,一派煉獄景象,而血液都已乾涸,形成一片一片暗紅色的土塊,就像是得了麻疹的人臉上留下的疤痕一樣,難看。
李昂循着記憶走到村子盡頭那一間破陋的屋子,門扉敞開一半,門口還有馬蹄印記,當然,這屍首自然是瞧不見了,這馬賊殺了人之後全都堆在了村口就在剛剛已經全部看過了。
但是李昂還是慢步走到了屋子裡,那一日的經歷又在眼前,那個狡詐和厚道並存的老人,還有那個總是怯生生躲在門後遭受了苦難十分懂事的小男孩。
摸了摸胸口那一團早就已經吃掉的米糰子,自語道:“自家種的好稻米,的確很香!”
王不平楊晉一路緊隨,此刻再想起初次見面時李昂露了一手醫術,結合之前小廝的話,兩人心中自是大略判斷的出,那個好心贈藥的人,只怕就是他了。
“李兄,其實...........”
楊晉剛剛開口,李昂已經擡起頭臉上看不出喜悲。
“你想說這事不怪我對吧。”
王不平也道:“要怪也是這些馬賊,李兄你是好心..........”
“呵...........好心!”李昂的臉上出現了王不平楊晉從來沒有見過的寒冷。
“我曾以爲,這世上壞人太多,若是不想被報復就要斬草除根,除惡務盡,至今我依舊覺得做一個好人不錯,可是一個善念卻能帶來惡果,我忘了,原來還有一句話叫做,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好心?善念?哈哈哈哈,我一時的歡愉,卻導致了他們的悲劇,這算是哪門子的好心,這算是哪門子的善念,我原是罪魁禍首纔對啊!”
李昂低頭的一瞬間,眼中紅芒一閃,體內的某一道真氣運轉速度大大加快,緊接着另一道真氣也跟着運轉起來。
楊晉還打算開口勸勸李昂。
但是很快李昂就面色一正,含憤道:“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要先爲李家村的無辜村民報仇雪恨。”
...............
距離李家村數百里處,一處山坳,幾所簡陋的屋舍,破破爛爛的營地。
一對黑衣漢子正在巡邏,左邊的漢子高瘦一些,他輕輕說道:“咱們當家的還真是疼夫人,那張臉都爛成這樣了還不肯搶幾個好看的姑娘回來快活。”
右邊的漢子臉上帶着一道極深的傷疤,說話時甚至會牽動傷疤,好像整個臉都被切割一樣,不過高瘦漢子顯然見怪不怪,對此習以爲常。
刀疤臉說道:“那可不是,這次咱們特意奔走百里,就是聽說李家村那有藥,要不然誰廢這個功夫啊,就他們李家村那點糧食,都不夠馬嚼的!唉,也不知道這藥效果好不好。希望這藥膏能管用,咱們當家的也一定高興。”
高瘦漢子點點頭,回答道:“那當然啦,大嫂雖然臉毀了,可是對我們都好,大夥記掛在心上,誰都指望大嫂能夠早日康復,對了,大嫂問起可千萬別說是搶回來的,就說是咱們當家千辛萬苦求回來的!”
刀疤臉嘿嘿一笑,刀疤一翻,露出鮮紅的肌肉“我又不傻,當然不會亂說!”
高瘦漢子忽的說道:“你該向當家討一點來給你試試,你這老臉呸嚇人啦!”
刀疤臉冷哼一聲“沒有傷疤的男人是不完整的男人,尤其是像你這種瘦了吧唧的,一看就不行!”
“嘿,我看你是找死,再說一遍!”
“我就說,你不行!”
..........
而營地裡,一間屋子前。一個滿臉絡腮鬍的黑臉大漢正在門口不住的來回踱步,不時的朝着屋子裡張望,顯然是十分的焦急。
一會功夫,屋子大門推開,一個老婦人從門裡走了出來,黑臉漢子連忙迎了上去,問道:“怎麼樣?”
老婦人一拜,笑呵呵的說道:“馬當家,你這會找的藥可真是靈丹妙藥啊,這才兩夜功夫,夫人沉痾盡去,臉上的疤痕去了大半,只可惜已經用完,還是留了些痕跡。”
馬彪大喜,笑道:“有用就行,有用就行,快讓我看看芸兒。”
老婦人連忙讓開身子,馬彪一把推開大門急忙忙衝進去。
屋子裡面倒是不像外面看起來那樣的簡陋,除了一張繡牀還擺了一張茶几,一面梳妝檯,此刻梳妝檯前還作者一個身穿淡色衣袍的女子。
“芸兒...........”
大漢本來來勢匆匆,但是一進來房間,卻不自主的放慢了速度,壓低了聲音。
那素衣女子這才悠悠轉過身來,臉上還帶着絲絲晶瑩,眼眶也是紅腫,但是全不妨礙馬彪看清自家夫人的面容,雖然邊角上依舊還有舊日傷痕,但是比起以前也是天壤之別。
“芸兒你的臉!”馬彪這樣一個鐵漢,平日裡縱使吃再大的苦,受再大的罪也從不皺一皺眉頭的人,居然此刻落下淚來,兩人對視一眼,千語萬言已不許多講,只是相擁。
老婦人在門外看的清楚,臉上掛着笑容轉身離開。
............
“李兄,你決定了嗎?”
李昂頭也不擡,面無表情的看着遠處幾個山坳,目光之中只有陰冷。
“他們都是罪有應得,你也看見了,這山寨裡面可有一個無辜的人?他們吃的不是糧食,是百姓的血肉,除了李家村,不知還有多少性命喪在他們手裡!你們若是怕髒了手,就都交給我來吧!”
王不平楊晉對視一眼,眼裡滿是擔憂,兩人都瞧出了李昂狀態不對,但是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楊晉關切道:“李兄,這些馬賊手段殘忍殺人如麻自然是該死,你且去吧!”
李昂只對着楊晉一拱手,足尖一點,身子飛掠出去。
王不平面色一變,剛要開口,楊晉卻對他使了一個眼神,等到李昂身影遠去,楊晉這纔開口道:“李兄現在怒火中燒我們阻攔不住,還是等他將這口氣發泄出來!否則的話,只怕李兄心中鬱結,對武道修行大大不利。”
王不平略一思索,點頭道:“也有幾分道理,既然如此,我們就在遠處爲他掠陣,這馬彪能夠闖下威名想必手裡應該也有兩把刷子,咱們可得看着點李兄,他現在失去理智,我怕他吃虧呀!”
兩人商議一陣,立刻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