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秘告少林

楊非子冷笑一聲,道:“人爲財死,你要錢要到了老夫身上,那就別怪老夫取你之命了。”

伸出右腳,輕輕一勾,把那黑衣人的身子移向一側,大步奔近上房,舉手在木門上推了一掌。

上房木門,已然加閂,楊非子雖然推了一掌,木門仍然是緊閉未開。

楊非子暗暗點頭,忖道:看來這小子的迷魂粉確然有些道理。

伸手按在木門之上,內力發出,嘭然一聲,竟然震斷了扣門的木閂。

楊非子快步行到那木榻前面,一面叫道:“凌少俠,想不到咱們這麼快又見了面。”

手指拔開了牀上的棉被,不禁爲之一呆。

原來牀上棉被之下,只是一付枕頭,哪裡有人?

楊非子眼看中計,立時一吸氣,雙掌護身,霍然轉過身子蓄勢待敵。

室中夜色如墨,既無人衝入室中攻擊,也聽不到一點聲息。

似乎是這座雅室中,從就沒有人住過。

楊非子默運內功,凝神側聽了一陣,高聲說道:“凌度月,我知道你在這座客棧之中,你不在這座客房之中,想必早已隱藏在屋上院中了。”

凌度月很沉着,仍然未答一句話。

楊非子長長嘆息一聲,道:“凌少俠,在下的手段也許不當,不過在下確無加害之心,但因恐引雙方誤會,所以才使用迷藥,準備先把諸位迷倒,使你們失去了抗拒之能,然後在下再行說明來意。”

凌度月仍未答話。

楊非子突然點燃了一隻火摺子,點起房中的火燭。

熊熊的燭火,照得滿室通明。

楊非子拍拍雙手,道:“凌少俠,在下相信你一定隱在一處很隱密的所在,而且能清晰的看到在下,我手中未帶兵刃,更未帶毒藥,只求和凌少俠見面一談。”

凌度月似是聽而不聞,仍然未回答一句話。

楊非子心中大急,道:“凌少俠,此事重要無比,在下冒萬死之險而來,此事不但關係諸位的生死,而且關係到天下蒼生,凌少俠如是不肯賜見,日後必將追悔莫及。”

凌度月突然飛身一躍,流星閃電一般,躍入了房中,右手蓄勢戒備,冷冷說道:“楊非子,你如再要想施展什麼手腳,那就休怪在下的無形劍下絕情了。”

楊非子舉起雙手,道:“凌少俠,在下確無惡意。”

凌度月道:“這世上的壞人太多了,在下不得不防備一二?”

楊非子估量形勢,以凌度月的劍法之快就算此刻想反抗,也是有所不及了,微微一嘆,道:“要如何才能使凌少兄相信在下?”

凌度月道:“你這人陰險成性,很難叫人相信。”

楊非子道:“在下的處境,凌少俠是親眼所睹,如若不是事出非常,在下也不會冒險來此了。”

凌度月道:“像你楊非子這等人,只知有己,哪知有人,哪裡會關心到天下蒼生,武林大義。”

楊非子輕輕嘆息一聲,道:“在下無往不利時,確然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但一個人身處逆境,領受到痛苦的滋味時,那就完全不同了。”

凌度月道:“哦!”

楊非子道:“我曾經試圖療治自己身中的蠱毒,但我數次的試驗之後,發覺了完全沒有希望,以我在醫道上的成就,無法療治好身中之毒,天下還有什麼人,能夠療治好我身中的奇毒呢?”

凌度月嗯了一聲,道:“所以你變了,變的開始關心別人?”

楊非子苦笑一下,道:“我嘗試過,一個人在預知自己死亡時,心中的痛苦和恐懼,那不是別的人能夠想到,在極度的懊惱、痛苦中,使我體會到人生的價值,我要在剩餘的生命中發出光亮,爲武林大義一盡心力,一則恕罪,二則希望能留給人一份懷念。”

凌度月冷冷說道:“恕罪則可,你本來兩手就沾滿了血腥,至於想流芳千古,供武林後世憑弔,那隻怕很難如願以償了。”

楊非子道:“行俠之道,善在不爲人知,但我楊非子沒有那個氣度,不能不讓我內心有這份期望、歡樂,自三代以下,無不好名者,也只有這個誘惑,纔會使我全力以赴。”

凌度月暗暗嘆息一聲,忖道:這人當真是貪利好名……

但聞楊非子接道:“目下情形,十分急促,我楊某人雖有改過向善之心,我孤掌難鳴,因此在下想到了少俠。”

凌度月道:“你說來說去究竟是什麼事?”

楊非子道:“諸位見到過歐陽老堡主嗎?”

凌主月心頭一跳,道:“歐陽老堡主?怎麼樣了?”

楊非子道:“歐陽老堡主不知怎的竟然和柳鳳閣合作起來。”

凌度月心中暗道:“看來他這一次大概不是說謊了?”

心中念轉,人緩緩說道:“那有什麼不好,柳鳳閣和歐陽明,一個是名動天下的江湖高人,一個是資財千萬的天下第一富豪,他們兩人結合一處,又有何奇怪之處?”

楊非子淡淡一笑,道:“如是你閣下想這樣,在下也不會找你凌少俠透露內情了。”

凌度月心中暗道:這楊非子做了大半輩子的壞事,想不到這一場傷,會使他完全地改變過來。

楊非子不聞回答之言,立刻又接道:“凌少俠,此事關係重大無比,目下開封城中,除了你凌少俠之外,再也無人能夠阻止這件事了。”

凌度月道:“究竟什麼事?”

楊非子低聲道:“柳鳳閣和歐陽明聯手合作,派出了四個親信高手,分赴少林、武當等四大門派而去。”

凌度月道:“少林、武當乃是江湖的泰山北斗,傲經霜雪,不知經過了多少的兇險,人才衆多,高手如雲,就算柳鳳閣和歐陽明親自出馬,趕赴少林、武當,又能把兩大門派如何呢?”

楊非子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們四個人各帶兩種奇毒之物,只要能使他們接近到羣僧、羣道的吃水、用飯之處,他們就可以能用毒物。”

凌度月呆了一呆,道:“這個確然要注意一下了。”

這時,杜天龍、雷慶、杜夫人歐陽鳳、王人傑等,都從暗影中行了出來。

但聞雷慶接道:“就在下所知,武當之玄觀,素來不許外人進入,一般的香客,都無能接近本院。”

凌度月道:“如若他們是武當門下的弟子呢?”

雷慶吃了一驚,道:“這就很可怕了。”

楊非子道:“不但可怕,而且他們隨身攜帶的藥物更爲可怕。”

凌度月道:“什麼藥物?”

楊非子道:“那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毒粉,混入了水中或食用之物中,立時消失不見,但更可怕的是,這些毒藥服下之後,並無異狀,要三十六個時辰之後纔會發作,所以他有着從容時間施下毒粉,一次不成,再次施用。”

凌度月道:“看來用毒一道,實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

楊非子道:“不錯,那是在下數十年苦苦研製成的毒物,叫作三日斷魂散。”

凌度月道:“你通知在下,但不知要在下如何去阻止這件事?”

楊非子道:“柳鳳閣和歐陽老堡主的勾結,似非近日中事,他們早已憎愛分明瞭,已有很好的合作計劃……”

雷慶接道:“如是他們早有合作的計劃,何以會等到現在纔對少林、武當等四大門派下手?”

楊非子道:“一是因爲他們還未取到在下的三日斷魂散,再是兩人互不相信,所以遲遲無法下手。”

凌度月道:“如今取到了嗎?”

楊非子道:“不錯,他們剛剛取到三日斷魂散。”

凌度月道:“你既知此物厲害,何以會交出呢?”

楊非子道:“有一件事只怕你凌少俠還不知道。”

凌度月道:“什麼事?”

楊非子道:“柳鳳閣、歐陽明都是用毒大家,尤以歐陽明對用毒、配毒一道,造詣之深,不在區區之下。”

凌度月道:“歐陽明真會用毒嗎?”

楊非子沉吟了一陣道:“江湖從未傳說過他用毒的事,他見到了在下的三日斷魂散後,一再表現出他用毒本事。”

雷慶道:“少林寺距此不近,咱們得早些行動?”

凌度月苦笑一下,道:“如何一個行動法呢?咱們不知那下毒人的外貌,也不知他何時下手。”

雷慶道:“這個倒不用愁了,只要咱們能夠早一日趕到少林寺,把此事通知少林寺一聲,如何防範那是少林寺中的事了。”

凌度月點點頭,道:“老前輩說的是……”

目光一掠楊非子道:“還有兩大門派?不知是哪兩派?”

楊非子道:“這個麼?在下未聽清楚,只知有少林、武當,另外兩大門派,大約也在中原,不會離得太遠。”

言罷,一抱拳,接道:“在下言盡於此,告辭了。”

轉身向外行去。

凌度月急急說道:“楊兄留步。”

楊非子人已行了兩步,聞言轉過身子,道:“凌少俠還有什麼吩咐?”

凌度月道:“閣下辛辛苦苦追來此地,只是爲了交代這幾句話?”

楊非子道:“不錯。”

凌度月道:“此事關係整個江湖安危,閣下既有改邪歸正之心,留名後世……”

楊非子嘆口氣接道:“留名後世,只是在下一點期望,最重要的是,使在下能求得一份心安。”

凌度月道:“既是如此,楊先生何以不肯留在此地,和咱們同心破敵?”

楊非子道:“在下不願留此原因有二,一是諸位未必肯信任在下,二是在下的處世方法,對敵手段可能和諸位有着很大的不同。再說適才在下遣人施用迷魂粉一事,只怕凌少俠還耿耿於懷。”

凌度月道:“先生的醫道、才慧,素爲武林同道敬重,如能拋棄私慾,必可造福武林,至於先生適才遣人施用迷毒已成過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是先生真懷救世之心,咱們很希望先生留下,假如閣下是別具用心,那就只管請便了。”

楊非子沉吟了一陣,道:“蠱毒難醫,藥量有限,短短數月的生命,還有什麼私慾可言,一個人面對着生命的終結時,纔會私慾頓消,靈臺復明,回首前塵,全屬恨事。”

凌度月道:“楊前輩有此心念,使在下肅然起敬,怎不留此,全力挽救狂瀾。”

楊非子道:“凌少俠如是真心相留,在下願附隨驥尾,稍盡綿薄。”

凌度月道:“在下是一片誠意。”

楊非子道:“那很好,楊某當以僅餘的數月生命,爲武林正義,全力以趕。”

雷慶一抱拳,道:“先生能願盡全力,實爲武林之幸……”

楊非子接道:“慚愧,慚愧……”

目光一掠凌度月,接道:“至於在下適才施用迷藥一事,在下有所解釋……”

凌度月道:“不用了吧!”

楊非子嘆息一聲,道:“還是說明的好!”

語聲一頓,接道:“在下生恐冒昧造訪,鬧成衝突,所以,準備先用迷藥迷暈諸位,然後再加解救,使諸位感覺到楊某人有相救之情,再聽楊某人一番解說,必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想不到竟然又弄巧成拙。”

凌度月微微一笑,道:“事情已過,先生以後休再提起。”

楊非子道:“爾虞我詐,只不過徒費心機,開誠佈公才能夠相處如同水乳交融,朝聞道夕死可矣!楊某人能在死去之前,同人至誠相處,雖死何憾。”

雷慶道:“楊兄,請入室長敘,剪燭夜話,共商江湖大計。”

楊非子道:“此地不宜久留,最好能立刻動身。”

凌度月道:“在下也有此感。”

楊非子道:“既有共同之見,諸位就請收拾一下離開。”

楊非子帶幾人連夜疾行,一口氣走出了數十里,直到五更過後,纔在一座古廟中停了下來。

這是一座破落的廟宇,但殿宇重重,規模仍具。

楊非子帶幾人進入第三層大殿,才停了下來,道:“諸位,請委曲一下,坐息一陣,再商談咱們的行程。”

羣豪信言坐息。

楊非子卻未休息,行出大殿,察度了四周形勢,才重回殿中。

坐息醒來,已然是旭日東昇的時分。

杜天龍輕輕咳了一聲,道:“楊兄,兄弟心中有幾件不解之事,請教楊兄。”

楊非子道:“在下洗耳恭聽。”

杜天龍道:“歐陽老堡主和柳鳳閣早有勾結,何以柳鳳閣適才又不拜會家嶽。”

楊非子道:“這個諸位就不清楚了,因爲你們太君子,他們勾心鬥角,各有私心,柳鳳閣仗財勢得罪了不少江湖高手,歐陽明深居綠竹堡,閉門謝客,不問江湖中事,如非兩人早已有勾結,自然不可能在開封結識,但在下卻親眼看見他們在閉室密談很久。”

凌度月道:“有這等事?”

楊非子苦笑一下,道:“他們又聯袂找上在下住處,找出了三日斷魂散,立刻就取走,邊派人手,分赴四處下毒。”

楊非子繼續道:“他們只想到在下已被蠱毒控制,卻沒有料到我楊非子,竟然中毒後大徹大悟。利害結合,全以實力爲主,目下是歐陽明實力最強,柳鳳閣親往拜會,自然是有求於歐陽明,其間是否有意地做作給諸位看看,那就非在下所知了。”

凌度月道:“原來如此……”

語聲一頓,接道:“先生離開之時,他們是否知曉?”

楊非子道:“在下身受蠱毒控制,柳鳳閣想不到我會逃走,所以並未監視在下。”

凌度月道:“三夫人呢?是否也和他們勾結在一起。”

楊非子道:“三夫人似是獨樹一幟,但目下卻還有可能和柳鳳閣和平相處,自然他們還有着彼此需要之故。”

凌度月道:“那武功奇高的黑衣人呢?”

楊非子道:“這可能就是他們三方面暫時相安無事的主要原因,那黑衣人武功太高,不是他們任何一方所能力敵。”

凌度月道:“歐陽明既是和柳鳳閣早有勾結,柳鳳閣何以會放過我等。”

楊非子道:“可能他算計過自身的實力,動起手來,未必有必勝的把握,也可能歐陽明不願父女殘殺,有意放諸位離開。”

歐陽鳳道:“先生,賤妾有一奇怪的想法,那就是目下的歐陽明,可能不是家父的真身。”

楊非子呆了一呆,道:“姑娘此意,可有所指?”

歐陽鳳道:“我說不出具體的證據,這些年來,我又很少回到綠竹堡,有一點很明顯的事,那就是家父不會用毒,但現在的歐陽明卻是用毒高手。”

楊非子道:“錯不了,杜夫人,歐陽明確是位用毒高手,其造詣之深,在下也只有佩服,在下曾經試過無形之毒,不但不能傷他,反而被他一語點破,單是這份能耐,就非柳鳳閣所能及得。”

歐陽鳳道:“賤妾總覺着內中有很多費解之處,因此準備返回綠竹堡查個明白。”

楊非子道:“好辦法,綠竹堡也許會找出一些線索,只要找出他不是令尊的證據,有很多費解事,立刻可以瞭解。”

歐陽鳳道:“此事雖然重要,但比較少林、武當兩派被害事,相差極大,所以賤妾不能因私害公爲小失大。”

楊非子道:“夫人深明事理,好叫在下敬佩,傳出消息之後,咱們就可以轉回綠竹堡中查個明白了。”

凌度月道:“唉!看起來情勢變化了,如是歐陽明下毒成功,實力大增,只怕就很難和三夫人合作成功了。”

凌度月道:“三日斷魂散,還有解救之法嗎?”

楊非子道:“解藥也同時被他們取走。”

凌度月道:“情勢演變至今,揭穿歐陽明真假身份,似乎是一個關鍵了。”

楊非子道:“所以咱們一定要追查出歐陽明的來龍去脈……”

雷慶忽然接口說道:“楊神醫,有備無患,那三日斷魂散既是出諸先生之手,想來解藥也是先生所制了。”

楊非子嘆息一聲,道:“我明白雷兄的意思,我雖有配製三日斷魂散解藥的能力,但藥物難求,恐不是十日一月內可以收齊,在下的性命有限,只怕是很難等到那一日了。”

雷慶沉吟了一陣,道:“楊神醫,在下有幾句話,如是說得不當,還望先生能夠指點……”

楊非子接道:“雷兄但請吩咐。”

雷慶道:“楊神醫可否把配製三日斷魂散解藥的藥方傳給一個可以信託的人,由他代神醫完成救人濟世之志?”

楊非子目光轉註到凌度月身上,道:“凌少俠?”

雷慶道:“如是先生覺着凌兄弟可代完成此願,我想凌兄弟決然不會推辭。”

他一語雙關,使得凌度月也無法推辭。

楊非子道:“凌少俠對醫藥一道,是否有些基礎?”

凌度月道:“在下對醫道,所知無多。”

雷慶道:“凌兄弟,此事關係着武林安危,江湖大局,你可不能推辭這個責任。”

凌度月道:“晚進不敢。”

楊非子道:“凌少俠不解醫道,事情就有些麻煩了,配製那三日斷魂散的解藥,練藥的火候十分重要,要恰到好處,才能使解藥有效。”

雷慶道:“找一個精通練丹之術的配藥大夫並非難事,困難的是藥方難求,楊神醫只要肯傳下藥方就行了。”

楊非子道:“在下答允傳下藥方。”

杜天龍道:“楊前輩如是久不歸去,必將引起他們的懷疑,他們也可能顧慮咱們會通報少林武當兩處,可能派出高手,沿途截殺。”

楊非子道:“不錯,杜兄有何高見?”

杜天龍道:“在下覺着,咱們略作改扮,也可掩人耳目。”

楊非子道:“在下也有此意。”

雷慶道:“少林距此最近,咱們趕緊一些,兩三日就可趕到少林寺了。”

楊非子道:“使人爲難的是,咱們必需要分成兩路,一往武當,一往少林。”

雷慶道:“咱們人手不多,一旦分散,實力更單薄,少林、武當,都是武林中名門大派,兩處都有很嚴厲的戒規,如若咱們分兩處,不如集中全力,趕赴少林。”

楊非子道:“咱們總不能只救少林一派,不管武當門戶了。”

雷慶道:“咱們見到少林掌門方丈之後,陳明內情,武當方面由他們派人通知。”

楊非子道:“只怕時間上不能適應。”

雷慶道:“近十年來,少林和武當相處極爲融洽,我想他們之間,或許有特殊的通訊之法。”

楊非子道:“好!咱們就先行趕往少林寺去。”

幾個經過一番改裝之後,直奔少林寺。

各人化裝成身份不同的人,分成兩撥而行,只不過雙方保持了十餘丈的距離,以便能前呼後應,相互支援應變。

事情出了幾人意料之外的順利,一路上竟未遇任何事故。

這日,午後不久,已到了少林寺外。

雷慶已訪問少林寺數次,輕車熟路,帶幾人直奔迎賓的客房。

一個四旬左右的和尚,合掌迎於門外,道:“諸位施主是借宿求齋呢?還是晉香還願?”

雷慶一抱拳,道:“大師怎麼稱呼?”

中年和尚道:“貧僧當值知客了明。”

雷慶道:“原來是了字輩的高僧。”

了明道:“不敢,不敢,施主是……”

雷慶道:“在下過關刀雷慶,同行幾位,也都是武林道上的朋友。”

了明哦了一聲,道:“諸位施主可是要投帖拜山。”

雷慶搖搖頭,道:“咱們一非尋仇、評理,二非求藝尋人,自然不用投柬拜山了。”

了明道:“雷施主的意思是……”

雷慶道:“在下等有一樁大事,求見貴寺方丈。”

了明道:“這個,這個……”

雷慶接道:“事關貴寺存亡,武林大變……”

了明道:“有這麼嚴重嗎?”

雷慶道:“不錯,還望大師替咱們通報一聲。”

了明道:“敝寺清規森嚴,貧僧不便冒昧通報方丈,雷施主可否見告內情,貧僧斟酌一下,再作決定。”

雷慶道:“不是咱們小覷大師,故作神秘,實是此事關係重大,不便拖延,還望大師原諒。”

了明合掌喧了一聲佛號,道:“雷施主,貧僧職份低淺,實難作主……”

凌度月已聽得心中動火,冷冷說道:“久聞少林寺,素受武林同道敬重,但在下確未想到,竟然如此小家子氣。”

了明道:“少林寺佛門名剎,廣受香火,福佑十方弟子,求宿晉香,貧僧等無不全力照顧,但對武林同道的事情,卻有一條很嚴格的禁例。”

凌度月道:“什麼禁例。”

了明大師道:“本寺不喜武林同道在寺中鬧出什麼不愉快的事……”

凌度月接道:“咱們已然陳明來意,是爲救貴寺而來。”

了明大師笑道:“少林寺近十年來,一直是靜如止水,貧僧說一句狂放一些的話,武林同道進入本寺之後,也必得受本寺的清規限制,諸位……”

凌度月道:“大師,你究竟懂不懂,咱們已說明的來意。”

了明道:“貧僧懂是懂了,不過諸位如是不肯說明內情,貧僧不便通報。”

雷慶道:“在下明白了明大師可是覺着咱們的身份不夠見貴寺方丈的分量。”

了明大師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雷慶道:“這麼說來,大師不認識雷慶是何許人了?”

了明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並未聽過雷施主的大名。”

雷慶道:“大師覺着什麼人才有見貴方丈的身份呢?”

了明道:“這個貧僧無法解說,不過,那人至少應該是當今武林中的知名人物。”

雷慶道:“楊非子楊神醫的身份夠嗎?”

了明目光轉動一陣,卻無法認出哪一位是楊非子,當下接道:“哪一位是楊施主?”

楊非子行前兩步,道:“區區便是。”

這時楊非子仍穿着一身老農的衣着。

了明道:“貧僧未見過楊非子施主,但卻聽過他的大名,施主形貌、衣着,卻和傳說中的衣貌,全然不同。”

楊非子道:“咱們改裝易容,旨在避人耳目。”

了明道:“原來如此。”

楊非子道:“大師可是相信了在下的身份嗎?”

了明把幾人讓入了迎賓客室之後,立時有兩個小沙彌,分別獻上了松子茶。

了明一合掌,道:“諸位請稍坐片刻,貧僧去去就來。”

轉身大步而去。

凌度月道:“這位知客僧可惡得很,確然不知老哥的……”

雷慶微微一笑,接道:“老弟這就不能怪他了,似乎是少林僧侶,不願把江湖上中的人事帶入這座名剎,至於他不知小兄之名,那更不算奇事,小兄在江湖之上,本也沒有什麼名望。”

杜天龍微微一笑,道:“知名僧一向是掌理迎接香客的事務,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他們能言善道,肆應俗如,但都只限於一般的香客,對江湖中人人事事,只怕是無能應付……”

談話之間,寺外已響起了步履之聲。

了明帶着一位年逾半百,身着月白僧袍,胸前掛着一串檀木念珠的和尚,快步行入客室。

千年古寺,武林名剎,森嚴的清規,把他們約束得有些固執,但卻保持了相當的和善、禮數。

只見那半百僧侶,合掌一禮,道:“那一位是楊神醫、楊施主?”

楊非子一抱拳,道:“區區便是。”

灰衣僧人道:“貧僧達摩院上座了塵,代院主迎迓貴賓。”

楊非子道:“不敢當高僧迎接,我等有急事求見方丈,但求片刻晤敘,立刻告辭下山。”

了塵答非所問地道:“久聞楊施主醫道精湛,武功高強……”

楊非子一皺眉頭,道:“大師,咱們已再三申明來意,既無求於貴寺,也非慕名而來,只因有要事面致貴寺方丈,不知和揚某人的精湛醫道,高強武功何關?”

了塵沉吟了一陣,道:“楊施主,說來實在有些抱歉,少林寺年深月久,有很多門規戒律,已無法適應江湖上的情勢……”

楊非子道:“大師,我們心急如焚,不能久留,你乾脆明白地說出來吧!如何才能見到貴寺方丈。”

了塵道:“只有兩個辦法。”

凌度月早已聽得不耐,冷冷接道:“這件事關係着少林寺的存亡,大師如是不願知道,咱們也只好盡到了心意爲止。”

了塵道:“真有這樣嚴重嗎?”

凌度月道:“如非這麼嚴重,咱們吃飽了撐着啦,跑到這裡來聽你們的冷言冷語。”

了塵大師輕輕嘆息一聲,道:“諸位施主,也許少林寺的規戒,太過森嚴,貧僧就算代諸位通報上去,也無法見到掌門方丈,至多能見到‘戒持院主’罷了。”

雷慶道:“爲什麼?”

了塵望望天色,道:“過了午時,掌門方丈例不會客……”

楊非子道:“好,那你就擊動警鼓、魚鍾,在下相信我們帶來的消息,確也有帶來了警鼓魚鐘的氣勢。”

了塵苦笑一下,道:“貧道昔年也曾在江湖上走動過一些時間,不瞞諸位說,貧道確也瞧出來諸位是出於一片衷誠……”

凌度月接道:“你既然知道了,怎的還不肯幫忙?”

了塵道:“警鼓、魚鍾,固然可以使諸位見到了敝寺的掌門方丈,但那將長老齊聚,全寺戒備的情形,諸位只怕也無法和掌門方文雅敘禪堂。”

凌度月道:“看來,見貴寺方丈之難,尤過晉見當今的皇上了。”

了塵大師道:“本寺戒規如此,貧僧無能爲力,諸位以江湖人物請見,只有別走蹊徑了。”

楊非子道:“好吧!你請指點一二。”

了塵大師道:“第一個辦法是貧僧代爲通報,諸位明日午時再來聽候迴音……”

楊非子接道:“咱們等不及。”

了塵大師道:“第二個辦法是,諸位闖過五道關口,請見方丈。”

楊非子道:“闖過五道關口,豈不要引起搏殺嗎?”

了塵低聲道:“貧僧可以先爲通報,但能否闖得過去,還要仗諸位的藝業了。”

凌度月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了塵大師道:“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只有這兩途可循。”

楊非子道:“那就只好闖一下了。”

了塵一轉身,道:“貧僧告退,勞請了明師弟,替諸位帶路了。”

合掌一禮,轉身而去。

凌度月苦笑一下,道:“咱們爲他們而來,想不到還要受到如此的折磨。”

楊非子道:“好人難做啊!爲惡和行善,後者尤難。”

了明輕輕籲一口氣,道:“諸位可要休息一會?”

楊非子道:“不用了,目下時間寶貴,寸陰如金,咱們要闖就早些闖了。”

了明一躬身,道:“貧僧帶路。”

轉身向外行去。

楊非子緊追身後,道:“大師,咱們在闖過關口時,可有什麼約束。”

了明道:“沒有約束,諸位有本領儘管施展。”

楊非子道:“用毒呢?”

了明道:“這個……這個貧僧就無法斷言,但如情勢不好,楊神醫小心一些用毒,不要取人性命就是。”

楊非子未再多言,跟在了明大師的身後行去。

這時,正是午後申時光景。

本有一條大道,行向第一層大雄寶殿,了明卻帶着羣豪在西側轉折行去。

穿過了一片人工培植的小松林,景物突然一變。

只見一道黑牆攔路,壁間小圓門前,站着兩個赤手空拳的中年僧侶。

兩個僧人未問一句話,雙雙一合掌,並肩攔住了圓門前面。

了明卻橫跨幾步,退到一側。

雷慶和杜天龍搶先兩步,準備出手,卻被凌度月示意攔阻。

楊非子一上步道:“兩位大師請讓去路。”

兩個和尚低喧了一聲佛號,卻未回答楊非子的問話。

楊非子雙手一抱拳,道:“咱們有事要求見貴寺方丈,無暇和兩位纏鬥,爲了爭取時間,在下開罪了。”

屈指輕彈,閃出一片白霧般的光影。

兩個和尚一左一右,遞出了拳勢,鼻息已嗅到一股異香,雙腿一軟,摔倒下去。

了明一皺眉頭,道:“楊施主……”

楊非子接道:“大師主放心,在下只是施用一些速效迷神藥物,片刻之後他們會自行醒來。”

了明移開了二僧身軀,進了圓門。

行不過三丈,一塊塊紅磚鋪成的大道上,一排站着四個僧侶。

了明一語未發,又退到一側。

凌度月看四個僧人,各佩一把戒刀,顯是比第一道防守,持重多了。

不待楊非子出手,凌度月已搶先而上,道:“大師,咱們動兵刃,還是拳掌?”

四僧齊齊合掌,道:“主隨客便。”

凌度月道:“一來時間寶貴,二來諸位都是有道高僧,想來不會先出手。”

雙掌一揚,劈了過來。

四僧身軀閃動,三僧向後移開,一僧卻揮掌上前。

原來少林僧侶保持身份,不願以多攻少。

凌度月早存速戰速決的用心,掌勢劈式一出,手法已變,左手變掌爲抓,橫扣少林僧侶腕脈,右手卻忽然一沉,隱於左掌之下。

少林僧侶看他中途快速變招,立時一沉右腕,身軀半轉,避開腕穴,左掌斜襄切了過來。

凌度月左手本是誘敵,右掌纔是主攻,但右掌是合在左掌之下,眼看少林僧侶一側身軀,合於左掌之下的右手,忽然轉過來,抓住了少林僧侶的右腕,用力一帶,少林僧侶身不由己地被帶橫兩步。

另外三僧,布成一個品字形,肅立不動。

凌度月退了兩步,一抱拳,道:“承讓,承讓。”

那落敗僧人一揮手,道:“諸位施主請過吧!”

他還有再戰之能,何況還有三個僧侶沒有出手,儘可不予放行,但攔路三僧,卻一閃離開。

顯然,他們早已得到通知,只是一試對方技藝,並未全力攔阻。

但凌度月表現出掌中套招,實也算一記絕學,看得少林僧侶暗暗佩服。

了明大師低聲道:“這位施主是真人不露相啊?”

凌度月道:“誇獎了。”

了明道:“施主可否賜教大名?”

凌度月道:“大師連過關刀雷老前輩都不認識,在下這無名小座報上姓名,大師也不會知道了。”

了明臉一紅,不再多言。

轉過一座院落,又有二僧攔道。

這兩個僧侶,年歲較大,都在五十以上,每人手中執一根禪杖。

楊非子低聲說道:“凌少俠,這一陣還是在下出手,這兩位高僧都用的重兵刃,凌少俠不便出示兵刃,如是赤手和他們搏鬥,未免太吃虧了,何況下面還有兩關,想來定是一關比一關厲害了。”

未待凌度月答話,他已經行了上去。

左首僧侶右手執杖,左手當胸,道:“閣下是……”

楊非子道:“楊非子。”

左首僧侶道:“久聞楊神醫用毒之能。”

楊非子道:“用毒手法,不登大雅之堂,但卻實惠得很。”

二僧警覺之心很高,疾快的地退後五步,兩枝禪杖同時揮舞起來。

剎那間杖影重重,帶起了呼呼風聲。

禪杖八尺,加上手臂,施展開來,一丈五尺內,全在禪杖威力的籠罩之下。

儘管二僧的杖影如山,但卻未向楊非子迫攻過去,只是把他攔阻在禪杖的威勢之外。

只見楊非子雙目凝神,望着二僧綿密凌厲的杖勢,靜站在原地不動。

凌度月心中暗暗焦急,忖道:像這樣對峙下去,幾時才能過得此關,看二僧功力深厚,要他自己力竭停住,恐怕要等上一個時辰才行。

忖思之間,楊非子已縱身而上,投入了一片杖影之中。

凝神細看,只見楊非子左閃右避,只是逃避二僧的攻勢,揮袖揚掌,也不硬接對方的禪杖。

這使得凌度月大感焦急,心中暗道:似這等纏鬥下去,要打到幾時,才能分出勝負,對方既然是兩人出手,我又何嘗不可以二對二。

正想出手,場中已有了變化。

但見那二僧手中的禪杖,突然慢了下來,似是久戰力疲,有些揮舞不動。

楊非子突然雙手並出,一把一個抓住了兩柄禪杖用力一帶,硬把兩隻禪杖給奪了下來,道:“承讓,承讓。”

二僧各自向後退了一步,呆呆地望着楊非子道:“貧僧等認輸。”

少林高僧,果然是與衆不同,有着輸得起的風度。

楊非子道:“在下得罪了。”

緩緩把禪杖送還兩人。

左首僧侶微微一笑,道:“楊神醫,貧僧等輸是輸了,不過,咱們有幾點想不明白,還得神醫指教。”

楊非子道:“兩位大師但請吩咐。”

左手僧侶微微一笑,道:“咱們怎會突然間沒有了氣力。”

楊非子道:“兩位如若還記得在下一句話,兩位就不會心中動疑了。”

左首老僧道:“用毒一道,實惠得很。”

楊非子道:“雕蟲小技,兩位見笑……”

語聲一頓,接道:“兩位所中之毒,都是自然毒性,兩個時辰之後,自然消失。”

二僧一閃身,齊聲說道:“諸位請過吧!”

過關刀雷慶低聲對凌度月道:“兄弟,這就是人的名字,樹的影兒,楊非子在武林中聲名極着,所以二僧敗在他的手中,覺着並無不當之處,心中也不會難過,如若今天施用的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人,必將會激起二僧的忿怒。”

凌度月道:“這麼說,一個人倒是應該在江湖上爭點名氣了?”

雷慶笑一笑,道:“樹大招風,名太大了也會招來很多韻無謂麻煩,這是各有利弊的事。”

談笑聲中,到了一道花樹植成的園牆前面。

只見一個白眉老僧,盤膝坐在樹牆門前。

楊非子道:“凌少俠,還是由在下先試吧!”

凌度月知他用毒手段,可省去不少時間,也不用捨命苦戰,微微一笑,道:“那就偏勞前輩了。”

楊非子大步行近老僧,一抱拳,道:“在下楊非子。”

白眉老僧霍然睜開雙目,道:“大名鼎鼎的楊神醫。”

楊非子道:“不敢,不敢。”

白眉老僧道:“楊神醫準備過老衲這一關?”

楊非子道:“咱們確實有要事拜訪,並無動手之意,大師如肯讓道,咱們感激不盡。”

白眉老僧沉吟了一陣,道:“關總要過,楊施主不用客氣了。”

楊非子道:“大師,在下的武功不濟,只怕得借重用毒了。”

白眉老僧一皺雙眉,道:“用毒,你準備把老僧毒死嗎?”

楊非子道:“這個,在下怎敢?只是要大師感覺到中毒就是。”

白眉和尚微微一笑,道:“楊施主的意思是讓老衲在不知不覺中爲毒所傷?”

楊非子道:“正是如此。”

白眉老僧啊了一聲,道:“如是老僧中了毒,那就是算老僧敗了,是嗎?”

楊非子道:“不知大師的意下如何?”

白眉老僧道:“好吧!如若你真能使老僧在不知不覺中爲毒所傷,那就算你過了此關。”

楊非子道:“大師,你已經中了毒。”

白眉老僧霍然站起身子道:“你說什麼?”

楊非子道:“大師已經中了毒。”

白眉老僧吃了一驚道:“我真的中了毒?”

楊非子道:“不錯,大師不妨運氣試試。”

白眉老僧暗中運氣一試,不禁臉色一寒,道:“真中了毒。”

楊非子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丹丸,道:“大師,相信在下嗎?”

白眉老僧道:“大名鼎鼎的楊神醫,老衲豈有不信之理。”

楊非子道:“好!大師如若相信,就請服下這粒藥丸。”

楊非子的醫道,江湖上人人皆知,楊非子的陰險,江湖上知道的人還不太多,那白眉老僧想也未想,一伸手,接過藥丸,就吞了下去,一閃身道:“諸位請過。”

楊非子當先而行,穿過花門。

凌度月等魚貫行了過去。

楊非子輕輕吁了一口氣,回顧了明大師一眼,道:“大師,這一位白眉是何許人?”

了明道:“本寺長老,心燈大師。”

楊非子道:“這位心燈大師,可是昔年的白眉大師嗎?”

了明大師道:“不錯,心燈師伯昔年在江湖行道時,號稱白眉。”

楊非子道:“在下久聞大名,可惜,在下進入江湖之後,這位大師已經退出江湖,息隱少林了。”

了明目睹楊非子施毒之能,心中似是極爲敬佩,微微一笑,道:“貧僧這位心燈師伯,一向是嫉惡如仇,昔年在江湖上走動時,曾經搏殺了很多兇惡之徒,息隱歸寺之後,又練成了無影神掌,大約對你楊神醫的俠名,早已敬佩,所以他老人家一直給你機會。”

楊非子心中暗叫了兩聲慚愧,道:“這個在下也有同感。”

語聲一頓,接道:“大師,還有最後一關了。”

了明大師道:“不錯,還有最後一關。”

楊非子道:“大師,可不可以透露一下,最後一關,是什麼人把守。”

了明道:“少林寺的五關,和別處不同,最難過的第四關,過了之後,諸位就算見到了本寺方丈,至於第五關,只不過是一個形式罷了。”

談話之間,已然到了一個幽靜的跨院之中。

了明停下了腳步,道:“這就是我們方丈室了,貧僧格於身份,不能再送諸位了。”

楊非子輕輕咳了一聲,道:“楊非子,凌度月等一行,求見方丈。”

但聞木門呀然,突然大開。

四個沙彌都赤手空拳,未帶兵刃。

楊非子一抱拳,道:“四位小師父。”

四個小沙彌齊齊合掌,道:“閣下是楊施主嗎?”

楊非子道:“不錯。”

領頭小沙彌道:“敝方丈,現在室中候駕。”

楊非子道:“咱們可以進去嗎?”

領頭的小沙彌,道:“只要楊施主能穿過咱們的阻攔,儘管請便。”

楊非子望了望四個小沙彌一眼,道:“四位小師父,一定要穿過去嗎?”

小沙彌道:“不錯,一定要穿過去。”

楊非子道:“許不許動手。”

爲首的小沙彌道:“咱們人多,諸位儘管施展。”

楊非子道:“如不幸傷了諸位,那將如何呢?”

這小沙彌只不過十四五歲,生得脣紅齒白十分伶俐,雙目眨動了一下,笑道:“最好點到爲止。”

凌度月身子一側,道:“在下可以出手嗎?”

小沙彌道:“施主大名。”

凌度月道:“在下凌度月。”

小沙彌一側身道:“請。”

凌度月右掌一揮,攻了過去。

四個小沙彌身軀轉動,快如風輪,繞得人眼花繚亂。

凌度月左掌、右指,攻勢銳利無匹。

四個小沙彌的手法,配合得佳妙無比,竟把凌度月的銳利攻勢給攔住。

直到三十招以上,凌度月連施殺手,點倒了一個小沙彌。

那爲首的小沙彌,一面喝令同伴停手,雙目卻盯注在凌度月臉上打量了一陣,道:“凌度月少年英雄,小僧等佩服得很。”

凌度月道:“四位承讓了。”

爲首小沙彌一躬身,道:“諸位施主請入禪室。”

楊非子微微一笑,當先行入,直入禪室之中。

只見一個五旬左右,身披****袈裳的和尚,盤膝在一張蒲團之上,眼看羣豪,緩緩站起身子。

這位名動天下的少林高僧,自然具有着一種莊嚴的氣度,使人肅然起敬。

楊非子一抱拳,道:“在下楊非子,拜見大師。”

少林方丈笑一笑,合掌躬身,道:“貧僧心航,諸位施主請坐。”

楊非子籲一口氣,道:“咱們千辛萬苦,連番搏殺,才得見到大師,只是想奉告一事。”

心航大師低喧一聲佛號,道:“楊施主醫道絕世,妙手回春,貧僧心慕已久,今日有幸一會,有何見教,貧僧洗耳恭聽。”

楊非子道:“大師常駐寶山,坐鎮名剎,只怕不知江湖上已有大變。”

心航大師微微頷首,道:“還得楊施主指點一二。”

楊非子長長吁一口氣,仔細地說明了經過。

心航慈眉聳動,雙目放光,緩緩說道:“我佛慈悲,幸得楊施主和諸位早通消息。”

楊非子道:“咱們話已說完,就此告別。”

心航大師道:“諸位施主,要務在身,貧僧也不敢久留,但望能留用一餐素齋,也好稍表貧僧一點敬意。”

楊非子道:“過貴寺五關,耽誤了不少時間,我們得早些上路了。”

轉身向外行去。

心航大師道:“楊施主留步。”

楊非子雖然告訴了歐陽明準備對當今最具實力的四大門派下毒的事,但卻沒有說明自己身受蠱毒所害之事。

他急於在有限的生命中,爲武林正義多盡一份心力,也好稍贖前愆。

聽得心航呼叫之言,楊非子只好停下腳步,道:“大師還有什麼吩咐?”

心航大師道:“楊施主請留片刻,進一杯香茗,貧僧和這位凌少施主,略談數語如何?”

凌度月微微一怔,道:“大師有事賜教在下嗎?”

心航大師道:“小施主請隨貧僧入內一談。”

凌度月回顧了雷慶一眼,只見雷慶微微頷首,當下舉步隨在心航大師身後,直入內室。

一道垂簾,隔開了內外,楊非子等,都無法看到內室景物。

足足等了近一個時辰之久,楊非子已然數度感到不耐,都被雷慶示意強忍了下去。

又過了頓飯工夫之後,凌度月才緩緩行了出來。

楊非子道:“心航大師呢?”

凌度月道:“他要晚進轉告,武當派他自會派人通知,不用咱們費心了。”

楊非子一皺眉頭道:“好吧!咱們可要和他招呼一聲。”

凌度月低聲道:“不用了,他已經告訴晚輩,不送咱們了。”

楊非子心中疑竇重重,但卻不便多問,只好轉身向外行去。

一行人離開了少林寺,楊非子再也忍耐不住,冷笑一聲道:“辦完了歐陽明的事,如若我還能活在世上,非得重來少林一行不可……”

凌度月奇道:“爲什麼?”

楊非子道:“給他們一點教訓,咱們千里迢迢來此送訊,他竟然連送也不送一步。”

凌度月一皺眉頭,道:“楊前輩,不能怪他,他有難言。”

幾人離開了嵩山不久,少林寺也有了動靜,幾批人手,分別下山。

他們地形熟悉,未走大路,翻山越嶺的由捷徑行去。

行到了嵩山角下,雷慶道:“現在,咱們應該如何?”

楊非子道:“奔綠竹堡。”

雷慶道:“就這樣走嗎?”

楊非子道:“雷兄的意思是……”

雷慶道:“老朽覺着,綠竹堡如若有什麼變動,必然也有着很高的警覺之心,和森嚴的戒備。”

楊非子道:“雷兄言之有理,咱們應該如何呢?”

雷慶道:“在下之意,咱們也得計劃一下才是。”

楊非子道:“我看雷兄似是已胸有成竹,用不着再客氣了,你乾脆說出來吧!”

雷慶輕輕咳了一聲,道:“老朽麼?倒是想了幾個法子,不知是否能用得上,說出來,還要諸位指點一下。”

杜天龍道:“大哥不用謙辭了,小弟等洗耳恭聽。”

雷慶道:“老朽覺着,咱們應該分由兩撥進入綠竹堡。”

楊非子道:“對!兩撥人手,也好相互支援。”

雷慶道:“老朽覺着,咱們應該平均分配一下,最好是一明一暗。”

楊非子道:“哦,這一點,在下卻未想到。”

雷慶目光一掠杜天龍和歐陽鳳,道:“綠竹堡中是否還有人認識你們。”

歐陽鳳道:“只要他們人手沒有換完,就應該有人認識我們。”

雷慶道:“那很好,你們夫婦是明着進去了。”

歐陽鳳道:“晚輩也這樣想,但我們暗中留心一些就是。”

雷慶道:“你們夫婦兩位實力太弱,所以凌少俠和兩位同行。”

杜天龍道:“行!我們把凌少俠稱爲救命恩人,不讓他們接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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