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些喧鬧的會場瞬間鴉雀無聲。
兩位老祖的鄭重，讓會場氣氛剎那間壓抑萬分。
“嘭。”
有還沒有出丹的木家子弟直接炸了丹爐，毀了丹藥。
站在前方的木坦之身上，一股勃然氣息升起，雙目緊緊看着兩位老祖。
“春回道友，這是嗎？”
陶然老祖壓低聲音，眼睛沒有從兩顆丹藥上挪動絲毫。
木家老祖也是湊近丹藥，雙目之中有青色的靈光閃動。
片刻之後, 他微微嘆一口氣，輕聲道：“可惜，差了一絲。”
陶然老祖也是搖頭，緩緩坐回。
整個會場上，壓抑的氣氛慢慢散去。
無數人大口喘息。
剛纔那剎那, 兩位半步天境強者的威壓, 讓人連呼吸都難以做到。
“丫頭，你過來。”
陶然老祖目光越過所有人，落在木婉身上。
這是他第一次喚人到近前。
木婉面上閃過一絲紅暈，緩步走上前。
此刻，場上所有人方纔第一次正眼看她。
容貌秀美，難得的如水般垂目，一身青袍，身上有着溫潤的靈氣。
這纔是個修行女子該有的樣子。
不知爲何，所有人都心中冒出這句話來。
“木婉見過祖爺爺，見過陶然老祖。”
走上前，木婉躬身輕語。
陶然老祖點點頭，伸手指向那兩顆放在玉盤中的丹藥道：“這丹，你覺得品質如何？”
品質如何？
觀摩煉丹的丹師們看着那兩顆丹，臉上都是閃過疑惑之色。
這丹的賣相，屬實是差了。
要不是剛纔兩位老祖鄭重其事，又將木婉叫到近前, 沒有人會多看這兩顆丹一眼。
但此時細看, 就能感覺出一絲異樣。
那青灰色的雲氣, 似乎是在翻滾不定。
丹藥似乎並不是真正的青灰色。
那是丹藥之中的藥力化爲雲霧, 不斷翻滾時的表象！
“回稟老祖, 往常我煉製這雲氣丹，能堪堪到精品巔峰之境。”
“昨日韓師兄告訴我些技巧，今日煉丹，我感覺比往常更順暢，出丹，品質當有提升。”
木婉的聲音清脆，大方響亮。
以往便是精品巔峰，今日又有提升！
那，這丹，是極品丹？
那些同來獻丹的木家子弟都是驚駭看向木婉。
今日獻丹，還無人煉製出極品。
木婉若煉製的是極品丹，豈不是風頭還蓋過大公子？
極品丹，可是代表技藝精湛到極致的表現。
木坦之眉頭微微皺起。
“不是極品丹。”常明雙目凝起，低聲開口。
“極品雲氣丹我見過，並無此等灰暗光暈。”一位白髮老者搖搖頭，出聲說道。
“確實，老夫一甲子前出手煉製過一顆極品玉華丹，極品丹的光暈，清亮純粹。”
站在不遠處的灰袍老者也是出聲。
今日到場的丹師，也是有煉製出極品丹的。
遠處，姜明輕輕攤開手。
他掌心的丹藥，與兩位老祖面前玉盤中丹藥一般無二。
但他手上這顆，光暈更晦暗。
“呵呵，丫頭你說的不錯。”陶然老祖長笑一聲，看着木婉。
“此丹的品質，確實已經超越了精品。”
超越精品，又不是極品，那是，半極品？
沒聽說過丹藥有此品相。
“我西疆丹道不昌，流傳的丹藥，精品少有，極品罕見。”一旁的木家老祖出聲，然後看向周圍賓客和疑惑的木家子弟。
“但要知道，其實極品，不是丹藥品相之極限。”
“極品之上，藥力純粹到極致，丹藥本身已經純化爲藥力凝結。”
“此等丹藥，是爲仙品。”
仙品！
丹藥極品之上，還有仙品！
韓牧野也是第一次知道，世上丹藥，還有仙品這一等。
那他煉製的那三顆雲氣丹，就是仙品了。
“仙品丹的藥力純粹到極致，能自行轉化靈氣爲藥力，對服用者來說，可以納入丹田氣海，慢慢溫養。”
“當然，對於大多數修行者來說，仙品丹藥可遇不可求，便是有，也不會捨得服用的。”
目光落在玉盤中的丹藥上，木家老祖輕聲道：“仙品有靈，寶物自晦，這丹，已經是有靈性。”
“上古傳言，仙品丹藥，有化妖修行，得脫人形的存在。”
可以化人的丹藥！
仙品丹，能有機會修行化人！
這兩顆，就是仙品丹嗎？
所有人的目光盯着那兩顆丹。
這一刻，似乎感受這些目光的灼熱，丹藥上泛起一層青霧，將整個丹藥都籠罩住！
“可惜，這兩顆丹還是差了一點點。”陶然老祖的聲音響起。
“當然，這一點瑕疵，溫養數十年，也能彌補。”
能彌補，那就是說，這兩顆，也算是仙品之丹？
會場上，所有人的目光轉向木婉。
就這木家後輩女修，竟是煉製出了仙品丹藥？
難道她纔是木家真正暗中培養之人？
木坦之面色變幻，不遠處的常明輕輕攥起拳頭。
那些原本立在常明身側的木家子弟，此時都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仙品丹可遇不可求，能不能煉製出來，全看機緣。”木家老祖看玉盤中丹藥，輕笑一聲道：“拿回去吧，好好溫養。”
聽到他的話，兩位凌華閣的女修面露欣喜。
木婉現在是凌華閣弟子，若是帶回這兩顆丹，說不定都能成凌華閣中至寶。
還有許多丹修目光閃爍。
仙品丹，若是能花大代價換來，細心溫養觀摩，說不定能讓自己的丹道修爲提升！
此丹在木家老祖手上，那是萬般代價也換不出的。
但在一個木家後輩女娃手裡，可就不一樣了！
木婉看向那兩顆丹。
她也沒想到，這兩顆丹按照韓師兄所說的法子煉製，就能成爲仙品。
老祖說仙品可欲而不可得。
可她卻感覺，再讓她煉，她還能煉製出仙品來。
擡頭，韓牧野微笑看他。
木婉輕輕點頭，然後低聲道：“這丹，我願獻於二位老祖。”
獻！
此等仙品丹藥，竟是願獻出來！
滿場靜寂。
木坦之面上神色更是凝重。
木家老祖看向木婉，輕聲道：“你有什麼所求？”
這句話，讓所有木家後輩子弟變色。
今日獻丹，最終的獎勵，不就是這一句話？
或者說，在場無數丹修，誰不想聽到木家老祖這麼一句話？
遠處，姜明緩緩將手掌握緊。
木家老祖的承諾。
今日，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木家老祖問出這句話，只要木婉所求不過分，木家老祖必然答應。
那什麼樣的要求算過分？
什麼樣的要求能與仙品丹相配？
木家子弟面色複雜的看向大公子。
木婉只要開口，大公子第一嫡傳的位置必然不保。
周圍的丹師則是不覺擡頭，看向遠處那三層小木樓。
只要木婉開口，登上小丹閣的名額唾手可得。
“我想，求老祖爲韓師兄出手煉製一爐延壽丹。”
木婉低着頭，輕聲開口。
木家老祖微微一愣，然後轉過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韓牧野。
陶然老祖眼中有些失神，然後，也是轉過頭去。
韓牧野則是微微皺起眉頭。
怪自己，信息溝通不暢。
木婉這丫頭不知道木家老祖已經答應幫自己煉丹了。
現在拿這兩顆仙品丹換木家老祖煉丹的機會，這是吃大虧。
不過轉瞬他面上又是一鬆。
老祖人物，臉皮不會那麼厚的。
絕不會佔自家後輩子弟的便宜。
遠處，凌華閣的兩位女修瞪大眼睛。
那些觀摩丹修都是搖頭。
仙品丹，就求老祖煉製一爐延壽丹？
還有，這位韓師兄，就是那個站在陶然老祖身邊的傢伙？
何德何能，這傢伙能讓木婉仙子以仙品丹求老祖煉丹？
韓牧野能感受到，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許多無端的怨恨。
“我已經答應幫這小子煉丹了。”木家老祖伸手一招，將一顆灰暗丹藥收入囊中。
“你那要求，等想好再來告訴我。”
承諾留下，長期有效。
很好的選擇。
這老祖，是個好老祖。
“此物乃是老夫凝唸的一道劍意，佩戴在身，可自動護主。”
“地境通脈巔峰可擋。”陶然老祖將一枚火紅色小劍拿出，遞給木婉，然後擡手一掃，將那青灰丹藥收了。
蘊含一道劍意溫養的寶物，換一顆丹！
這就是仙品丹的價值。
當木婉轉身走回時候，所有人看她的目光，完全不同。
何爲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這就是！
今日之後，木家後輩中，誰不知有木婉這一人？
那溫婉的女子，奪去了今日所有的榮光！
你能煉製七品丹如何？
人家能煉仙品丹。
你能煉製珍貴稀有丹藥又如何？
人家能煉製仙品丹。
韓牧野擡頭看，見迴轉自己位置的木婉神色淡然，只是擡眼看他時候，眉眼如月。
“小子，據說當初木婉在九玄劍門時候，跟你關係不錯？”陶然老祖的聲音輕輕傳來。
木家老祖微微轉頭。
韓牧野第一次覺得，陶然老祖這老頭人還是不錯的。
“你要學學人家丫頭，根基紮實，你那些天馬行空想法，人家聽了，就能用上，煉出仙品丹來。”
“不管是練劍還是煉丹，都是如此，要腳踏實地，不能好高騖遠。”
“這丫頭不錯，跟黃鎮熊一樣是踏實的。”
韓牧野收回剛纔的評價。
說過這些話的陶然老祖又湊過頭去，與木家老祖低語幾句，木家老祖又看看韓牧野，然後擡頭看向前方。
“仙品之丹乃是機緣，不可強求，修行煉丹，還當踏實而行。”
“木家後輩中，根基最踏實者，還是木坦之。”
陶然老祖朗聲開口，然後站在前方的木坦之長舒一口氣。
只是此時聽到這肯定的讚許，不管是他還是其他人，都沒有了那種欣喜。
有人煉製出了仙品丹。
木家老祖輕咳一聲，看向周圍。
“今日難得與諸位丹修同道相聚，可有道友願一展風采，出手煉丹？”
煉丹？
本來，這可是揚名的絕佳機會！
今日來的不少丹師都帶來後輩子弟，就等着這一刻。
木家後輩中有能煉清脈丹的大公子，但那也只是七品丹而已。
不少人有壓箱底的手段，並不比木家大公子差太多。
可現在，誰還敢來煉丹？
你能煉製出仙品丹嗎？
木坦之轉頭，看向常明。
無數目光也是投過去。
常明立在那，面色變幻。
不覺，他看向輕鬆與身邊同輩輕聲聊天的木婉。
他拼盡全力，或許能壓木坦之一頭。
可仙品丹，他怎麼贏？
“木老，當年你的承諾，還算數嗎？”
就在此時，遠處有聲音響起。
所有人回頭，見披散頭髮，斜坐在長案上，一手壓着丹鼎，一手提着酒壺的姜明雙目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