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韓牧野只覺整個身體別一股大力裹住，然後血脈之力被壓制，重回身軀。
等他擡頭看時候，他的身體已經重新化爲身穿白衣，揹着劍匣的模樣。
只是此時滿身的金色流光繚繞，霸下血脈之力交錯，讓他看上去完全是一尊神獸大妖化身，而不是人族。
他擡頭看，前方青石上盤坐一位穿着月白色法袍的老者。
老者白髮長鬚，面帶輕笑，頭上髮髻用一根木簪挽着，身上的法袍看上去不過是一件麻衣，鬆散披着。
老者身前擺着個小書案，書案上放着小鐘，玉磬，玉印，還有幾份攤開的書卷。
韓牧野擡頭時候，與老者的目光對視，那一瞬間，彷彿整個人都被老者清徹的目光看穿。
這讓他渾身一震，不覺低頭，將目光轉開。
老者身周還有七八位身穿各色袍服的修行者。
這些人此時身上氣息收斂，完全看不出修爲。
但這些人氣度不凡，雙目之中閃現的光暈，似乎飽含天地萬物。
這些到底是什麼人？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坐。”
上首的老者擡手，一塊青色的蒲團落在韓牧野身前。
這蒲團，其他人都有。
韓牧野還有些愣神，身側一位面容冷峻的中年劍修不耐低喝：“仙尊讓你坐你就坐，仙尊傳道的機緣，你若是不要，莫要耽誤我們。”
仙尊？
這是什麼稱呼？
韓牧野所知，仙界最強的修行境界，超越金仙之上的是大羅金仙。
仙尊，是大羅金仙，還是大羅金仙之上？
他向着前方老者一躬身，然後跨一步，坐到蒲團上。
蒲團上傳來一道清心之意，讓他原本狂暴的氣血微微一震，慢慢沉澱。
身周那狂暴的力量也似乎被蒲團壓制，區域平和。
上首的老者點點頭，目光掃過四周，然後手掌攤開前方書案上的那些書卷，擡手，指尖彈在玉磬上。
“當——”
聲音悠揚久遠，似乎是從心底震盪。
這一聲響，讓韓牧野本來翻騰的氣血瞬間沉寂，心中化爲清明，雙目之中那一路殺戮的暴虐也被壓住。
他腦海之中的青灰長劍不斷震盪，傳出只有他自己聽到的劍吟聲，與這聲音交織。
僅僅一聲玉磬響，就是能與自己凝練的戮劍相通的力量。
這老者的修爲境界，到底有多高？
“本尊每十二萬八千年講道一次，你們當中有人聽過我五次傳法，有人聽過三次，今日又有洪荒神獸來聽。”
老者的聲音平和，帶着撫慰人心的安寧。
他目光在韓牧野也身上一掃而過，仿若流水。
“本座講道傳法有教無類，全看機緣，門下弟子三十一位，強者已經是大羅金仙，距離大羅仙君之位也不遠，弱者——”
聲音頓了頓，韓牧野感覺周圍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家身上。
這是一種天地傾覆，無數萬鈞巨力碾壓的力量。
彷彿整座天地瞬間撞在胸口，如果不是霸下之力，他的身軀恐怕直接崩碎成粉末。
“呵呵，這小傢伙如果能入本尊門下，那就是其中最弱了。”
入門，成爲這位不知什麼境界的仙尊強者弟子？
大羅金仙之上，大羅仙君是這位強者的弟子？
韓牧野不知這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這聽道和傳道的是誰。
但他知道，這就是天碑給自己帶來的機緣。
或許，這就是霸下一族一直揹負的機緣。
輕輕吸一口氣，他面色淡然，盤坐不動。
這模樣，讓上首老者輕輕點頭。
“百萬年前，本尊講法時候，曾演化周天，佈設一座周天陣，當時有幾位弟子學到些，如今也能縱橫神界周天了。”
“可惜，周天大陣太強，便是整個神界周天也無法完全佈設出來。”
“今日本尊給你們講講，如何以陣道之力，引動周天力量，成就一座殺伐之陣。”
周天大陣？
韓牧野不知道這周天大陣與自己所研修的周天陣有沒有什麼關聯。
但他感覺自家所修的周天陣恐怕還沒有縱橫神界周天的本事。
雖然他也不知這神界周天是何處。
“我等於神界周天修行，離不了殺伐。”
“洪荒之中強橫的神獸異獸無數，虛空天地中更多的是先天神魔，我等練氣修行之輩要求一線生機，就要爭，就要殺。”
老者的聲音之中透出清冷，一股冷厲的肅殺之氣籠罩而來。
一道道金色的光線出現在衆人面前，老者手上道道光暈擊出。
每一道光暈都森寒如同凍結世界。
當光暈迭加時候，那力量之間的糾纏，讓人身軀和神魂都彷彿要被扯碎，融入其中。
這種力量，韓牧野從不曾見識過。
這等強大的力量，他完全不知會是什麼樣的強者才能掌控。
光暈之中攪碎的絲絲空間，還有一閃而逝的流光直接破去的是時間的禁錮。
連時間和空間之力都在這光陣之中被攪碎。
如此陣法，豈不是無敵？
“隔絕天地之力，引動殺伐之機，此陣若成，誅仙誅神。”老者面上閃過冷厲，無盡的殺伐之機繚繞。
原本平和的模樣不見，化爲一位滿頭青絲，神色冰寒的三旬青年樣子。
韓牧野不知道這種顯化是什麼力量，但周圍那些傢伙完全見怪不怪。
周圍其他人都是如癡如醉的看着面前光陣，似乎這光陣力量能領悟一絲，就可以縱橫天地。
光陣不斷迭加，周圍天地力量已經有要被扯碎的虛幻扭曲之感。
前方，老者所化的青年站起身，雙手之上全是流光閃耀。
一股龐大到極點的力量在匯聚，在醞釀。
周圍那些坐在蒲團上的修行者都站起身，身上光暈閃動，各種術法神通護持自身。
韓牧野目光所及，能見三件極強的寶物，三位道術神通無比精湛的強者，還有兩位劍道大修，劍光護身，繚繞如煙塵。
在不遠處，一位穿着黑袍的老者身上竟是閃動魔光。
真如傳法的這位仙尊所說，有教無類。
“嗡——”
壓抑的力量震盪，仙尊面上露出一絲遺憾之色，擡頭看向天穹。
天穹之上，一道道流光閃耀衝擊而下，被道道光幕擋住。
“哼，本尊若不是礙於規則，你們這些小輩，反掌可滅。”
冷哼一聲，仙尊手中的光陣緩緩散去，澎湃的力量也漸漸消失無形。
他的面容身軀重新化爲白袍白鬚的老者樣子，沒有了之前的凌厲殺伐。
但周圍天穹之中的光幕外流光並未消散，依然激盪。
那種力量的展現，彷彿一擊就能轟碎天地。
那些站立起身的修行者都是擡頭，目中閃動精光，有幾位已經運轉身上的力量，似乎是要出手。
“你們這心性，竟還不如這小子。”仙尊搖搖頭，擡手一揮。
斗轉星移，天地輪換，周圍的虛空化爲空蕩。
這一揮袖間，似乎就是千萬裡的挪移，更像是變幻天地。
從始至終，韓牧野都是盤坐不動。
從他來到此地，所感受的力量之強橫，完全超越他自身的修爲和感知。
這是一個他所從未接觸的世界，也是他無從抵禦的世界。
“神界周天無我陶弘景的傳承之機，那本尊就離開周天神界。”仙尊目光掃過面前衆人，雙目眯起。
“此處世界是依附神界所在，等你們有一日能掌控此界，打破神界周天的壁障，就是重歸神界之時。”
“那時候，神界周天也不過是區區泥塘。”
仙尊開口，面上露出孤傲之色。
看向周圍恭敬的衆人，他淡淡道：“要與神界周天鬥法，這殺伐之陣不可少，你們掌握了幾分？”
“回稟仙尊，弟子能看懂三成陣勢。”前方一位花白頭髮，穿青灰長袍的道人擡手，指尖流光輕轉，化爲道道陣紋。
陣紋才顯，周圍虛空已經震盪。
一股透着殺戮之力的光暈往周圍撞開。
衆人忙用神通護住身軀。
只有韓牧野盤坐在那，身上氣血充盈，霸下虛影激盪閃耀。
“能記得三成已經不錯，此斬仙之力，可敵金仙，大羅面前也能有脫身之機。”仙尊點點頭，輕聲開口。
那灰袍老者面露喜色，收起掌中的陣紋。
其他幾人都是出手演練，有的掌握了兩成陣法，有的從中感悟了其他大道手段。
總的來說，各人都有收穫。
仙尊看看端坐不動的韓牧野，輕聲道：“這陣你掌握了多少？”
聽到他問，其他人都轉頭看向韓牧野。
掌握多少？
韓牧野微微閉眼，腦海中光影變幻，那龐大繁複的迭加陣圖顯現出來。
可是陣纔出，他就渾身一震，睜開眼。
“前輩，這陣，我掌握不了。”
如果修爲足夠，韓牧野可以將這大陣完全復刻，但以他此時的力量，便是這陣的萬分之一都無法復刻展現。
如果強行展露，唯一的可能就是，神魂崩潰，身軀化爲粉末。
聽到他說掌握不了，仙尊也沒有說什麼。
其他人也並未在意。
他們的修爲都只能領悟那麼一點，何況韓牧野這個洪荒神獸？
“其實，這也是本尊遺憾之事。”仙尊擡頭看向前方，面上露出無奈之色。
“本尊傳承不比任何人差，比那些道門所爲的至強仙尊絲毫不輸，可週天大陣太難掌握，本尊門下，竟然無人能悟透。”
他的話讓衆人都是低頭不語。
誠然，仙尊實力滔天，周天陣也是絕強。
可佈設此陣耗費太大，又沒有能傳承的弟子，這就很雞肋了。
“你等可有承本尊衣鉢的宏願？”仙尊看向衆人，輕聲開口。
傳承衣鉢！
這是怎樣的機緣！
韓牧野轉頭看向衆人，卻不見一人點頭。
“仙尊，實在是弟子愚鈍……”那領悟三成周天陣的老者滿臉羞愧的開口。
其他人也是默然。
傳法弟子與衣鉢傳人是完全不同的。
仙尊一嘆，擺擺手，淡淡道：“走吧走吧，若是有緣，十二萬八千年後再見。”
衆人相互看看，都是躬身。
“前輩，晚輩不知你爲何要將傳承留下，也不知你爲何不掌控一方大勢力，不過晚輩倒是就些建議。”
就在此時，一直盤坐的韓牧野突然出聲。
他的話讓衆人一愣，都轉頭看他。
那仙尊也面色淡然的看他，然後道：“說說看。”
韓牧野站起身，拱手一禮。
機緣在前，就要爭。
也許這位前輩的衣鉢其中涉及艱險，別人都不願要，可韓牧野看來，既然自己恰逢其會，如果不接這傳承，那就是放棄機緣。
“前輩，傳法雖好，對於諸位強者大修來說，也只是借鑑，晚輩想，前輩傳法無數年，真承認是前輩弟子的，應該不多。”
韓牧野擡頭，輕聲說道。
這話讓周圍衆人都是面上微微一僵。
如韓牧野所說，他們願意得到一場傳法機緣，卻不想真的入仙尊門下。
仙尊輕哼一聲，沒有開口。
“前輩，既然賞賜機緣，何不徹底一些？”
“前輩若是能將蘊含傳承大道的各種寶物賞賜，讓世間修行者都能有機會得到，讓聽道者能有寶物護身——”
韓牧野的目光投向仙尊面前那小案。
其他衆人都是眼睛一亮。
仙尊手中隨便物件都是至寶，要是能得到賞賜，一件也是能振興宗門的。
仙尊目光落在韓牧野身上，其中閃動深幽的光暈。
“也罷，這些東西於本尊都是身外物。”
“讓你們在仙界修行，總要給你們些寶物。”
他擡手一揮，面前小案上的玉磬、銅鐘、玉劍等物都飛散出去，落在衆人面前。
那些本打算離開的衆人面上露出驚喜。
每一件寶物，對於他們來說，可都是世間難尋的至寶！
有這等寶物護身，他們修行必然一路坦途。
衆人擡手，一人一件，將各種寶物分光。
仙尊轉過頭，看一件都沒有分到的韓牧野，淡淡道：“你修爲太淺，什麼謫這些寶物無法掌控。”
“本尊這一卷道書，你可先拿去看看。”
“聽道一場，這蒲團送你了。”
聲音落下，仙尊擡手將掌中的書卷砸在虛空。
書卷化爲金色的十萬丈石碑，狠狠壓在韓牧野的背上。
韓牧野身軀化爲神獸霸下模樣，背上一尊巨碑閃動金光。
做完這些，仙尊身形一動，輕輕散去。
自始至終，沒說收韓牧野爲弟子，也沒說送他什麼寶貝，倒是讓他揹負了一道十萬丈石碑。
“呵呵，這些小兄弟，往後有機會，可來我天玉宮做客。”
“小兄弟，今日這一場機緣，田某絕不忘。”
那幾位分到寶物的大修向着被壓在石碑下的韓牧野拱手，然後飛身而去。
韓牧野渾身不能動彈，目光落在前方那玉色的蒲團上。
“本尊陶弘景，號通天仙尊，十一量劫之前成道，與神界周天不睦，自成一道。”
“今日收你爲本尊弟子，承就衣鉢，你可願意？”
韓牧野耳畔，傳來仙尊的聲音。
沒等他開口，仙尊聲音再次響起：“這書卷天碑和蒲團你都留不住，本尊真正留給你的寶物，也不會是這點東西。”
“本尊將周天陣刻在你的背上，什麼時候你領悟掌控周天陣的方法，就能有縱橫周天神界。”
淡淡的金光透入韓牧野所化的霸下神獸背甲上，玄奧的光暈緩緩消散，最終化爲無形。
韓牧野渾身一震，一直包裹他的金色靈光閃耀，重新化爲傳送大陣，將他的身軀裹住。
“留下書卷天碑。”
“仙尊所賜的蒲團留下再走。”
虛空中，有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