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二等艙都查看了一遍,也去了貨艙,房間內全是屍體,都是搬出來沒多久的凍屍,死亡時間查不出來,但至少死了很久了,一部分屍體上還有縫合的痕跡,像是車禍事故的死者。”薛甲宏抓着那隻斷手,仔細看着切口,還湊近聞了聞,“船下面的機房更詭異,一頭一尾竟然有平衡艙這種東西,我砸開了船頭的平衡艙,你猜我發現什麼了?”
薛甲宏問完,還未等胡順唐猜測,坐在那看着屍體,捧着杯子的胡淼目光呆滯地插嘴道:“屍體……”
莎莉回頭看着胡淼,起身來坐在她的身邊,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靜下來,不要害怕。胡淼無意識的抓着莎莉的手,目光依舊落在屍體上,沒有恐懼,卻帶着一種無盡的厭惡感。
“是什麼?”胡順唐問薛甲宏,同時看見縮在門後的謝根源也看着薛甲宏,彷彿他根本不知道下面還有平衡艙這麼一回事。
“骨灰罈!”薛甲宏起身來,“而且不是普通的骨灰罈,不是木製的,不是石制的,也不是陶製的,是用骨頭拼湊起來的那種‘邪盒’。”
“邪盒是什麼?”胡順唐問着,打開艙門看了下外面,薛甲宏則看向窗戶口,外面的暴風雨已經停止了,陽光又重新撒了下來,只是海面上看不到陸地,也看不到任何船隻,連只海鷗都看不見,足以說明這艘椰香號所處的位置離陸地和島嶼非常遠。
“邪盒算是以前一種未經證實的穿搜陰陽的人造物件,雖說未經證實,但我也聽說過有人做過這類的實驗,好像是最早出現的地師所發現的方式,要知道異術者最感興趣的就是禁術和陰間,這兩者是相輔相成的,能識破陰間的秘密,隨意行走陰陽界,也差不多能駕馭所有的異術。”薛甲宏坐回牀邊,喝着自己帶來的茶水,茶水早已發黑,十分苦澀,但現在船上的食物和水都不敢入口,只能將就了。
邪盒的製作必須要以“人”爲標準,整個邪盒從裡到外都必須要用人的骨骼來製作,一個邪盒等於是一個完整的人。邪盒本體屬陽,內中屬陰,死者也必須用壽終正寢的老人骨骼,用頭部以上的骨骼來做邪盒本體,頭部以下的骨骼則焚燒爲骨灰,而之所以有“邪盒”這一稱呼,所指的也是燒製骨灰的這一過程,因爲中國古代,受傳統“入土爲安”的影響,必須要土葬,認爲火葬是對死者的刑罰。(《周禮》有記:衆生必死,死必歸土。)而同時“孝”字之中又帶“土”,如果不予以土掩厚葬的方式,是非常不孝的。在當時唯一實行火葬的只有邊疆的少數民族,後來火葬的實行,是從佛教傳入中土之後纔有,所以當時稱這種骨灰罈叫做“邪盒”。
五行的概念在遠古時代就已經盛行,在成文的宗教思想形成前夕,人類的宗教崇拜來自於自然,而邪盒也不例外,當時製作邪盒的其理論支持來自於什麼地方不得而知,只是知道製作邪盒一般都只是五個,找屬金木水火土命的壽終正寢者各一,從而可以打開陰陽界之大門。
“這僅僅是一種方法,至少我沒有在一些文獻之中查詢到有人成功過,畢竟後來陰陽縫的出現,打消了一部分異術者去製造陰陽縫的念頭,其一是因爲沒有必要,其二是因爲沒有人可以穿越陰陽縫,你也很清楚這一點。”薛甲宏喝着苦澀的茶水,不時皺緊眉頭,像是在喝一碗苦得讓人頭暈的中藥。
“不管那是什麼東西,我得下去看一看,如果與陰陽縫有關係,那事情就大了,據我的經驗,我們是無能爲力的,只能通知古科學部來處理。”胡順唐說完,看薛甲宏面無表情的盯着他,又補充道,“不要誤會,不是我總想和他們保持合作,我也是被迫的,再說了,薛先生你也許沒有親眼見過陰陽縫裡面會跑出什麼東西來,即便是沒有那些個鬼魂怪物,單單是那股寒流也能造成大面積的傷亡。”
胡順唐說完,轉身要出門,胡淼卻忽然跳起來,跑過去抓着胡順唐的手道:“別去!船肯定會一直開,只要遇到大陸我們就下船!肯定沒問題的!”
胡淼眼眶中的眼球都在微微顫抖,每次胡順唐的離開都讓她有揪心般的難受,她曾經試想過,如果短時間內他們的生活無法恢復正常,就算有一天他們能成爲普通人,她也會變得不敢離開胡順唐一步,誰知道兩人短暫的分開,再相見又會過多久?
莎莉來到胡淼身邊,胡順唐卻順勢抓了胡淼的手道:“那你陪我。”說罷,胡順唐又看着莎莉道,“你和薛先生在這裡等着,順便看着這個傢伙,問清楚到底這艘船的問題,我去查看下貨艙,順便看看船上有沒有類似無線電,或者無線網絡之類的東西。”
“無線電已經被破壞了,無線網絡只是個擺設,我說過了,這艘船隻是個註定要沉沒的模型!”謝根源在胡順唐要離開的剎那張口道。
抓緊胡淼手的胡順唐回頭看着他:“如果是這樣,我還真佩服你,你算是視死如歸的典範,都到這種程度了,你竟然一點都不害怕,你真的不怕死?”
謝根源搖頭:“我只是走慢了一步,但先前那種天氣,就算是我也上了小船,恐怕也是死路一條。”
“你明白就好,對先前那短暫的詭異天氣,你難道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老實的把這艘船的目的說出來,大家互相幫忙,也許就能逃出去。”胡順唐帶着胡淼就向外走,可走到門口胡淼卻伸手把着門搖頭,只是搖頭,一句話也不說,隨後掙脫開胡順唐的手,回到了先前自己坐的位置,握着已經冰涼的杯子,很是神經質。
胡順唐很詫異胡淼的行爲,但也明白長久以來的古怪經歷已經讓她產生了這種怪異的變化,以正常人來說沒有崩潰已經算不錯了,換個人早就精神分裂了。
“我不去,你也不要去……好不好?”胡淼抓着杯子,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擡眼看着胡順唐。
胡順唐搖頭道:“我不去,大家只能困死在這裡,我必須去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保證會平平安安的回來。”
此時的莎莉雖然很想和胡順唐一起去,但又無法開這個口,雖然她已經下定了決心,絕不再做出任何會導致胡順唐和胡淼關係產生裂縫的事,但即便是說出來胡淼能信嗎?
“好!”胡淼顫抖着說,“那你快去快回,我在這裡等你!”
“我和你一起去吧!”薛甲宏起身來,又補充一句道,“這裡有莎莉守着就行了,從某種角度來說,她的能力比你我都強。”
胡順唐默默點頭,看了一眼莎莉,莎莉卻避開他的眼神,安慰着精神瀕臨崩潰的胡淼,一側的謝根源縮在那,也不說話,沒有任何表示,滿臉的那種僵硬表情總是在傳達一個訊息:我們死定了!
兩人從房間離開後,莎莉起身來將那具屍體搬出去,放在走廊,又擡手放出寒氣將其重新冰凍一遍,再轉身回房間時,發現謝根源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像看怪物一樣看着莎莉。
莎莉推開擋在門口的謝根源,又反手將門關好,指着對面的牀鋪道:“坐下!”
謝根源愣了下,小心翼翼坐下,不敢直視莎莉的雙眼,隨後又聽到莎莉問:“這艘船到底是什麼東西?”
謝根源不語,只是將雙手放在桌面上,食指屈起輕輕敲擊着桌面,顯得很是不安……
椰香號下層船艙內,胡順唐和薛甲宏幾乎是在一堆雜物之中穿行,下方堆積的所謂貨物幾乎都是木箱,而且是劣質的木箱,其中裝着的也都是些陰冥紙器:元寶蠟燭、紙錢金箔、紙人男女等等,可從做工看得出,並沒有製作現代的物件,例如汽車、手機、電腦之類的東西。
“這些紙器堪比工藝品了,這種做工現在已經很罕見了。”薛甲宏從木箱之中抓出一串吊錢來,指着紙製吊錢的邊緣道,“看見這種紙錢邊緣沒有?現在都是用機器做的,但這個完全是人用剪子、銼刀等純手工做出來的,單是這弔紙錢,懂行的不會開出少於五十元的價格,這一箱子至少值幾千塊,普通人家可不會買這種東西來祭拜。”
“這種手藝在大城市幾乎已經絕技了,但我也會做,只是做不到這麼好,我家從前是開棺材鋪的,這些東西算是必備物件。”胡順唐小心翼翼地邁着步子,從散落在地上的陰冥紙器的縫隙中踩過去。小時候,胡虎就教過胡順唐,看見陰冥紙器,特別是有主的,千萬不要下腳去踩,必須避過,如果旁邊有面粉亦或者石灰所畫的圈,圈中又有焚燒的火堆,一定要俯身將東西撿起來扔進去,說這樣做和陽間的“拾金不昧”是相同的道理。
兩人繞過幾個大箱子,放眼望去下面密密麻麻堆砌的全是這種陰冥紙器,只是沒有大件的物品,例如紙屋之類的東西,幾乎全是與正常物品同等大小的紙器。一部分箱子因爲船身顛簸,互相碰撞而導致破損,剩下還算完整的箱子外表都打着封條。
胡順唐小心翼翼靠近其中一口打着封條的箱子,盯着封條上那些古怪的符號,同時也發現了封條下,箱子表面所畫的那個熟悉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