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頭是什麼意思?”夜叉王看着胡順唐,胡順唐沒有說話,夜叉王一把抓住胡順唐喝道,“我問你,你點頭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真的冷血了?你說話呀!”
胡順唐也不反抗,只是看着憤怒的夜叉王,一字字道:“夜叉王,我當年遇到你的時候,你說我是個懦弱的人,是個膽小鬼,是個半桶水,還告訴我要得到就有犧牲,那時候我認爲你很冷血,但你卻認爲那是人進步的一種表現,事到如今,你變得越來越像個人,而我則成爲了怪物。”夜叉王聽到這慢慢鬆開了胡順唐,胡順唐也擡手將他的雙手拿開,“我毫無感覺,不害怕,不衝動,不煩惱,在這個時候我腦子中還能正常思考,這是以前我做不到的,你不是希望我這樣嗎?”
“你這個瘋子!”夜叉王咬牙罵道,雙拳攥緊,手中依然握着匕首。葬青衣開着車,不斷從車內後視鏡中看着坐在中間的兩人,生怕他們因此而打起來,但隨後車內的氣氛卻平靜得出奇。坐在副駕駛的莫欽一句話不說,坐在最後的魏玄宇只是抱着胳膊閉眼裝睡。
“直接去棺材鎮,我有事去查,還可以暫時把薛先生的屍身藏在老宅裡。”胡順唐對葬青衣吩咐完之後,靠在椅背上竟然呼呼睡去,一側的夜叉王扭頭看着他,不斷地保持着深呼吸,不讓自己衝動一匕首刺進胡順唐的胸口內。
到棺材鎮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葬青衣按照胡順唐的指示把車直接停在老宅門口,一直等到天黑,小鎮街頭的人逐漸減少之後,這才下車擡着薛甲宏的屍身進屋。進屋之後,胡順唐打開那口棺材,將薛甲宏的屍體裝了進去,又轉身到了老宅子的下方去找石灰,全部傾倒在棺材內暫時作爲防腐之用,隨後也不管其他人,直接去取了當初胡淼拿回來的那本胡家的族譜,在其中翻找着蜂后的名字。
老宅內的氣氛很怪,除了胡順唐之外,其他人都只是圍坐着棺材坐在那一句話不說。曾經覺得老宅陰森怪異的胡順唐此時卻有一種特別溫暖的感覺,拿起那本族譜坐在長凳上的那一刻,胡順唐猛然間想起了胡淼,想起胡淼給自己做的第一碗鹹得要人命的麪條,還有貨架上那些自己開網店時候賣得很好的小棺材,那些手工藝品上面如今都佈滿了灰塵。
“辦好了沒有?”夜叉王出現在門口冷冷問,“辦好了就趕緊走!”
“我找到了,胡萬欽這個名字果然在族譜上面,你來……”胡順唐還未說出那個“看”字,夜叉王已經轉身就走,回到外面的鋪子中吩咐其他人準備出發。胡順唐合上族譜,坐在那發着呆,轉身出來,給父親、爺爺、祖爺等上了香,磕了頭,這才關上門離開。
汽車離開了廣福鎮,在出鎮口的時候,夜叉王扭頭從後擋風玻璃看着寂靜的小鎮,帶着嘲諷的語氣道:“你根本就不屬於這裡,在這裡你就如同一個透明人一樣,從回來到離開,沒有一個街坊鄰居來問問你,這些年去了什麼地方,爲什麼離開,連好奇的眼神都沒有。”
“噢。”胡順唐淡淡回答,又對葬青衣說,“汽油快沒了,加完油之後換莫欽開,直接去成都臥龍公墓,我先睡一會兒。”
“別睡了,陪我聊聊吧。”夜叉王盯着前方,“我在想,以前我被李朝年搞成那副模樣的時候,如果有個人陪我推心置腹的聊聊,也許我不會被那個心智不全殘忍至極的連環殺手給控制。”
“放心,我不會成爲第二個夜叉王,我就是我。”胡順唐沒有搭理夜叉王,閉眼沉沉睡去。聽到他熟睡的呼吸聲之後,夜叉王不由自主捏緊了自己的褲子。
“我說……”一直憋着沒說話的薛沛建終於還是開口了,已經做好了捱打的準備,“你們要不要去找金銅之巔?”
“要。不過要在辦完了這件事之後再去。”原本衆人認爲熟睡的胡順唐開口回答。
“那你們得抓緊時間,金銅之巔那批人並沒有在陝西,而是在浙江。”薛沛建說完緊靠着椅背,將手放在腹部的位置,做好了隨時擡手招架的準備。
“知道。”胡順唐簡單回答,“我問你,你在成都有沒有認識的什麼醫生,最好能驗dna的人?”
“沒有。”薛沛建搖頭,又強調道,“真的沒有。”
“我認識。”夜叉王看着窗外道,“應該說我知道哪兒可以做dna測試,那東西不復雜。”
“那到了成都之後有勞了。”胡順唐非常客氣地說,夜叉王側頭看着他,後方的魏玄宇伸手過去,輕拍了下夜叉王,示意他不要激動。
到了臥龍公墓已是凌晨,胡順唐一人輕車熟路找到了吳天祿的墓地,用棺材釘砸開,將裡面的骨灰盒抱了出來,抱回車上之後,剛開門把骨灰盒放上去,夜叉王就直接抱起來扔還給胡順唐,冷冷道:“你真是個半桶水,廢物羔子,骨灰是無機物,dna是有機物,根本沒有辦法利用骨灰來驗dna,多讀點書吧,不是頭腦保持冷靜就能辦成所有的事情,滾回去,把骨灰盒放好。”
“你不是親眼見到吳天祿的屍體嗎?”葬青衣側身問。
“親眼看見就會相信是真的嗎?”胡順唐站在車外,捧着骨灰盒,“魔術都是擺在你眼前的障眼法,換在好幾年前,我對很多事情都深信不疑,可如今事實告訴我,屍體是可以作假的,給我電話,我要問詹天涯一點事情。”
莫欽把手機交給胡順唐,胡順唐放下骨灰盒,朝着遠處走去,走到他覺得連莫欽都聽不到的地方之後這才停下來,卻沒有直接撥給詹天涯,而是撥打了那個“應急號碼”,電話通了,蜂后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你終於還是打來了。”
“是齊風。”胡順唐拿着電話,看着汽車的方向道,“齊風還殺了薛甲宏。”
“我知道。”蜂后沒有絲毫吃驚,“應該說我一開始就知道。”
“你爲什麼不阻止?”胡順唐看着遠處,夜叉王從車上走了下來,卻沒有朝自己這裡走來,只是在遠處注視着。
“因爲那從道德和法律上來判斷,是錯誤的,但從全局來考慮,是正確的。”蜂后很平靜地解釋道,“這個回答已經夠全面了,你可以繼續問下一個問題。”
“好。”胡順唐深吸一口氣,好半天才開口,“吳天祿是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是,但又不算是。”蜂后回答得模棱兩可。
“什麼意思?”胡順唐一下捏緊了手機。
電話那頭沒了蜂后的聲音,很久之後才解釋道:“你只有父親,沒有母親。”
“什麼!?”胡順唐覺得有什麼東西猛地敲打在了自己的頭頂。
“給你點提示。”電話那頭傳來蜂后敲擊鍵盤的聲音,像是在電腦上查詢什麼東西一樣,隨後又道,“你從小到大是不是幾乎沒有想念過你的母親?”
胡順唐回憶着,雖然他不想承認這一點,但的的確確是這樣,好像母親這個人對他來說可有可無,在小時候看見其他的孩子與母親親暱時,自己也沒有羨慕的念頭,甚至沒有將這些場景刻畫在腦子之中,看過也就忘記了。
“還有呢?”胡順唐拿着電話繼續問,遠處的夜叉王靠着車門,依然側頭看着他。
“你算是默認了?很好,咱們繼續下一個問題,你從小到大是不是沒有受過傷?特別是較大的傷,不管是在棺材鎮,還是在成都,你被吳天祿帶走之後,吳天祿對你雖然很放縱,但絕對不會讓你過多的勞動,甚至是運動,對嗎?”蜂后又問,語氣平靜得如一絲風都沒有的湖面。
“對……”胡順唐拿着電話點頭,“這代表什麼?”
“代表你天生就是個怪物,吳天祿如此小心翼翼只是爲了不讓你自己察覺到自身的怪異。”蜂后繼續道,“詹天涯曾經說過,你的學習能力很強,吸收新知識也很快,超出他的想象,你沒有意識到什麼,他也沒有,但是你從小到大除了很倔強之外,還很笨,應該說你稍微聰明一點都是從鹽爺事件開始的,在那之前,你的腦子就是一團漿糊,白癡說不上,但比普通人還要普通。”
“我不懂你的意思。”胡順唐有些慌亂了,過去的回憶不斷地從眼前閃過,但全都無法拼湊在一起,“你想告訴我什麼。”
“1988年,在中非瓦卡省的一個部族狩獵區內發現了一種植物,這種植物很高大,而且生長在乾枯的土地之中,周圍沒有其他的植物,連生物都沒有,過往的動物都避開這種植物,經過那裡的時候總會繞開好幾百米,最離奇的是,這種植物可以自行遷移,但它不管遷移到什麼地方,那處的其它植物都會在半個月之內全部死亡、腐爛。”蜂后說到這裡後,開始喝水,聽筒中傳來很誇張的下嚥聲,“後來有植物學家開始對這種東西進行觀察,發現這種植物開始很矮小,和野草差不多,就算你仔細觀察都不容易找到它,它還是萌芽狀態時很難存活,幾乎什麼環境都無法適應,但這種東西卻天生具備一種模仿能力,模仿其他植物和動物,讓自己在惡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