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懂,玄門不懂,術士更不懂,死後想要變成厲鬼,是一件多麼黑暗的事情,如果不是執念深到了一定的地步,沒有人會願意。
沒有人會願意爲了一個心願萬劫不復,沒有一個人會甘願成爲厲鬼。
但是——
事無絕對,如果親眼看着自己親人一個接着一個在自己面前逝去,如果有人明明能夠救他們卻選擇了袖手旁觀,如果……如果誰也經歷了跟我一樣的經歷。
那她一定會心甘情願讓自己萬劫不復。
我帶着深重的執念死去,死後靈魂不入輪迴,不得往生,執念和怨氣折磨得我不成樣子。
但這是成爲厲鬼之前必須要經歷的一步,沒人告訴過我怎麼才能變成一隻厲鬼,但那個時候我很清楚,必須這麼做,心願纔有機會完成,必須這麼做我才能獲得力量。
忍受着痛苦,我軀體如同千刀萬剮,而實際上,我早已沒有了身軀,我靈魂彷彿不斷被絞肉機碾碎。
終於再不久之後,我身上多了一件紅色長衫,我感覺全身都是力量,可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感覺丟了些東西。
只是那已經無所謂了,一個死人,又還有什麼是可以繼續失去的呢?
當我重見天日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鎮長已經離開了東江鎮,天下之大,根本無跡可尋。
幸運的是那個東江鎮建設的承包商還在,當我來到他家的時候,又發現他不在那裡,而是因爲生病轉院到了城市。
費盡心思,我終於來到了那個醫院,找到了那個病室,然而卻得知,他已經因病在醫院中去世。
這原本就該結束了,我的仇人已經不在了,導致我親人逝去的罪魁禍首已經死了,那我的存在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然而事實卻不是這樣,我發現自己怨氣越來越重,心中的怨恨越來越深,但我不知道要殺誰,不知道該去哪,不知道到底該怎麼樣。
一直滯留在這個病室,這是那個承包商生前最後停留的地方。
一直到現在你的出現,一直到被你法術所困,一直到符紙吸走了大部分怨氣,我終於有一絲明悟的感覺。
原來我真正的心願,並不是爲了殺死鎮長和那承包商,真正讓我變成厲鬼的執念,並不是殺人,而是想要搞清楚,我一家究竟爲何而死。
只是比起殺人,這個難度太大了,我現在已經淪爲區區鬼物,即便成功變成厲鬼,但要對這個世界造成影響,需要付出的代價同樣不小。
我已經不知道怎麼才能完成心願,等待我的下場無非只有兩個,被術士尋到,灰飛煙滅,一直留在這裡,等到一個契機。
你身爲修士卻敢殺我,身爲修士卻不在天璣門規則之下,這就是我的契機,所以我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被你殺死。
這些信息沒人告訴我,我也沒有刻意打聽,但我就是知道,就像我死後知道怎麼會變成厲鬼一樣。
沒有在天璣門規則之下的修士,自然也就不在冥界規則之下,如果由你殺了我,那我的心願,便會寄託在你的因果裡,你殺我,只能由你來替我完成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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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於我來說,是最好的歸宿,所以我必須要死在你的手下,至於你問我的那些,不是我不說,而是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天璣門有規則,也知道天璣門和冥界有約定,知道如果你敢殺我,就真不在天璣門規則之下,在這裡,小女給尊上鄭重賠禮道歉。
我名,朱黎。
最後一位親人死前已經瞎眼,他告訴我,他在舊址看到了七彩霞光,那是他人生中看到最後的景象,看得尤其清楚。
霞光中似乎有一株植物,根是橢圓,一條主根又分出了無數細根,跟我發現大哥時候看到的景象一樣。
葉片是同樣是橢圓形,邊緣還呈鋸齒狀,七彩花開得密集。
可惜這已經是我最後的靈能,把這段消息傳達給尊上,我便徹底消散在天地之間,真正魂飛魄散,萬劫不復。”
腦中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徹底安靜了下來,這段信息是朱黎最後留下的東西,現在江寒接收到了,自然也就不見了。
不留一點痕跡,朱黎身爲厲鬼,早就連輪迴的機會都已經放棄了。
“七彩……七彩,吸人生命力,需要有人守護,難道!”江寒突然瞪大了眼睛。
站在一旁的祝焱被江寒嚇了一跳,之前他一副很痛苦的樣子捂着頭,不管祝焱在一旁說什麼他都像是沒聽見一般。
過了好長時間之後江寒才慢慢靜了下來,現在又突然睜眼瞪大,密切注視着江寒的祝焱自然是被嚇了一大跳。
“江寒,你沒事吧?”祝焱看着江寒,眼中罕見有幾分關切。
“沒事了,祝焱,我跟你說個事,你聽聽知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江寒道。
“嗯,你先說說看。”祝焱看江寒神色恢復如常,看起來也不像有什麼問題。
接着江寒把之前經歷告訴了祝焱,包括厲鬼在他腦中留話的事情。
江寒說完之後,祝焱還在發呆,完全是一副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
“江寒,你說的都是真的?沒做夢吧?”祝焱難以置信地看着江寒,他說的這些太夢幻了。
“我騙你幹嘛,你不知道爲什麼?”江寒一攤手,他說的自然都是真的。
祝焱低着頭,眼睛滴溜溜轉着,江寒說的這些,真的就像是在開玩笑一樣,她根本就沒有聽說過。
現在沉思是想要努力回想一下,是不是在以前師父們講述的時候,她沒記清楚。
只是冥思苦想之後,她終於還是選擇了放棄,肯定是沒有這種情況被師父們講過。
不然就算記不大清楚她也不可能完全一丁點也不記得。
“那應該是隻對修士纔會出現的情況,我就不知道了。”祝焱最後放棄,這種事情,她是沒什麼辦法了。
“嗯,好吧。”祝焱說不知道的話,江寒也不能繼續再問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祝焱開口,“你不會真打算替這厲鬼去完成心願吧?”
江寒只是告訴了祝焱,那厲鬼把她的心願傳達給了自己,沒有具體說她的心願是什麼。
“唉,這其中有很多東西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有一點,她說這涉及到了因果,而因果之說對於修士,非常嚴重,我不能無視。”江寒無奈開口。
“那她讓你殺人放火你也去啊?”祝焱是第一次遇到厲鬼,對於厲鬼的認知自然還停留在理論階段。
在他們術士眼中,只要是厲鬼,那就是一定是十惡不赦的,只要遇到了就該盡力收服。
所在在現在祝焱看來,那厲鬼要江寒替她完成的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那當然不行,因果的計較太複雜,我自己也不是很懂,跟你說你就更不懂了,總之她要我傷天害理的話,我還是會考慮考慮要不要做的。”
“喂,都傷天害理了,還要考慮啊,你怎麼這樣?”
“要我說我們還是趕緊走吧,一會被人發現問題就大了。”
“喂,江寒,你給我站住,你還沒告訴我那厲鬼要你做什麼呢。”
只是江寒並沒有停下,自顧走到了電梯口,祝焱一跺腳,走過去撿起了已經變小的褐色小劍,走向了江寒。
這個房間之中就只多了一些符紙燃燒的灰燼,原本停留在裡面的厲鬼,已經徹底消散,這裡再沒什麼超自然的東西。
江寒和祝焱都沒有按照計劃行事,甚至可以說,這個計劃倒是成立擺設,精心準備的陣法沒有派上用場,那些抓鬼的東西也同樣沒有消耗。
只是江寒強力出手,結果簡單輕鬆的就收拾了一隻厲鬼,果然修士太強大了。
夜空下,山中有一座古典八角樓閣,這樓閣高出了旁邊樹木太多,孤零零立在了夜裡。
而這高樓最高處,裡面擺着一張低矮的茶機,兩側分別放着蒲團,一個蒲團空着,另一個蒲團上則是坐着一人。
這人一隻手掐算六十四卦,一隻手則是擡着一個茶杯,輕輕把香茗送入口中。
“算漏了,奇怪,竟然還有人在天璣規則之外,看來終於要發生點有意思的事了。”說話的是一個老頭,頂上無發,面上無須,只是看樣子就知道年紀已經很大。
“天璣門和冥界的規則,竟然被人打破了,這可是件大事,天下五洲已經沉寂太久,也是時候了。”空中藍光一閃,高樓最高處憑空走出了一人。
說着他坐在了老頭對面的蒲團上。
看到來人,這老頭恭敬地拱了拱手,“師兄,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來人擺擺手,示意老頭不必多禮,這人看上去不過纔是而立之年,不知道那老頭爲什麼會叫他師兄,“師弟啊,你都算不到的事,爲兄又如何猜得到。”
老頭給來人倒上了一杯茶,“師兄,讓他們出山吧。”
來人聞言手上一顫,差點把杯中茶水灑了出來,“師弟,事情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嗎?”
老頭只是喝茶,面帶微笑卻不再開口說話。
來人把一盞茶飲盡,茶杯輕輕放在了桌上,之後他點點頭,站起身消失在一片淺色藍光之中。
高樓上,微風吹過,最高處一壺茶慢慢涼了,老頭盤腿入定,如同一尊雕像,一動不動。
海底世界。
有一座豪華的水底宮殿,這裡號稱水晶宮。
今天水晶宮主人竟然難得出現在了大殿之上,他滿臉笑意,手中拿着一個碎了龜殼。
“派出所有龍子,目標東勝大洲。”
水晶宮主人發話,如同聖旨下發,沒有人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