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夢 (上)

在霜降和靈霧都在虛空時,她們在無邊的黑暗中靈魂顫動蔓延數裡,日日夜夜渴望凝結形貌,一睹人間。

後來星移斗轉,蒼雲白狗,霜降終於一踏塵土。

她聽了一曲《梁祝》,聽臺上戲子咿咿呀呀……忍上歸鄉道,憶當年初逢如夢暗魂消。

戲畢而淚落,看客之中有一紅衣女子笑道,妖怪這樣容易淚落,日後怕是很吃虧。

你是誰?

我不過是一隻活了多年的狐狸,和你一樣愛看人世繁雜。

愛看人世繁雜,原本她是這樣的。

可惜吶,怪只怪不該初臨人間便登臺看癡纏戲,看得淚落,從此便註定要爲情所累。

那一年,當今皇上元休尚滿十五,背了把弓箭與皇兄元熙去羽亢山涉獵。

一襲俏春郎,半城花影妾。

春花滿山,落英繽紛,花枝劃過錦服灑了一地花瓣。

春光乍泄間那人朱脣鳳眼,一頭烏髮如墨,碧衫垂地,滿身飛花雨,帶來往後再也難忘的絕世無雙。

“小公子,你的箭射破了我的衣裳。”

看呆了眼,她是元休見過最美的女子,便是在往後的粉黛胭脂中也再見不到這樣的美貌。

霜降淡然將羽箭扔到他身邊,隨後離去,翠衫如染。

——

——

那天晚上元休在月色裡看着手中那支羽箭,一張絕色容顏在腦中揮散不去。

“哥哥,你說她那麼好看,會不會是妖怪?”他問身旁的元熙。

“說不定是。”

在星空如畫下,元熙心裡裝的,也是霜降。

羽亢山的花開花落變得無比有意義,只因那裡有一翩翩佳人,元休那時尚小,卻誤打誤撞蒙愛垂青。

他去找霜降,在落花雨間,他年輕的面容在陽光下映得汗水晶瑩,“姑娘,你在嗎?”

霜降看他叫了好一陣,聽煩了,無聲落到他旁邊的梨樹上,“小公子,你該叫我姐姐的。”

元休擡頭欣喜發現那人就在落英之上,宛如仙子。

他笑了,眼珠子被光照成淺琥珀色,“姑娘,你真好看。”

梨樹被風顫了一顫,一捧雪白的花瓣落在他臉上,霜降冷漠的眼低垂,望了樹下那人一眼,想着這人若再長大一些,也是個俊美的人。

她跳到元休面前,這時元休還比她矮半個頭,“小公子,你該回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爲何?”元休問。

霜降沒有回答他,往前走去,身影飄忽不定,元休追不上她,問,“你是妖怪嗎?”

未得迴應,倩影也消失不見。

“我想娶你,你可願嫁給我?”

滿林子的花突然不落了。

——

——

霜降以爲他是太年輕不懂情,可後來元休常來羽亢山,她不在的時候他就一個人自言自語,似乎魔怔了。

春花爛漫,佳人難忘。

霜降常在樹上唱《梁祝》,有時元休就在樹下安靜的聽着,有時誇她唱得比外頭秦樓楚館裡的歌姬好千萬倍。

日子久了,她開始笑了。

將心託白髮,誰怕?

傾城一顧,少年自此相思病。病到弱冠便來娶。

期間一人一妖山間追隨,春花消盡,夏雨紛紛,秋來落葉,冬天雪染。

這本就是一隻被情迷惑了神智的妖怪,她日日唱那梁祝曲,只想知曉其中爲何使淚落。

活了五百年,卻沒有曉塵那樣虛懷若谷,情絲纏思,敗給了花言巧語。

春秋五載,元休長成溫潤公子,那天羽亢山紅妝幾裡,只爲一人。

霜降擡頭便見那人紅衣似血,丰容俊貌,才發現他已長大了,如她當年所猜,長成了俏公子。

元休朝她伸手,“阿降,我來娶你了。”

曾經以爲是他戲言,可真到了這一步,她真的疑惑,凡人的長相守便是如此容易?

“這些年我容顏不老,你不怕嗎?”她問這問題時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看他是否說謊。

“怕你是妖?我只怕此刻你不願同我走。”他也看着她,不眨一眼的道。

他的手伸在空中未收回,眼裡滿是執着。

綠袖中探出一雙纖白細手,她上前一步,和他的手相觸時,心裡的冰冷悉數瓦解。

元休把她拉入懷中,吐了一口氣,他真怕她不肯。“阿降,你既答應了我,便不可毀言,我會一生一世的愛你,你一生一世不能離開我。”

鳳眸瀲灩,元休的心跳就在她耳邊,她知道他沒有騙她。

“好。”

——

——

——

臨安誰不知襄王趙元休娶了一個來歷不明的絕代佳人?都嘆他好豔福。

一天,在襄王府的宴席裡,她又見到了元熙,比之元休,他是個更穩重的男子。

當年那驚鴻一面,也叫他難忘,可他不及元休,不肯踏過一步,後來知曉元休的心意,更是將自己的癡心收場,黯然銷魂。

“我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他說。

霜降一雙眸子卻看透了他的憂愁,只嘆造化弄人,“我知曉你的心意,可一心只容一人,望你早日覓得良人。”

被她淡然說破,元熙的眼神更是暗淡,這時元休走過來,笑如春風。“皇兄怎麼跑這來了?”

“想取些好酒,恰好遇見了王妃罷了。”

“前些日子西域來了好些葡萄酒,我存在地窖裡的小隔間裡,現在正好帶皇兄去看。”

元熙應下。

元休走到霜降身旁,柔聲道,“你爲我做的蓮子羹我已嘗過,下次可要記住少放些糖。”

說完伸手爲她拂去亂髮。

“嗯。”

——

地窖裡,元休取出那瓶琉璃裝的美酒,遞給元熙,“哥哥。”

成年後他一直尊稱元熙爲皇兄,這一聲哥哥不由讓他一愣,想起他們少年時候。

幾個皇子中他們感情最好,少年時形影不離,一起玩耍。

“哥哥,有些東西你不去爭取,別人得到了,就莫惦念。”

冰涼的琉璃瓶在手裡,卻像刀刃,他打開瓶塞,酒香甜膩清冽,他一飲而盡。

“元休,你好好待她。”

隨後是琉璃瓶落在地上碎裂的聲音,他揚長而去。

地窖裡那酒香仍存,元休眼神閃着決然。

——

————

人心自古貪念不滅,得了美人,卻還是貪那江山。

元休自問文韜武略不輸兩位哥哥,爲何這天下卻不能由他來握?

一腔熱血灑地涼,他在霜降懷中傾訴自己這些年在朝中受人冷落。

看不得他傷心,何況她本來就想真正成爲凡人,與他共白髮。

那日元休在書房愁眉不展,霜降輕聲走到他案前,添了一盞茶。

她拿着一張羊皮紙,在元休面前展開,上面是關於夙妖的記載。

元休看後將羊皮紙掃到地上,握住她的手,“阿降,我不需要你做其他什麼,你陪着我就好。”

“元休,你總是說些我很愛聽的話,我倒覺得虧欠了你。”她抱住了他,感覺身體裡的經絡在驅逐那些天地賦予她的靈氣。

察覺她在發抖,元休低頭髮現她額間流滿冷汗。

“阿降,你怎麼了?”他慌張的問,突然想起羊皮紙上的那句話,甘願之下,可許百世之願。

她意識模糊前,眼前皆是他不知所措的臉。

那一夜,六界之內少了一個夙妖,臨安連下五日瓢盆大雨,她曾有的那些法術,皆消散不見,不過想着以後同他入住皇宮,相守百年,心裡也只剩下滿足。

只是這個願望,搭上了一條人命。

太子死了,三皇子元休取而代之,改字爲恆。

她睡了一個月,醒來時他已是東宮太子,風光無比,離着權利的巔峰只差一步。

睜開眼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阿降,我終是有愧於你。”

原以爲這是愧於她以永生爲他換取的地位,直到三個月後,皇上賜婚丞相之女劉萼雲與太子恆。

一個來歷不明毫無背景的霜降,和生在政客世家的劉萼雲,誰能坐穩太子妃之位輔助夫君治國,已是昭然若揭。

元休來找她,爲她取來羽亢山的花瓣,“今年山上的花生得最好,我親手爲你取了一簍,你說是用來釀酒還是作胭脂?”

“我不會喝酒,也不施粉黛。”她漠然道。

知她心裡不開心,元休軟下聲來,“阿降,我娶她是因爲我和她的父親是政治上的利益。”

“你是來讓我給她騰一個位子的嗎?”

“我愛上了你,便不會再多看別人一眼,你是什麼身份,都不重要。”元休傾身上去,目光溫柔似水。

冷若冰霜的容顏卻微微一側,躲過了他的吻,“你這些話說多了,我也不愛聽了,元休,有些話,你記得就好。”

她走過他身邊,碰掉了他手中的簍子,那些花瓣灑落在地,卻不是當年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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