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裡,某名被尊稱爲“王”的吸血鬼忽然在某間黑暗的房間中化爲白光消失。
西方文明世界裡,一名青年男子從某個高臺上的方形棺材中爬起。
他猩紅眼中充滿了戲謔。
“神的位階遊戲終於開始了。”
高臺下方,是幾十名身穿黑色斗篷,佩戴骷髏聖徽模樣的人。
他們正在匍匐着,跪拜這名青年男子。
這些人中,有一名玩家正面無表情地站着。
如果王鶴在這裡,就會發現這張面孔異常熟悉。
正是名叫“紅豆糖”的女性玩家。
青年將手放到了棺材上,沉聲說了一句:“計劃不變,按照之前的命令繼續行動。”
隨後,他再度躺回了棺材。棺材的外觀頓時從漆黑變成了純金色。
原本的開口瞬間閉合,沒有留下任何縫隙。
與王鶴同一世界裡,某具看上去是人類屍體的手指忽然動彈起來。
隨後屍體驀然睜開了眼睛,站起身來,詭異扭動了一下脖子。
在發出咔嚓的聲響後,他自語了一句:“斷了?人類的身體還是和以前一樣不經用。”
“亞伯,我來找你了。”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東方文明世界,某名仙風道骨的老者撫過自己的灰白色鬍鬚。
他的身旁,是一個單膝跪地的十二三歲的俊美少年。
少年附近,停放着一張由閃耀着青光的玉石打造的溫玉牀。
老者向少年發問:“慶雲,這般體驗遊戲人間,有何感想?”
少年:“師尊,人間如同大夢一場。夢中仍有夢,着實奇妙非凡。”
老者:“慶雲,你得到的僅僅這些麼?”
少年趕緊拜倒:“師尊,恕底子愚鈍,還請明示。”
老者點點頭:“虛實如一。親眼所見未必真實。但在你而言,它即是真實。”
老者沉默了一會,掐指沉思:“在遊戲裡,有遇到什麼值得稱道的人物麼?”
“師尊,遊戲人間並無可稱道者。”少年若有所思,“但夢中夢裡,有一名人物令弟子無法釋懷。”
老者:“爲何?”
少年咬咬牙:“弟子頭一回慘敗。對方手段極其惡劣,以強凌弱,以多欺少,實爲我輩不齒。”
老者笑道:“何人?”
少年拱手:“名爲亞伯。”
老者掐指一算,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正好,此人就在這次的歷練秘境中,就由你去了卻心結。”
少年愕然,然後有些興奮:“謹遵師尊吩咐!”
寫字樓裡,王鶴隨意靠在熟悉的旋轉椅上。
他手裡的水性筆隨着手指的動作在飛快的旋轉。
搖光聲稱要去尋找下一個目標,就告別了王鶴。
王鶴提出他需要整理一下,隨後便會跟上。
黑烏之魂王鶴已經交給搖光了,現在他該考慮的是別的事。
他從辦公桌上抽出一個筆記本,開始了畫圖。
“穿梭位面通道的起始點(箭頭代表穿梭位面):
現實世界→東西方文明世界。
東西方文明世界→現實世界。
現實,東西方文明世界→現在他所處的世界。
東西方文明世界→現實世界→現在他所處的世界。
……”
在王鶴簡單勾勒後,他發現《虛空》的跨位面核心技術實在是太過異常了。
穿梭位面,創造軀體,代替他人。
同時,以這些特殊形式將幾個世界分別搭建成遊戲的平臺。
然後,將不知情的玩家們(任何一個世界)一一引進這個遊戲。
讓他們在這種互爲遊戲的世界觀裡兜兜轉轉。
無論是哪個世界,玩家們始終都天真地認爲:
自己所處的世界纔是真實!
王鶴忽然想起自己的家人,朋友,同事……。
他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個剛纔無數次試圖避開的疑問:
他們,會不會也是某個異界玩家角色或玩家假扮的人物?
就像他自己假扮的亞伯一樣。
一股寒意頓時襲向他的全身。
當他把異世界當成遊戲去攻略的時候,異世界也正把他所處的世界當成遊戲來處理。
真實和虛假的界限被徹底擴大到他無法理解的地步。
無數位面,無數世界,還有無數他不知道,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瞭解的越多,他就越發意識到自己是多麼渺小。
或許,那個忙碌平凡,什麼都不知道的上班族王鶴,纔是名爲幸福的姿態。
王鶴溝通神格,試圖利用神力冷靜下來。
灰白色的神火在空無一物的領域內燃燒,隨着他將意識專注於火焰,各種感情漸漸冷卻。
所有負面情緒像是被火焰徹底燃燒摧毀,分毫都沒能留下。
“說到底,不過是需要攻略的現實遊戲從一個變成了四個。”此刻,王鶴運動了一下身體。
面對越發複雜的問題和線索,他思索片刻,決定開始對自己進行潛意識的誘導。
“去懷疑一切。”
“去求證一切。”
“真理之門背後可能不是你希求的世界,但至少它會給你一個答案。”
王鶴喃喃自語,就像是在試着說服和勸誡自己。
在重新擬定了目標後,忽然覺得自己變得輕鬆了許多。
未來會遇到什麼?
他變得滿懷希望和期待感。
他付出了行動,結局是怎樣已經不再重要。
人會因爲未知而恐懼,同樣會因爲認知到新事物感到有趣。
現在,王鶴已經推測出自己所處的大概情況。
接下來只需要求證,利用一切情報讓自己的目標逐個實現。
他的行動計劃的第一步,就是尋找情報源。
跟隨搖光,搜尋很大概率擁有特殊線索的其他剩餘的五名“倖存者”。
在他定下方案後,窗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微弱的嘈雜聲。
王鶴站起來,將斗篷和麪巾扣緊,把自己就的面目徹底隱藏在黑色服飾和陰影中。
他悄悄的貼近靠窗的牆壁蹲下,拿出一個在寫字樓內搜索到的圓鏡,利用鏡面的反射調整角度來查看。
街道上,路燈不知何時已經亮起。
以某個綠衣女子爲首,一隊穿着灰色喪服,看不清面目的人形在後面跟着。
待到大約經過了三十餘人,一個用紅布、紅紗裝扮的轎子在公路的盡頭處出現。
擡轎的是四個精煉的光頭壯漢,他們赤裸上身露出結實的肌肉,步伐穩健。
唯一的缺陷就是他們沒有臉。
彷彿只是一張肉皮覆蓋在頭上,顯得詭異無比。
轎子兩邊,有一層半透明的紅紗隔着,王鶴隱約能看到一個影子在轎中。
爲了儘量避免鏡面反射的光線被查探到,王鶴在觀察了一會後,立即收回了圓鏡。
他倚靠在牆邊,靜靜地等候着這隊鬼物離開。
對方來路不明,現在和它們接觸不是上策。
“等他們離開後上升到高空觀察就好。”王鶴想到這裡,舒展身體,伸了個懶腰。
過度緊繃的神經因爲這個舉動得到稍微緩解。
沒等他多休息幾秒,細密切意義不明的嘈雜人聲再次出現,並且變得越來越大。
感覺鬼物們正在不斷縮減着和他的距離。
王鶴做了個祈禱的姿勢,利用偵測術進行加深感知。
聲音確實是在不斷朝他的方向接近。
他迅速做出決斷,衝向開放性寫字樓內部背向鬼物方向的側面,站在一面由吸熱玻璃製作的牆面前。
隨即,他利用信仰之力構築成刃,儘量無聲地切割下足夠大的區域。
他探出頭,觀察了樓下,確認沒有異常。
隨後他縱聲一躍,光翼瞬間展開,隔着寫字樓從側面上升到樓頂,然後穩穩地停留在樓頂的水泵房上。
王鶴未收回光翼,他聚精會神,繼續觀察着聲音的動向。
大約過了3分鐘,嘈雜的人聲再次出現。
綠衣女子從寫字樓側面的玻璃牆上懸空行走,雙腳像是有粘性一樣,順利走到了樓頂。
彷彿這個世界的重力對她沒有半點影響。
緊接着,那些喪服男子按照同樣的方式從牆面上走了過來。
進入樓頂範圍後,他們左右排成兩列,像是在等候什麼人。
王鶴擡頭,確認過一下黑白雙日的位置。
當他回過神來,那頂之前見過的轎子也出現在了寫字樓頂層。
四名壯漢將轎子擡上樓頂後,無聲地將轎子緩緩放下。
然後分別位於轎子的四角,雙手握着轎子把手,不再行動。
而那些喪服男子忽然走到轎旁,紛紛五體投地,正面撲倒在地上。
一張由喪服男子利用身體組成的的巨大“地毯“就出現在王鶴眼前。
在倒地後,他們雙目瞬間失神,完全變成了屍體的模樣。
時間再次過去了大約3分鐘,在王鶴冷冽的目光下,一隻手掀開了簾子。
緊接着,一隻潔白無瑕地小腳輕輕地落到了“地毯”上。
一個身着淺藍色服飾,類似曲鋸或祭典禮服的東方女子就出現在轎子旁邊。
她行動起來似乎非常吃力,雙手扶着轎子,還在大口着喘氣,一副病怏怏的姿態。
王鶴打量着她,若有所思。
待她呼吸恢復平穩,一張異常清秀的女子面孔出現在王鶴的面前。
她露出徵詢的神態,向王鶴行了一個東方禮。
王鶴揹着手,隱藏在斗篷下的面孔微不可察地露出了笑容。
是個能交流的傢伙。
“來者何人?”
他的聲音被故意壓低,顯得異常冷酷。
“小女子是青宮之女,此般是收到指示來此查探黒烏之魂的動向。”
“前輩,如果有什麼消息請一定要告訴小女子,免得傷了和氣。”
她病態的姿容上忽然露出明媚的表情,讓人不由得同情,憐憫,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她傾訴一切。
王鶴冷靜異常,徹底無視她的姿容。
他正在觀察周圍幾名壯漢和綠衣女子的動靜。
包括地上那些屍體“地毯”,它們這些像是隨從模樣的傢伙統統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沒有一絲。
它們的停止活動得如此整齊,簡直就像是提線傀儡一樣。
或許,有人在操縱他們。
王鶴突然開口:“我不是什麼前輩,更不知道什麼黑烏之魂。”
說完,他隨意坐下,擡起頭,單手指着頭頂的黑日。
“雙日之下,你我都不過是被困在這個世界的可憐人。”
王鶴直視着青宮之女,發現她憑空拿出了一個羅盤。
羅盤的指針瘋狂旋轉,最後正對着王鶴,顫巍巍地停下。
“前輩說笑了,黑烏之魂的氣息還殘留在前輩身上。不過,既然前輩說到雙日……”她頓了頓,手中的羅盤消失不見。
“前輩覺得這雙日是好是壞呢?”她突然問了一個不明意義的問題。
王鶴目光一凝:“好壞與它的本身有什麼關係呢?”
“在這裡,它本就是不分善惡的規則。如果你想離開,就將它打破。如果你想留下,就拼命守護它。”
“好壞與你有關,與我無關。”
王鶴一派世外高人的口吻。
絕對中立,纔是他在這裡試圖混跡各個陣營的大前提。
女子有些詫異,她深深地看了王鶴一眼,笑吟吟地說道:“前輩的意思我明白了。”
“如果前輩不介意的話,我想邀請前輩和我去一趟黑日上的青宮。前輩您意下如何?”她大有深意地說道。
她提出了一個明顯帶着陷阱意味的邀請。
“黑日?”王鶴眉頭一挑。
只見他忽然跳下水泵房,走到了青宮之女的面前。
那些靜止屍體此刻瞬間活了過來,一齊擡起頭,用陰森的視線緊盯王鶴。
“帶路!”
王鶴無視那些充滿敵意的視線,大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風範。
黑日的情報,是他判斷裡必須要入手的關鍵情報。
另一邊他爽快答應行的爲反讓青宮之女有些疑惑。
她想到了什麼,很快點點頭,重新回到了轎內。
這個“前輩”無論是敵是友,有什麼目的,只要將其帶到那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那他,就必然會成爲青宮的助力。
時間流逝。
“前輩不上轎麼?”青宮之女在轎子裡向外詢問了一句,似乎有些擔心選擇步行的王鶴會疲累。
“你還是管好自己吧,這條路我們已經來過幾次了。”王鶴有些頭痛。
這個女人明顯在帶着自己繞路,同一個地方已經路過三次了。
雖然王鶴記下了路線,但隨着第三次經過,他越發有種無用功地感覺。
而青宮之女卻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
“前輩,到了。”清麗的聲音響起。
在王鶴第四次路過某條路的路口,並再次踏入後,他眼前的景色忽然變化。
就像從鬼打牆中突圍而出,王鶴的視野裡,高樓大廈全部消失,現代文明的產物再無顯現。
他們現在正處於一座有着微弱光亮的山頭。
他們前方,是一座懸崖。懸崖下是看不到盡頭的黑暗深淵。
而懸崖前方,是一個巨大無比的黑日。黑日的邊緣是黃色的光亮。
由於太過於接近,彷彿只要跳得稍微遠一些,任何人都能觸碰到黑日。
而後方過來的道路則被實體不明的黑霧遮掩。
“前輩,跟着我。”說完,青宮之女所在的轎子就被四個壯漢擡起,直接踏在了深淵之上。
像是有着一道看不見的橋樑,他們輕易踩踏在虛空中,邁着大步穿透了如虛影般的巨大黑日並徹底消失不見。
隨後,綠衣女子和那些喪服男子也都跟着走進了黑日裡。
王鶴帶着笑意忽然說了一句:“我到這裡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