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巴掌

天氣像火爐一樣炎熱,又是一個離別的季節。六月的天空雖然晴朗,但卻充滿着悲傷。

畢業了!畢業了就再也不是高中生了,再也不是那些懵懂的孩子。知道了煩惱,懂得了悲傷,沒有了天真。

今天距高考只有一天的時間了,怕學生把准考證丟了,周落羽所在的學校直到6月6號上午,也就是現在才發下來高考的准考證。而且是在學校校門的不遠處,一班一堆,一堆幾十人,說着、笑着、鬧着。

看着那些拿到准考證的同學臉上都洋溢着開心的笑容,而周落羽卻怎麼也笑不出來。想到突然要離開這個熟悉並痛恨的地方;突然要離開那些曾經的一切,他的心就像被生鏽的刀,狠狠地割着每個神經密佈的地方。

自從手中拿到了高考准考證的那一刻開始,周落羽突然有種丟失感,但他卻不知道自己到底丟失了什麼。怔怔的看着手中的准考證,周落羽的靈魂在這一刻也飄向了遠方。

在此時,他彷彿不再屬於這個小羣體;也彷彿不在屬於了這個世界。靈魂飄啊~飄啊~一直上升,想要飄得更高更遠,到達傳說中的無悲無傷的天堂。

見周落羽又原地不動的站在那裡發呆,李琦、陳成博、王凱、李兆豐、石昌亞他們站在遠處自己視線之內的地方,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樣子,都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對於周落羽無意流露出的悲傷,他們好像早就習慣了一樣,不去打擾,不去叫喊,只是靜靜的觀察着。

“唉——落羽還是沒有走出那個陰影。”

深深地嘆了口氣,陳成博眉頭緊蹙像是自言自語的說着。

“是啊,都一年多了,雖然比以前好多了,但是他還沒忘記。”

“當初他陷得太深了,但那事只是個意外。”

雙眼無神的周落羽,絲毫沒有察覺到,盯着自己的五人。

他們是周落羽的好兄弟,是他高中三年的死黨。有段直到現在他都無時無刻躲避的日子,是他們在周落羽的身邊。才讓他堅持到了今天,否則那些日子他自己都不敢想象會是什麼樣子。

高中三年的時光,在他的記憶中出現了嚴重的斷層,彷彿高中的三年不是三年,而是兩年,甚至更少。而缺少的正是那段周落羽直到現在還躲避的日子,他,不敢想起。

周落羽害怕。

害怕回憶起來那事、那人。

那些帶着幸福、甜蜜的悲傷。

除去那段悲痛的日子,以前許多事情都歷歷在目。甚至就是連小學的一些事情,都在他的眼前栩栩如生。

但是那些躲避的日子呢?

他忘記了,不!不能說是忘記了,應該說是自我保護產生的下意識遺忘。那段悲痛日子,變成了周落羽記憶的殘片。

夏日的陽光灼燒着他,而周落羽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灰死的臉上露出了,這一年多來極爲罕見的笑容。

他看到了她,再次看到了她。

白色的寬大T桖,緊身的牛仔褲,一雙天藍色的板鞋。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一切,還有那熟悉的臉龐。

整齊的劉海蓋在額前,腦勺後面扎着亂的似鳥窩的發團。精緻的五官,帶着純淨的笑容,讓周落羽再一次的迷醉了。

她還是那樣純潔的像天使一樣,沒有受到這污濁世界的染指。見到周落羽直愣愣的看着她,她閃電般的羞紅了臉頰,緩緩擡起右手攏了攏少許凌亂的頭髮。

時光彷彿靜止了一樣,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安靜無比。世界上彷彿也只剩下了周落羽他們兩個,沒有喧譁打擾,沒有吵鬧的紛擾。

微微一笑,周落羽擡起右手想去牽起她的手。但就在這時,她天使般的身影慢慢的碎裂,一點點的從周落羽的視線中消失。

“不——”

撕心裂肺的叫聲從周落羽的口中發出,而所有人則是看了看,便繼續自己的事情。對於他爲何這樣,他們都很清楚。周落羽變得這個樣子,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了,他們已經習以爲常了。

淚,從周落羽的臉頰滑落,滴在熾熱的路上,化作了一陣白煙,消散在渾濁的空氣中。擡起的雙手顫抖着慢慢放了下來,閉上眼,仰起頭,任憑淚珠滾落,而他只有在那裡輕輕的哽咽着。

他知道剛纔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都是自己的思念在作怪。

她是周落羽一生不能癒合的傷口,也是他今生,乃至來世最愛的人。

此時,所有的人都被哽咽的周落羽所吸引。他身上透出令人震驚的悲傷,這樣的青春少年,究竟經歷了怎樣的撕心裂肺?

周落羽明白,或許也只有今天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地方,才能讓他再次陷入那些不願回憶的日子中。

“周落羽!!”

一聲嬌嫩的喝聲,從周落羽他的身後傳來,但是他卻絲毫沒有反應。依然停留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肯出來。

但是這嬌喝聲的主人,並沒有作罷的意思,反而更加的變本加厲:“周落羽,你個混蛋!”

見他沒有任何反應的她,三腳並作兩步的衝了過來。而且口中還唸唸有詞,當然說的並不是什麼誇獎他的話,相反全是罵他的。而且將周落羽罵的豬狗不如、狗血淋頭,但是他依然不爲之所動,因爲這些都不重要。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當所有人轉過目光時都愣住了!

他們看見她竟然打了周落羽一耳光,看她瘦弱的樣子,手上的力道可不輕。她這一巴掌把周落羽打蒙了,站在原地,捂着左臉頰愣住了。

她打我!他竟然打我!可是我沒有得罪她啊!這丫頭平時挺溫柔的,今天這時怎麼了?爲什麼發這麼大的火?還打我~

“你——”

想着想着,周落羽心中的怒火便止不住的衝向腦袋。擡手剛欲還擊,但是他卻無論如何也沒有了拍下去的勇氣。

因爲周落羽看到了她如天仙般的美麗、白晢的臉龐,長髮披散在兩肩上,發尖曲捲的像麻花一樣。一身天藍色的連衣裙,在六月炙熱的風中搖擺,如同夏日的一汪冰水。她的大眼睛此時充滿的憤怒,小嘴微微撅起,眼中更是閃現着淚花和她不放棄的倔強。

“你打啊!你打啊!如果你打我一巴掌能將你帶出陰影,我願意挨着!嗚嗚——”

見周落羽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拽住他的手,朝自己的臉蛋上拍。但是以她那弱小的力量,怎能主導周落羽手掌的去向?說着說着,小丫頭再也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

沒有哄她,周落羽看了看低聲哭泣的她,和衆多看向這邊的眼睛,決然的轉身向遠處走去。

“周落羽!你混蛋!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我會很心疼!”

對他的轉身離去,好像在她的意料之中。攥緊的粉拳,她看着周落羽逐漸遠去的背影。在衆目睽睽之下,大聲叫道。

正在遠去的周落羽,聽到了她的叫喊,向前的腳部猛地頓了下。眼中好像有溫熱的東西,在來回滾動。不過只是一瞬,而後又繼續向前,誰也沒有看到他滴在地上的水。

“落羽!落羽!”

回過神來的李琦他們,發現原來的地方沒有了周落羽,趕緊四處看了兩眼。發現他逐漸走遠的身影,他們立刻追了上來,而陳成博卻留在了那裡。

走過去,陳成博掏出了電話:“你在那裡?你過來一趟。”

隨後,掛斷了電話,他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包紙巾,伸手遞給的哭泣的她。

“別哭了,落羽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好久他沒再這個樣子了,今天很反常。”

“他還是忘不了她,可是那件事只是意外,她……”

“好了,別再說了,我們還是想想辦法,怎麼才能讓落羽走出陰影吧。”

等到陳成博說完,兩人都變得沉默了。是啊,都這麼長的時間了,周落羽還是活在陰影中,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以前的周落羽愛說愛笑,活潑好動。但是再從在那件事後,他就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變得沉默了,也不愛說話了。而且總是喜歡熬夜,喜歡寂靜的環境。他們曾用過許多的辦法,讓周落羽再回到原來的自己,但是都以失敗而告終,而他的日子也變得渾渾噩噩起來。

“落羽!你爲什麼不哄下她?別忘了她是爲了你。”

快步追上來的李兆豐拽住周落羽向前的身軀,硬生生的將他扭過身,語氣並不怎麼和善的說道。

“我爲什麼要哄她?”

“你——”

被周落羽的一句話噎住了,李兆豐半天沒說出話來,只是憤怒的看着他的雙眼。如果不是他極力的壓制着自己的怒火,估計他會將拳頭打在周落羽的身上了。

“因爲藍曉彤她愛你!”

“可是我裝不下她,我心裡只有夏安沫。”

說完,周落羽轉身跑去。此刻淚再也忍不住,像決了堤的洪水一樣,從臉頰傾瀉而下。

而藍曉彤正趴在,陳成博老婆的肩膀上痛哭,她現在心裡好難受。她並不是因爲周落羽對她的不理睬而難受,而是因爲周落羽不能走出快一年的陰影,而傷心難受,也爲她的那一巴掌,而心疼。

當然這些事周落羽不會知道,除非有人主動告訴他,否則,就會永遠的成爲一段,沙子樣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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