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熱鍋上的螞蟻

路上,我的腦子亂成了一鍋粥,眉頭也皺得生疼,不知道老錢會不會死,萬一他要是真死了,我的麻煩也就來了。首先警察得調查老錢是因爲什麼被人劈的,一調查,我就浮出水面了,儘管起因屬於經濟糾紛,可畢竟是死了人,即便是不追究我的刑事責任,也得讓我處理善後事宜,錢倒是無所謂,我害怕的是警察以這件事情爲突破口調查我其他的事情。

車進了觀海樓前面的停車場,我在車上點了一根菸,直接進了上次“收服”老虎的那個房間,服務員問我點不點菜,我說挑好的隨便上,一千以內就可以。站在窗前,拉開窗簾,正好看見老虎往裡面走,後面還跟着一個神色慌張的瘦高個兒。我拉開窗戶,衝他們咳嗽了一聲,老虎看見我,大步往這邊跑。我打開門,老虎一步闖了進來:“寬哥,老錢死了。”

“死了?”我的腦子嗡的一聲,眼前一片金花,“這是剛纔的消息?”

“是蝦米說的,剛纔蝦米去了一趟醫院……”老虎抓起一杯茶水就灌,燙得直跺腳。

“坐好了,別緊張。”我一把將他拽坐下,那個叫蝦米的瘦高個兒臉色蠟黃地站在門口。

“蝦米,”老虎伸出腦袋罵了一聲,“還不趕緊叫寬哥?操你娘!”

蝦米彷彿中了降龍十八掌,眼神迷離,神情恍惚,哆嗦着衝我伸出了手:“寬,寬哥,你好……”我打開他的手,一把扯他坐下了:“別那麼客氣了,你就是蝦米?”蝦米好象是個結巴,含含混混地說:“我,我蝦,蝦米……寬哥,老錢可能不行了,剛纔我從醫,醫院裡出來,他老婆躺在地上哭,說,老,老錢啊,你死得好慘啊,我估摸着,老,老錢死了。”

這不還沒死嘛!我關緊門,用牙齒咬開一瓶啤酒,咕咚咕咚灌了幾口:“老虎,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老虎拿了一瓶啤酒咬開,仰着脖子灌了一氣,抹着嘴巴說:“全怪我,這事兒我應該親自去的。”

我皺緊了眉頭:“你沒在場?我不是囑咐過你,就幾個錢的事兒,你跟他談談不就完了?來,別緊張……”

老虎很愛面子,斜眼一瞟:“咳,我緊張什麼?我哪兒緊張了?我什麼大場面沒見過?”

我煩了,猛踢他一腳:“你就別跟我裝了,說話!”

老虎好象覺得我這一腳踢得很沒水平,臉搭拉得老長:“蝦米,當時的情況你在場,你跟寬哥說。”

蝦米說,今天中午,老虎把他們幾個關係最鐵的兄弟召集在吳胖子的飯店喝酒。喝了一半,老虎接了一個電話,小爐匠在電話裡說,發現老錢了,老錢正跟一個漂亮少婦在前海那邊閒逛。老虎說,你一直跟着他,我馬上派人去把他抓回來。大勇說,虎哥就不用親自去了,殺雞焉用宰牛刀?抓那麼個老逼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老虎正喝到興頭上,就讓大勇帶着蝦米去了。找到老錢的時候,老錢正跟一個少婦坐在沙灘上看海。大勇就走過去問他,你姓錢是吧?老錢說,是啊,有事兒?大勇說,不是我找你,是老虎找你,跟我走一趟吧。老錢一聽是老虎找他,嚇得臉都黃了,死活不跟他走。三糾纏兩糾纏,大勇就火了,拿出斧頭就劈。第一斧劈在胳膊上,老錢就喊警察,正巧,海灘上有幾個巡邏的警察,大勇急了,朝他的脖子上又是一斧,也沒看劈到了什麼程度,撒腿就跑,結果被警察給撲倒了。小爐匠想去救他,也被警察捂在那兒了。

“我一看不好,扎,扎進看熱鬧的人羣裡,沒,沒敢露頭,”蝦米哆嗦着嘴脣繼續說,“我看見老,老錢的脖子歪了,血像噴,噴泉似的往天上噴。警察就上去給他堵着傷口,不,不大一會兒急救車來了,哇,哇啦哇啦拉着老錢走了。大勇和小爐匠就,就被拷上銬子抓進了警車……我,我就打了個車跟,跟着警車走,我看見他們進了河東公安分局。我沒,沒敢進去,就去了附近的醫院,我看見老錢被人擡着上了搶救室,旁邊的人都,都說老,老錢死了,老錢死了。”

“你不是回來過一趟嗎?”我問,“剛纔又回去看了一次?”

“是啊,”蝦米的情緒穩定了一些,“當時我嚇傻了,沒,沒敢在那兒‘靠’,就回,回來找虎哥了。”

“我一聽出了這事兒,頭都大了,”老虎說,“本來我想自己去處理,後來一想,要是真出了人命還得找你啊。”

“你直接就給我打了電話?”我皺了皺眉頭,感覺這傢伙遇到事情連驢四兒沉穩都沒有。

“我能那麼沒有水平?”老虎似乎覺察到我對他的不屑,訕訕地喝了一口酒,舔着嘴脣說,“我直接找了我在分局的一個哥們兒,把情況簡單跟他說了一下。我說,我一個關係不錯的兄弟,跟人發生了一點兒經濟糾紛,一怒之下把人給砍了,被砍的那個人很可能活不成了,你看這事兒怎麼辦?我哥們兒問我,是不是剛纔在前海發生的那起案子?我說就是。那哥們兒說,我幫不了你,這種案子即便不出人命也是很大的刑事案件,天王老子也幫不上忙。我說,如果被砍的那個人理虧,他認了,不告砍人這一方呢?他說,那也得處理,無非是在量刑上有些酌量罷了。我馬上又派了蝦米回去看老錢的生死,這才抽空給你打的電話。寬哥,以前我也遇到過詐人失手的情況,可是都沒有這次嚴重,當時確實有點兒慌了。”

我沉吟了半晌,忽然就有了主張,擡起頭對蝦米說:“麻煩兄弟再跑一趟,看看老錢到底死沒死,有消息馬上給虎哥打電話。然後看看周圍都有什麼動向,注意別讓人看出來你是幹什麼的。任何人別告訴他你來幹什麼,去吧。”

蝦米一走,我就給蒯斌打了一個電話,簡單對他說了說情況。

蒯斌甕聲甕氣地說:“你在哪裡?”

我說,我在觀海樓呢,要不你來一趟咱們再商量商量。

蒯斌說:“讓老虎滾蛋,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我摸着老虎的肩膀說:“虎哥,不管怎麼說,這事兒是因爲我才引起來的,讓你受驚了。這樣,你先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事情我來辦。你放心,如果大勇和小爐匠真的被判了刑,他們的一切後顧之憂全在我張寬的身上,與你沒有一點兒關係。我琢磨着,這事兒不大,殺人罪肯定夠不上,頂多就是個傷害罪,我先操作操作看看,弄好了還判不了呢。你回去以後儘量在外面躲一躲,別讓警察找到你,因爲他們這一進去就會把你說出來,你一旦被警察抓了,我也就被提溜出來了,那時候我就幫不上你們的忙了,咱們只好各顧各了,吃虧的還是咱們自己,你能聽得懂我的意思嗎?”

老虎把自己剩下的酒喝了,忽地站了起來:“寬哥放心,老虎在江湖上滾戰不是一年兩年了,我有數。”

我使勁握了握他的手:“別的別去想它,想也沒用,先躲起來再說。錢還夠用嗎?”

老虎說聲“夠用”轉身就走,走到門口猛一轉身子,衝我一抱拳:“二哥保重,兄弟走了!”

腦子有些亂,酒也喝不進去,我懸空着心走到了窗前。我是第一次看見海鷗也可以站在樹上的,覺得不可思議。這麼漂亮,這麼瀟灑的鳥兒怎麼可以蹲在樹上呢?簡直有損個人形象。我看見午後清冽的陽光下,那隻雪白的海鷗採用一種狗一般的姿勢,蹲在窗外一棵法國梧桐乾巴巴的枝椏上,腦袋一顫一顫地望天,它好象是在讚美今天的天氣,它在想,多麼美好的天氣啊,張開嘴呀呀地叫了幾聲。前方吹來的海風將它的翅膀吹得一掀一掀的,它不時扭回頭用灰色的嘴巴將掀亂了的羽毛壓熨帖了。我退回來,歪在椅子上,茫然地看着它,我覺得它有些執拗得可笑,明知道海風還會把它的羽毛掀亂,它依然一次一次地去整理。我也這樣,明知道前方等待我的不一定是鮮花,可我依然一次一次地相信,前面等待我的一定就是鮮花,這多少有些自欺的意思。我不止一次地想過要退出這種渾渾噩噩的生活,可是我沒有勇氣去面對即將面臨的清苦生活,我似乎已經習慣了在刀刃上行走。有一次我對王東說,咱們整天爲了生活戰戰兢兢的,我真想不幹了,找個地方上班去。

王東說:“你以爲你上了班就萬事大吉了?那是在糊弄自己呢,你的江湖氣根本不適用平靜的生活了。”

我說:“那也不一定,我很有剋制力的,什麼也不想,老老實實掙錢養命就是了。”

王東說:“不可能,你說要完全脫離以前的生活,那叫假乾淨,你過不了受人控制的日子了。”

我說:“我認命還不行嗎?咱們的上一代都是這麼過來的,他們不是照樣活一輩子?”

王東說:“是啊,你爺爺那麼剛烈的性子,最後還不是照樣認命?”

我贊同道:“對,我爺爺能屈能伸,是條真漢子。”

我爺爺從來不說自己的命不好,他很快樂,總是說自己的命好,從鄉下出來拉洋車,在城裡蓋了屬於自己的房子,娶了我奶奶,生了我爸爸,我爸爸又娶了我媽,我媽給他生了兩個大孫子。偶爾也有不快樂的時候,可是他從不抱怨,最多是蹲在西牆後面的陰影裡嘟囔一句,唉,近你媽。王老八扒我家的房子時,我爺爺連“近你媽”都沒說。後來王老糊拎着半瓶酒去來我爺爺,兩個老頭兒喝酒的時候,王老糊說,張禿子,都怪我那個混帳兒子,他不該做這樣的事情。我爺爺說,不關他的事兒,他聽上級的呢。王老糊說,張禿子你不是怕我家老八,你是怕上級呢。我爺爺說,你不怕上級?日本鬼子在咱這邊晃盪的時候,你見了維持會的二鬼子都趕緊哈腰呢。王老糊連忙去捂我爺爺的嘴,禿子你可千萬別這樣說話,讓別人聽了去,一上綱你就完蛋啦。我爺爺說,老糊你瞎說什麼?剛纔那話是你說的,我什麼也沒說。王老糊吱吱地嘬自己的酒盅。

其實王老糊是個不錯的人呢……我這裡正胡思亂想,蒯斌風塵僕僕地闖了進來,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對面:“老虎呢?”我說走了,你吩咐讓他走,誰敢留他?蒯斌哼了一聲,“你也是,連個‘迷漢’都利用不好?”我說,玩兒鷹的還有讓鳥啄了眼的時候呢,其實也不關老虎的事兒,他沒在場嘛。蒯斌忿忿地說,“他不在場就更不對了,給咱爺們辦事兒他拿什麼架子?”

我從頭到尾地把事情對他複述了一遍,蒯斌皺緊了眉頭:“你沒派人再去醫院看看?”

我說我讓蝦米去了,蝦米一會兒就打來電話了,剛說完,大哥大就響了,是老虎的號碼。

我接起了電話:“虎哥,說話。”

老虎氣喘吁吁地說:“我已經上了火車。蝦米來電話了,老錢沒死,手術成功。二哥,我走以後……”

老虎還想羅嗦,我一把關了電話。

蒯斌的眉頭舒展開了,用力甩了一下腦袋:“好,沒出人命就好。”

我彷彿是卸下了千斤重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酒!今天我要一醉方休!”

蒯斌摸出他的電話,衝我一點頭:“你慢慢喝着,我打幾個電話,一會兒就回來。”

蒯斌邊走邊撥着電話號碼,從門口迅速消失。

他的背影一時在我的腦子裡變得模糊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當時對他的感覺,只覺得眼睛突然發熱。

悶坐了不多一會兒,蒯斌推門進來了:“大寬,親兄弟明算帳,你拿一萬塊錢。聲明一下啊,這不是給我的。”

看來這事兒結束了,我一把將他拉到了身邊:“沒問題。怎麼個結果?”

蒯斌皺着眉頭說:“還沒有結果,但是人家答應了,就事論事,不牽扯別的。”

我知道蒯斌的脾氣,這事兒到此爲止了,換個話題道:“蒯哥最近沒有楊波的消息吧?”蒯斌蔫蔫地橫了我一眼:“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呢?女人是需要疼的,就你這個脾氣,哪個女人願意跟你‘叨叨’?別心事她了,那不是你的,人家傷心啦,走啦,走得很遠,”閉着眼睛嘆了一口氣,悠然朗誦起來,“當你獨坐船頭,從懷中摸出從前的那朵鮮花,此刻,鮮花早已成爲乾花,惟有暗香殘留。你欲哭無淚,凝視中,悲從心來,回望處,一片藍色無雲天。啊,人生……”我斷定蒯斌知道楊波的去處,因爲前一陣楊波跟蒯斌的老婆關係很好,楊波要去哪裡,一定會告訴蒯斌的老婆。我想追問,轉念一想,沒意思,她有心躲着我,我掉那個架找她幹什麼?我又不是娶不上老婆。這事兒以後再說吧。蒯斌朗誦完了,起身就走。

送走蒯斌,天已經擦黑了,房間裡開了燈。燈光是那種帶些藍色的橘黃,映得房間很曖昧。我把兩隻胳膊支在桌子上,用手託着腮,目光呆滯地瞅牆上的一幅油畫。畫上是一座寧靜的山村,一個肩扛農具的老農牽着一頭牛走在鄉間小路上,後面是晨曦中的村莊,炊煙裊裊,整個畫面是那種明快的蛋黃色。這樣的景色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了。童年的記憶跟這幅畫一樣,也是這種淡淡的黃色,只是比畫面朦朧了一些。我似乎能夠聞到畫面裡飄出的氣息,那裡面有一絲青草的香味,炊煙的氣息也是那麼的濃烈,是燒麥秸的味道,這些氣息攙雜在一起,很容易就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晚飯前的情景。傍晚的時候,我一般會在下街那條滿是塵土的路上跟一幫夥伴瘋跑,我爺爺或者我媽或者我爸爸會站在衚衕口的那塊大石頭上,扯着嗓子喊,大寬,來家吃飯嘍,不吃就涼了,涼了就不好吃啦——聲音傳得又高又遠,彷彿整個下街都能聽見。不知不覺地,口水就順着我的嘴角流了出來,我歪着嘴巴吸了兩下,將口水吸回去一些,剩下的就任由他往脖子裡淌。

我這纔想起來,自己一天都沒有吃飯了,拿起筷子將眼前的鍋燒鴨從中間戳開了,裡面橙黃一片,就像陽光一樣。我丟了筷子,抓起來一陣亂咬,我的牙齒在嚼着,可是嘴巴里沒有一點兒唾液,感覺是在咀嚼一口腐爛的樹皮。我不吐,依舊嚼,像開動着的磨牀一樣,執著而又蠻橫……夜色就這樣在不經意之間降臨了,我從窗簾的縫隙裡看到了幾顆雀斑似的星星,我沒有看見月亮,可是我能夠感受到月光。呆坐了一陣,強烈的孤獨感讓我不能自持,我撥通了王東的電話。

王東好象是在家裡看電視,嘈雜的聲音裡有動畫片裡的對話,聲音尖利又古怪。

王東在那邊喂喂着,我就笑:“你他媽多大了?怎麼整天看動畫片?”

王東不承認:“這哪兒是動畫片?武打的,你沒聽見少林和尚哇哇的叫嘛,跟道士們戰上了。”

我不想跟他爭論這個,問他吃飯了沒有,他說還沒呢,一會兒下樓吃幾個肉串拉倒。

“來我這裡吃吧,我在觀海樓,跟蒯斌剛談完事兒,他走了,現在就我自己。”

“奢侈啊,荒淫啊,真他媽的不過日子啊……”王東嘟囔道,“提前過上大款生活了啊,扯淡啊。”

“老子本來就是大款,”我催促道,“快過來,吃飯是一方面,我有重要任務讓你去完成。”

“真不想動彈……有任務在電話裡安排不行嗎?”王東打着哈欠說。

“別那麼懶,權當出門鍛鍊鍛鍊身體,沒發現你已經開始發胖了嗎?趕緊往這跑,我還在原來那個房間。”

掛了電話,我讓服務員進來把桌子收拾了一下,順便讓他上扎啤,瓶裝的太熱了。服務員納悶道,不熱啊,別的客人都嫌涼呢。我說,一會兒來一個朋友,這個朋友這兩天便秘,得想辦法把他搗鼓拉了。服務員說,大哥真幽默,沒聽說扎啤還治便秘的。我說,你說什麼治便秘?要不等他來了,你操他個腚眼兒,給他把下水道疏通疏通?服務員乜我一眼,神色慌張地走了,我估計他以爲我喝醉了,怕我非禮他。百無聊賴地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月光如瀉,滿地都是水銀。

不長時間,王東來了,一進門就嚷嚷:“你是越來越瀟灑了,吃飯都吃到高檔場所來了。”

我拉他坐下,訕笑道:“與時俱進啊這叫,社會在發展,咱們的肚子也得跟上時代的腳步不是?”

王東把手在眼前一拂,板着臉說:“別鬧了,找我來幹什麼?”

我先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對他說了一遍,末了說:“我是折騰完了,下一步該你了。”

“這麼亂?”王東皺着眉頭點了一根菸,“老虎這小子怎麼這麼辦事兒?他就不能親自去嘛。”

“別埋怨他了,已經這樣了,”我說,“老虎走了,他想讓你去幫他照應一下他那幫兄弟。”

“怎麼照應?”王東有些不悅。

“他那裡有個叫蝦米的,我讓他明天給我打電話,到時候你跟他談。”

“給不給工錢?”王東矜了矜鼻子,“這年頭可沒有白乾活兒的。”

服務員送來了扎啤,我讓他出去,遞給王東一紮,用我的杯子跟他一碰:“工錢給。等老虎回來再說。”

王東咕咚咕咚喝了一氣,噴着酒氣說:“他不是想把他那根鏈子給你嗎,我要了,拴狗用。”

我笑了:“行啊。不過你得給他管理好了那幫螞蟻,不然他一毛不拔。”

藉着月光輕飄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猛然與王老八打了一個照面,心情冷不丁一陣不爽,表情也僵硬起來。誰要是剛吃了個香噴噴的燒餅,陡然又看到一坨屎,估計也會有此刻我臉上出現的這種表情。王老八也看見了我,他微微一頓,停下腳步,直勾勾地望着我,嘴脣邊露出的兩顆大門牙,讓我想起了潛伏在河裡隨時準備出擊的大河馬,我落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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