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怎麼也睡不着。側身發現古昱也沒睡,他換了一根黑色的蠟燭,又把一些白色的粉末灑在我們周圍,最後坐在一塊土堆上,雙手合十嘴裡叨唸着什麼。
他左手的手腕上戴着一串鏈子,鏈子是一顆顆白色的石頭,也有可能是某種動物的骨頭,其中一顆雕成羊頭的形狀。
我輾轉幾次睡不着,便起來抽菸。我坐在他旁邊問他:“你也不是爲了錢纔來這裡的吧?”
之所以這樣問,因爲他和老骨頭一樣,對地上那些價值連城的瓷器沒有一點興趣,甚至看都沒看一眼。
他點了點頭,習慣性的摸了摸手上的鏈子,“你不去休息?”
我說睡不着,看他摸索手中的鏈子,又問他:“聽你的口音,應該是四川本地人吧?”
他突然將目光轉向我,我看到他的眼睛和一般人不一樣,比正常人更黑,更深邃。
我只覺得一股壓迫感傳來,自己整個靈魂都像是震動了一下,彷彿直接被他的目光穿透。
這種感覺轉瞬即逝,我回過神來他已經轉過了臉,口上卻答道:“我的家鄉在茂縣,離這裡不遠。”
茂縣是國內最大的羌族聚居區,全縣超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羌族。
我以前去九寨溝玩的時候就到過那裡,其獨特的民族文化和優美的風景,實在讓人神往。在那裡見到過最多的圖騰符號,也正是羊頭的圖騰。
“你是羌族人?”我問。
他沒說話,點了下頭。
難怪之前我在說起納基的時候他會那麼緊張,原來他和納基都是羌族人。但我還是不明白,他爲什麼會來這裡,難道和老骨頭一樣,有着某種苦衷?
他想了一下,說:“這個地方與我們羌族有着很大的聯繫,我來這裡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具體等一起出去再說吧。”
他頓了一下,很認真的看着我:“你放心,我會盡全力保證你和你朋友的安全。”
他這話說得很真誠,我也鄭重的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抽完煙又躺了回去,繼續休息。
躺下沒多久我又做了個夢,這次也是在河邊,只是這條河要大很多。
周圍山巒起伏,鬱鬱蔥蔥的樹林覆蓋在整個岸邊。這裡是一處比較平坦的河灣,極速流淌的水流到了這裡變緩了不少。
周圍並沒有人,我四下望了望,覺得有些奇怪,爲什麼自己老是做這種夢。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一個女人。
青絲長髮,膚色白皙,淡雅的柳眉下一雙明亮的眼睛真是動人,整張臉就像是畫中的仙子。
我想起以前書上用芙蓉天仙來形容漂亮的女子,而眼前的這個女人,正是像那樣的仙子一般的人。再加上白皙勻稱手腕和削蔥般的手指,整個人流露出一種讓人動容驚豔的美麗。
這種美與伊敏不同,伊敏給人的感覺就是漂亮大方,給人很親近的感覺。
眼前這個女人卻讓人驚爲天人,不屬於人間所有。這種美麗只有在畫中,在人們想象中才能存在。如果說伊敏是難得的美女,那麼眼前這位女子則應該是畫中的天仙。
我有點醉,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原來女子的美麗也是可以用來欣賞的。
那女人面帶愁容,腳步跑得飛快,一瞬間就從我面前跑過,卻好像沒有看到我,直接向着大河的方向跑去。剛跑到河邊,就一縱身跳進了水裡。
女人沉入水裡後,沒過多久又浮了上來,快速的遊向岸邊。
仔細一看,她的懷裡還抱着一個人。很快上了岸,我終於看清,她懷裡抱着的是一個年輕男人。
她輕輕扶着那男人躺在自己懷裡,緊咬着的嘴脣像是飽含無數怨念,一顆顆淚珠從她的眼裡滴落,打在男人的臉上。
男人的面色蒼白,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她懷中,靜靜的閉着雙眼,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了。
女人一邊哭,一邊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男人的臉頰。如果說人的雙眼會說話,那這個女人的雙眼就好似正在訴說着人間無盡的悲情,就連我也莫名的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傷。
“啊……”
女人突然昂起頭,對着天空吶喊起來。像是在傾訴自己的痛苦,也像是在問上天爲什麼命運如此作弄人。她的聲音很好聽,只是在此時聽起來卻更加淒涼。她的眼淚簌簌落下,似有情,又似無情。
突然,女人白淨美麗的面孔上產生了一道裂縫,緊接着一道道縱橫的裂縫在她臉上出現,漸漸破裂開。她抱着男人的一雙纖細的玉手也開始急速變長變粗,變成像是野獸一般猙獰的爪子。
女人的臉也在急速變化,他的一雙楚楚動人的眼睛此時已經變成了一雙血紅髮光的獸眼,一片片黑色的鱗甲出現在臉上,嘴巴也從兩邊裂開,露出尖利的牙齒。
“吼----”
她原本還很好聽的聲音,此刻完全變成了野獸的咆哮。
我甚至能感覺到從她身上傳來一股氣流,那是一種可怕得讓人心悸的壓迫感。
女人已經完全變成了怪獸,如果不是那怪獸的眼角還掛着淚痕,我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現在面前的猙獰怪物,之前就是那個美麗動人的女子。
咆哮完後,那怪物依舊抱着年輕男人的屍體,低頭靜靜的看着他的臉。
時間彷彿都靜止了,那怪獸就像石化了一般,一動也不動,只有它那雙血紅的眼睛,偶爾閃爍着紅色的光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怪獸突然一張嘴,從巨大的口中吐出一顆血紅透亮的珠子。
這珠子很像是它的雙眼,只是更加明亮,散發着刺眼的紅光。在吐出這顆珠子的同時,它雙眼裡的紅色彷彿淡了許多,像是瞬間失去了色彩。
它用爪子將那顆珠子放入了男人的嘴裡,又靜靜的看了一會,然後便起身躍入了河裡,再也沒有出現。
日落日息,彷彿過了很久,那男人一直躺在岸邊,一動也不動。河水開始暴漲,慢慢涌入岸上,將男人淹沒。
就在男人剛被河水淹沒沒多久,我突然看到那河水裡亮起了兩點紅色的光。
隨後被河水淹沒的男人猛然將頭伸出水面,剛纔見到的那兩點紅光,正是他睜開的兩隻血紅的眼睛。
那人用血紅的眼睛盯着我看,我感覺他的臉慢慢的在變化,變成了科仔的臉。
我猛地驚醒,發現自己還躺在地上,身上已經出了一身冷汗。餘秦他們都已經起來了,雲叔見我有些異常,問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擺了擺手,示意沒事。
看看周圍幾人,我漸漸平靜下來。科仔仍然在熟睡中,我想起之前在石洞裡看到科仔眼睛發出紅光的可怕樣子。
猶豫了一下,我把雲叔拉到一邊,說出了我們在石壁上納基刻的那些文字信息,最後補充道:“科仔之前喝過石洞水渠裡的水,好像有點不對勁……”
雲叔愣了一下,慎重的看了眼科仔,對我點頭:“嗯,我會注意的。”
老骨頭等人已經收拾好裝備,幾人又吃了點東西,商議了一下接下來的具體計劃。
除了前去小木屋的我們四人,其餘人先返回石洞處,等我們取到那顆珠子返回再一同出去。如果我們出了意外,那他們也拿着石頭按計劃離開遺蹟。
老骨頭也拿出那塊神秘的石頭交給了劉雲,這塊可以被稱作鑰匙的石頭,此時正被包裹在一塊烏龜殼裡,龜殼的幾個洞都被特殊的蓋子蓋住。
看來老骨頭他們也是做足了準備,對於這石頭的特性也十分了解。
臨別前哭得最厲害的就數伊敏了,她拉着我的手像是有很多話要說,但是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來,最後只好化作一串串的淚珠流了出來。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她對我的心意。
我也不知道怎麼表達,這時候也容不得我有什麼表達。我只是安慰了她幾句,說沒事,我們很快就回來。
離愁多傷感,暫不細表。
告別了幾人後,我們開始向着那座小木屋進發了。
帶頭的當然是古昱,據他所說,他手中的那種黑色蠟燭是釋比用自己的血煉製的,發出的光,能驅逐世間的一切僞裝,照出它們最的真實本質。
事實也證明,他手中的蠟燭的確能夠驅除這裡的幻象,讓周圍的景物呈現出原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