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說出這番話的,是一個閱歷頗廣的老者,又或者是一個歷盡滄桑的中年人,都不會令人感到奇怪。
可當西沙公主和寶蓮王子扭頭看去,卻見到了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騎着獨角獸,臉上掛着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無比欠扁的憂鬱。
“哈哈哈......”
寶蓮王子大笑了起來,他顯然也認得李賢:“是你,你可是來求饒的?”
西沙公主原本還對李賢父子倆抱有希望,此時哭笑不得,卻因李賢裝得太過,而覺得有些不靠譜。
一番話用深沉、憂鬱的語調說出後,李賢不禁後悔起來。
他這麼做,全是因爲離開龍門客棧前,司馬小姐對他的那番悄悄話。她告訴李賢說,女人都喜歡歷經滄桑擁有憂鬱氣質的男人,不如趁今日這個機會讓西沙公主徹底折服。
李賢自然對司馬槿言聽計從,也不知是西流海的女人不吃這一套,還是因爲李賢本身不具備那種氣質,並沒達到理想效果,反而有些弄巧成拙。
在寶蓮王子不屑,西沙公主擔憂、質疑的目光下,李賢深吸口氣,佯裝出的憂鬱氣質一掃而空,又恢復了他一貫的鎮定自若。
騎着獨角妖獸,李賢呵呵笑道:“寶蓮王子,你孤身來此,就不怕葬身於流沙國腹地?”
聞言,寶蓮王子笑而不語,西沙公主則面色微紅。
寶蓮王子之所以能夠出現在流沙國王宮,而不被其餘人發現,只因爲西沙公主此前對寶蓮王子還有餘情,偷偷放他進來。
說起來,寶蓮王子也的確夠大膽的,貴爲王子之尊,竟然獨自闖入流沙國王宮,欲圖西沙公主。可也正是因爲寶蓮王子的大膽驕傲,曾經一度讓西沙公主癡迷。
沒等寶蓮王子開口,李賢自顧自說道:“你這麼大膽,無外乎兩個原因。一來,你本身就足夠愚蠢,二來,有人陪你前來,那人雖不在王宮中,可離得並不遠,你這才如此放心。”
西沙公主一愣,仔細注視着李賢,卻是突然間發現,對面那個比自己還小上兩三歲的少年身上,似乎也有着一股不知名的魅力,初時很淡,漸漸的,有些變濃。
寶蓮王子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他複雜的看向李賢,很是不解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爲何會如此鎮定淡然,分明知道會發生什麼,卻又似不屑一顧。
直到李賢嘆了口氣,摳着耳朵,摳出一柄龍紋長槍,寶蓮王子這才身軀一振,滿臉驚駭。
寶蓮王子和西沙公主都只是金丹期,相當於大匡時的天品,而李賢早早是神師境,手握龍槍時,神師境的氣息顯露出來,直讓寶蓮王子和西沙公主大呼不可思議。
“我要殺你,只在五步之間。暗中保護你的那人,最近也在王宮外。你說是我殺你快,還是他救你快?”
李賢拾槍遙指寶蓮王子,嘆了口氣道。
他的槍技傳自敖霸,所謂的龍槍絕學,然而李賢對於打鬥素來提不上興趣,修習槍技時也只是囫圇吞棗、不求甚解,徒有其形而無其神。
即便如此,以他的修爲對上寶蓮王子,也是穩勝。
“你......你敢!”寶蓮王子清晰的察覺到從槍尖傳來的殺意,只覺頭皮發麻,色厲內荏道。
“住手!”
感覺到李賢似乎並不是在恐嚇寶蓮王子,而是真動了殺心,西沙公主一急,大叫了出來:“不能殺他!”
放在從前,西沙公主若和寶蓮王子翻了臉,從情人變成仇人,不需別人動手,她自己便一劍紮了過去。短短十日裡,西沙公主脫胎換骨,她清楚的知道,在這節骨眼上,一切未見分曉,寶蓮王子萬萬死不得。
他若一死,事情將再無迴旋的餘地。就算父王抓住了他,恐怕也會像對待客人一樣,好生伺候着圈禁於宮中。
看了眼西沙公主,李賢沉默半晌,隨後收槍點頭:“好。”
“哼,裝腔作勢!”
寶蓮王子暗舒口氣,嘴裡輕啐道。
這是他此生所說的最後一句話,話音落下,他的頭顱從脖子上搬家,橫飛了出去。
李賢不知何時出現在寶蓮王子的屍身旁,用寶蓮王子的衣衫擦了擦長槍,收入耳中,隨後他看向似乎傻了一樣的西沙公主,咧嘴笑道:“他死了,你不會心疼吧?”
“你......”西沙公主猛地擡起頭,直勾勾盯着李賢,眼中有不解、有憤怒、也有失望:“你就是因爲這個,才殺了他?”
李賢一愣,心知對面的少女是誤會了什麼,他也懶得解釋,一手拎起寶蓮王子的頭顱,另一隻手抓住西沙公主的手:“走吧,去找宮裡的散修,陪他來的散修估計已經發現了。”
“放開我!”
西沙公主從前雖刁蠻任性,卻從沒殺過人,眼見一顆血淋淋的頭顱在自己面前晃悠,還是寶蓮王子的頭顱,西沙公主只覺既噁心又恐懼,打開李賢的手喊道。
李賢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拎着一顆人頭,苦惱的站在西沙公主身後。想到在水鏡前注視着這一切的那三人,,李賢便一陣尷尬。
正在這時,一股強大的氣息一陣疾閃,從王宮外某處瞬移入王宮,轉而出現在李賢和西沙公主所在的高閣上。
“寶蓮殿下!”
來者是個紅袍老頭,背後插着兩柄玄色方旗,悲憤交加的盯着李賢手中的頭顱,臉皮不斷顫抖着:“你,你,你們好大的膽子......愚蠢至極!”
“血影尊者。”
西沙公主看到紅袍老頭,面色頓白。她如何不認得眼前這人,血影尊者,蓮池國護持,五重天巔峰的修爲,在蓮池國中的地位和流沙國的那位國師相當,僅次於國中老祖。
“愚蠢的是他。”李賢毫不畏懼的昂首挺胸,撇了撇嘴道:“真不知道你們家王子到底是爲了什麼,大老遠的不要命跑來這,不是愚蠢又是什麼?”
說完,李賢轉向西沙公主,皺眉道:“你們宮中的守護好差勁,一活生生的人飛進來,怎麼到現在都沒被發現?”
西沙公主此時已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對待李賢,李賢輕鬆的神色語氣,讓西沙公主無比羨慕,卻又無比痛恨。
寶蓮王子一死,李賢是痛快了,可緊接着,他也會被蓮池國的高手復仇殺死。何況現在知道了,來者是血影尊者,即便放在整個西流海的人類散修中,他也足以能排進前十,他現在想殺死李賢,不遠處的流沙國國師和老祖都阻止不了。
暗歎口氣,西沙公主轉頭看向她“未婚夫”平靜的側臉,心中一陣無力。
“哼,廢話倒是多。若非答應了那位大人,老夫今日必會將你碎屍萬段!”
血影尊者不甘的說着,惡狠狠的瞪着李賢,伸手抓向李賢的胳膊。
血影尊者氣息方動,不遠處的流沙國散修們齊齊發覺,剎那間都已知道流沙國王宮被強敵入侵,流沙國老祖和國師率先反應過來,一前一後瞬移向西沙公主所在的閣樓。
然而,當兩人趕到時,血影尊者已抓起西沙公主和李賢瞬移而出。
血影尊者人如其名,他的身法遁術有些類似於葵朝魔修,遁逃時往往會在半空中佈下密密麻麻的血影,干擾對頭使其分心。
“不好,公主和駙馬都被抓走了,這下可糟了。”
流沙國國師跺腳道。
“莫急,或許客棧裡的那位龍君大人能趕得及出手。”
流沙國老祖沉聲道。
兩人同時將目光投向龍門客棧,可令他們奇怪的是,龍門客棧中並沒有傳出絲毫動靜。
“大禍到了。”
遙望由遠及近的戰雲,流沙國老祖苦笑着道。
這場大禍來得太快太倉促,也太莫名其妙,就這樣發生了,半點前奏或是徵兆都沒,讓學究天人的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此刻,一手促成流沙國“大禍”的男人,正好整以暇的坐在龍門客棧七層,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看我做什麼?”
放下茶盞,安伯塵問向敖霸。
敖霸冷笑一聲道:“你不準備出手救李賢?莫非要讓我來?”
安伯塵笑而不語。
敖霸眉頭皺起,看了眼天邊的那道氣流,不悅道:“再不出手,那人恐怕要跑遠了,即便是你也救不回來。”
“敖兄勿急。”司馬槿在一旁插口道:“救回賢兒,無需你出手,也無需他出手。”
敖霸聞言一愕,隨即眸露異彩:“難不成,他們到了?”
“是啊,你不是一直想見識一下如今的圓井宗衆高手嗎。就趁今日,讓你管中窺豹一番。”司馬槿眨了眨眼,笑道。
“高手這個詞用得有些過。那個蓮池國人,好歹也是五重天巔峰,你們圓井宗除了姓安的你,還能有什麼像樣的高手,能擊敗那個血影尊者?”敖霸嗤笑一聲,隨後搖了搖頭,起身道:“罷了,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再不去,那人就真跑遠了。”
話音剛落,敖霸忽然收回了他伸出去的右腳。
目光落向距離國都四百八十里外的一座城池,敖霸看見了那個揹着長刀,緩緩獨行於長街,並且仰頭觀察天頭氣流的男人。
“哈哈,還真有五重天的......五年時間呵,姓安的,你是如何辦到?”
敖霸挑起眉毛,高聲問道。
正在這時,背刀的男人停下腳步,他的耳朵微微一動,隨即拔出長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