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濃密的睫毛在月色投下一片淡色陰影,紅脣翠葉,纖細白皙得指散發朦朧光暈。
彐靳突低頭看女子,黝黑的眸中暗流涌動,遂又飛快消失,不留痕跡。夜色漸暗,周朝來往的是士兵們忙碌的身影。
“這是兩國之間的大戰役,爲何堅持要一起去?”他淡淡說着。
雖是疑問,語氣中卻沒有一絲責備。
聞言,我不以爲然的挑了挑眉,淡道:“你不也是嗎?”
彐靳一愣,卻也沒說什麼,仰臉望這天際。
“喲,姐姐何時與靳王爺有如此深厚的情分?一起在這兒坐着,倒也愜意得狠哦。”話音落定,隨聲望向身後,是扭着柳腰漫步而來的夢柯,以及那個一臉寒意的明黃色男子。
我心中不快,卻也起身,優雅福了福身,淡道:“妹妹的疑慮,皇上也清楚呢,若妹妹真是難解,何不親自問皇上呢?”
話一落地,便有些後悔,惱,爲何總是剋制不了去激怒彐曳的衝動。
夢柯輕倚在彐曳懷中,嬌道:“皇上..姐姐和靳王爺看似很要好哦,皇上難道都沒發現最近姐姐都是與別的男人在一起的嗎?”臣相大人打了勝戰,夢柯臉面自是給自己掛了不少彩,說起話來也就越來越不顧及。
彐曳已然冷了臉,嗤笑開口,聲音冷洌:“野外寒露中,愛妃暫先回營內休息,來人,送柯妃回去。”
彐曳寒光一閃,心高氣傲的夢柯看到心愛之人忽而變色,於是不敢多言,由着丫鬟攙扶而回,臨走之時瞪了我一眼。
莫默不作聲的彐靳,此時也說道:“臣弟先回。”簡短四個字,卻沒有應有的恭謙。
營已紮好,升起篝火照亮一片草地。
彐曳眸中寒意乍現,擡手勾了我的下巴。我情不自禁的一躲,他卻粗暴的攥住,我吃痛得皺眉,他卻已湊近了,幾乎鼻尖相碰。
幽深的眸望不見底的寒冷,直直刺骨,他勾起脣,似笑非笑:
“好大的膽子,竟還敢想着別的男人。”
我別過臉,淡淡道:“我沒有。”
彐曳冷哼,甩開我。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我,薄脣輕啓:“記住,不要得寸進尺。從你知道自己與蠱毒有着深切秘密那刻起,便註定了你的全身上下,都是我的人。或者...”
他輕笑,邪魅異常:“下一世,再下一世,你註定與我連在一起。”話罷,微微拂袖,他面無表情的進了營帳。
夜風微涼,忽覺寒而刺骨。
進到營內,意外見到小青正等候着我。
“郡主也來了嗎?”第一反應,我驚訝問道。小青笑笑,笑聲回到:“不是呢,郡主料定娘娘身邊無個熟人候着,怕那柯妃娘娘欺負到,於是命奴婢隨軍,好做伺候。”
隨後,她笑道:“剛纔本來就要通知娘娘一聲的,怎料靳王爺也在場,奴婢便沒有前去應命。娘娘想必也累了吧,這裡是奴婢爲娘娘收拾妥當的牀榻,雖較爲簡陋,但也整潔。”
我點點頭,越過她,便向牀榻而去。
說實話,我確實也累了。
頭枕支起的胳膊,烏髮順滑泄下來,散滿了軟毯。我找了一個姿勢也就睡下了,卻是不能眠,輾轉反側間,聽到營帳外呼聲一片。
微微睜開眼睛,見到小青不緊不慢地掀開簾子,輕聲呼道:“娘娘,臣相大人的軍隊已經回來,此時皇上正在迎接他,所有人都去了,娘娘應當也露下身影吧,若是唯獨娘娘不在場,恐怕又得招來胡言亂語。”
“嗯,我自知。”懶洋洋的應了句,這才任由小青扶着從牀榻上起來,小青又道:“聽說臣相大人這次不光打了勝戰,還抓了俘虜,是儊國年輕的將軍。”
營帳之外,人來人往,車馬如流,喧鬧聲聲,處處透着喜悅的氣息。
眼前卻是用馬匹牽着的一個高大的四方形木欄子,乍欄裡囚着幾個犯人,當駛過我身邊之時,我忽而感受到了囚欄中一抹犀利之眸。
頓時停住腳步,回首望去,之間馬匹已駕駛着犯人走遠。
我蹙眉,問小青:“剛纔你說的可是臣相抓了儊國的將軍?”
小青疑慮的點點頭,堅定道:“奴婢打聽到的消息,千真萬確。在宮中之時郡主已交代奴婢事事要替娘娘做個瞭解,也便有個對應。”
一個灰白髮的老者半弓起身子在門口隊伍前方迎接,見彐曳緩緩走來,忙迎上去,喜悅的大聲嚷嚷,道:“皇上不勞辛馳深夜爲牢臣迎接,讓老臣受寵若驚。請受老臣一扣,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臣相道完,便是身邊所有士兵全部跪在地,聲聲叫喊,震耳欲聾。
彐曳嘴角上擺,雙手慵懶一擡,淡笑迴應:“都平身,此次作戰,辛苦衆位將士。”
“爲我國而戰,這是身爲彐國的驕傲啊。”臣相笑着作答,身後一干將士也都應合:“爲我國而戰,不苦不累,英勇到底!”
聲聲有力,看到這樣的場面倒也讓人不又得動了容。於是,不禁想到了那句“國破山還在..”
彐曳大手一揮,一如既往的懶散,道:“衆位愛將辛苦了,今夜朕爲將士們殺豬宰羊,美酒貢飲,愛將們柯通宵達旦享用!”
“謝皇上恩典!”又是齊耳欲聾的應答聲。
不知爲何,總覺得這些將士雖是在謝主隆恩,但舉手投足間無不是聽從臣相。有種錯覺,他們更聽命與臣相,而非皇上。
這些諸多的笑發現,我看在眼裡,無心理會。
彐曳擁着懷中貌美妃子,寵愛有加:“愛妃好長時日沒和親人團聚了吧?朕現就許愛妃與臣相大人好好歡聚...不過..”他俯下身子,抱脣貼近夢柯二中,不大不小的聲色正好落盡我的耳中:“今夜,可得來陪朕就寢。”
夢柯笑顏如花,道:“臣妾知道了..”話後眼眶喊了些許淚,道:“爹爹。”便撲到臣相懷中撒嬌,惹得諸位大將喜極綿綿。
那誇讚之聲不時傳來..
“臣相大人真是有福氣,愛女深得皇上獨寵,如今又打了勝戰,真是步步生雲。”
“那可不是,咱們臣相英勇神武,是咱們彐國不得多得的好臣啊!”
臣相聽在耳中,嘴上含笑,手卻裝作不耐煩的擺了擺,道:“衆位親家擡舉了,能替我國百姓安康做些事,是老夫的職責。”臣相如是一說,擡起老臉望了已離去的皇上,露出深意的笑。
“那是,那是。”
“皇上已爲咱們準備了好酒好肉,這就去大吃大喝慶祝一番!”
“對,慶祝一番。”
衆將士激動的道。小青與我站在一旁,看着這番好戲終究是散了,這時我才擡眸,正和臣相那張老臉相望。
“想不到姐姐也出來迎接我爹爹,姐姐倒是機靈得狠哦,懂得風吹牆倒。”夢柯挑剔說着,指明瞭我想要巴結她爹爹。
臣相在一旁聽了半晌也是狐疑,又問:“這位可是那次施仙節上出衆的女子?”
“水仙無禮,拜見臣相大人。”我微微點了點頭,眉宇間神色一動。
這個老傢伙看似有片刻沉思,卻不知在做些什麼打算...
下一秒,夢柯嘲諷一哼:“狐狸終是露出尾巴。”
臣相面色一沉,喝道:“無禮!怎這麼對娘娘說話?身爲皇上的妃子,應當要和睦相處。”
在場的不止我驚愕,連得夢柯也嚇了一跳,然,她臉上面子過意不去,只是冷冷瞟了我,便沒做多言。
反倒是臣相,熱情邀我:“娘娘,何不一起圍篝火與軍民一樂?”
這張處處無不張揚着虛僞的老臉。
優雅點頭,含笑回:“極好。”
篝火高升,熊熊燒了幾堆,將士們圍成一團而坐,茲茲的肉在大火的烘烤之下香氣撲鼻。
這頭,熊熊燃燒的烈火由彐曳、彐靳、臣相、還有幾位官位高一等的大臣圍坐。
酒肉齊齊下肚,嘴巴自也不畏懼,朗朗談話之聲一陣陣傳來。
“如今儊國快要滅亡,收復它可謂是指日可待。”
“彐國有臣相大人駐守,害怕統治不了天下?”
“朝野之上,衆人爲所不知臣相在彐國百姓心目中佔了多大的位置,彐國的今日,若不是臣相大人隻手撐天,恐怕...”有人開始臉紅脖子粗的嚷嚷道。
“誒..”臣相老臉率青,喝住其欲要往下說的話。
而彐曳,則是淡定的笑笑,不言不語。
彐靳,面色微黑。
華貴典美的夢柯坐在彐曳跟前,彐曳笑望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朕的愛妃自是和朕一條心。”
“事,皇上。”夢柯背對着篝火旁的大臣,她的聲音溫婉柔弱,像是一縷若有似無的風。
“那愛妃,你可助朕擁得天下?”彐曳挑眉,又是一問。
“願意。”
皇帝朗朗一笑,又說:“那你轉過身來,和朕的愛卿們再說一次。”
彐曳說罷,夢柯便緩緩轉身。
衆人看見陰影在她嬌美的臉上轉動,直到她的表情統統收入文武百臣的眼中。
“這...”小青發現不對,一瞠眼,喉嚨裡支唔。
而我,面色淡然,想看彐曳在演些什麼好戲。
夢柯的眼,眨也不眨。她面無表情的說道:“臣妾願意,一生追隨皇上身邊,助皇上擁得天下。”夢柯一出聲,全場啞然。
夢柯的話,自也是臣相的話,此話一出,那是堵了衆人的口。
臣相身子微微一震,鬍鬚顫抖,說道:“皇,皇上,這...”
“如何,愛卿可還有異意?”彐曳順勢摟過夢柯,讓其坐在他身上。
夢柯軟軟地靠在他身上,目光不動,漆黑的眸子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