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曜界,大瀛洲,黃庭山,斜月三星洞,碧蓮小界,仙靈島,沉水接骨木浮宮之中,魏十七端坐於闢塵榻上,身前漂浮着一座赤焰玉山,形制與之前大不相類,崇山峻嶺,連綿不絕,熊熊赤焰明滅起落,有如活物。
武漠城一戰,他煉化白骨巨蛇,由顯聖入大象,花了不少年月鞏固大象境,不急不緩打磨九龍回輦功,直至成就回輦四重天,殺意遊絲收發隨心,剛柔並濟,漸臻於化境,他自覺功行完滿,才着手汲取星力,溫養造化樹。
巡天下手太狠,赤焰玉山本源大損,勉強修復了三四成,殘山剩水略有些起色,也僅此而已。遊天鯤得洞天滋養,恢復了幾分元氣,源源不絕汲取星力,比諸之前,猶如江河之與溪流,不可同日而語。
魏十七仔細察看,發覺赤焰玉山內封印的遊天鯤,並非實體,而是一縷精魂。既然是魂魄,便有壯大的餘地,他試着以“食靈術”煉化精魂,將魂魄碎片送入遊天鯤體內,耗盡數萬餘條精魂,才喚醒它一絲靈性。
當年煉成這一對赤焰玉山的,不知是哪位真仙大能,以無上神通,捉來一雌一雄兩條遊天鯤,抽取魂魄,打滅靈性,渾渾噩噩,封印在赤焰玉山中,供後輩弟子汲取星屑星力,免去極天之厄。哪知赤焰玉山輾轉落入魏十七手中,誤打誤撞,竟將遊天鯤靈性喚醒。
一道黑影撞破石壁飛將出來,頃刻間幻化爲一條大魚,形同巨鯨,脅展雙翼,遊弋於空中,似欲發泄心中的憤懣,將尾鰭重重一拍,剎那間山崩地裂,江河干涸,洞天幾乎爲之瓦解。區區一道精魂,竟如此桀驁,魏十七哪容它毀了赤焰玉山,左手虛按,體內造化樹舒枝展葉,一股磅礴生機瀉/出,穩住洞天,右手食指輕彈,一縷遊絲微不可察,射入遊天鯤體內,將其制住。
遊天鯤如墮深淵,潰散爲縷縷黑煙,卻仍爲遊絲束縛。那一縷弱不禁風的遊絲微微顫抖,殺意勃發,一念生,一念滅,隨時都可將它魂魄震得粉碎。遊天鯤這才清醒過來,覺得害怕,忙收攏黑煙,化作一個小小的人形,飛至魏十七跟前,口不能言,一味打躬作揖,低頭討饒。
魏十七伸手一招,將他攝入掌中,見他咿咿呀呀不通言語,當下送出一道神念,探查許久,那遊天鯤心神不定,諸念冗雜,好不容易纔明白了它的心思。
遊天鯤失神已久,靈性雖醒,卻等同於三歲小兒,只憑本能行事。它化作大魚擊碎洞天,一來是受了委屈,求泄憤,二來急欲迴轉極天,顧頭不顧尾,才如此莽撞。
魏十七也無意教訓它,隨手播撒生機,將崩塌的天地一一修復,不再封印遊天鯤,聽任它在洞天內四處遊弋,只是留一縷遊絲在體內,如同牛鼻子穿環,馬套上籠頭,不得自由。
它雖然懵懵懂懂,卻也知道厲害,好不容易逃出石壁,不敢肆意妄爲,乖乖守在洞天內,汲取星力,滋養魂魄,期望有朝一日重返極天,逍遙自在。哪知魏十七並不放它,隔三岔五將它招至身旁,將星力盤剝去十之八九,殘留一些湯湯水水,不堪大用。
如此反覆數回,遊天鯤漸漸明白過來,這舉手投足撫平洞天的大能,欲借自己之力採集星力,故此汲汲不休。它意識到長此以往,自己終將被困於這小小的洞天內,永無重返極天之日,心急如焚,苦思冥想了數日,終於被它想出個法子來。
當魏十七再度踏入赤焰玉山,將它招至身旁,正待動手奪取星力,遊天鯤抓耳撓腮,指指天,指指自己,又指指魏十七,咿咿呀呀比劃了一通。
魏十七好奇心起,送出一縷神念探查它的心意,費了一番手腳,才知道它懇求自己將其帶往極天,採集星力,有很多很多,很容易很容易。他不禁笑了起來,很多很多,很容易很容易,遊天鯤真是幼稚——一個念頭忽然閃過腦海,笑意漸隱,低頭沉吟,越琢磨越覺得機會難得。
踏入大象境後,造化樹貪得無厭,些許星力杯水車薪,完全不能滿足它的胃口,他正打極晝城、大明城、河丘城的主意,遊天鯤的提議另闢蹊徑,一勞永逸,極天雖然險惡,他有昆吾金塔護身,又有遊天鯤這識途老馬,此事不無可行。
他拍拍遊天鯤的肩膀,旋即退出赤焰玉山,心神沉入“一芥洞天”內,喚來秦渠,問起極天之上採集星屑星力,秦渠只道他有意衝擊真仙境,毫不隱瞞,將所知的真仙秘聞一一道來。
以星力轉換真元,以星屑洗煉肉身,這是成就真仙之軀的唯一正途,星屑星力,盡皆採自極天。故老相傳,極天分爲上中下三重,其險惡之處,一言難盡,首當其衝,有真仙三厄之說。
戾氣,星爆,滅神光,並稱真仙三厄。天外戾氣最是陰損不過,一旦侵入體內,無從驅除,經絡爲其浸染,永訣大道。星爆極爲罕見,大抵而言,星辰亦非長存不滅,當其死亡之時,由外向內不斷崩塌,收縮至極限,瞬息炸開,釋放出無窮光熱,當者披靡。三厄之中,滅神光最爲詭異,倏忽而來,奄忽而逝,一旦被此光掃中,輕則神念大損,重則魂飛魄散,縱有萬載道行,到頭淪爲一場空。
好在真仙三厄多現於上極天,下極天中級天偶有遇到,遠遠避開即可。
一旦突破天人之際,成就真仙之軀,勢必另起爐竈,將之前修煉的功法神通盡數拋開,據秦渠所知,真仙之上,修煉大異尋常,大抵有兩途,一曰“神念”,一曰“命星”。若修煉神念,在下極天中級天採集星屑星力即可,避開諸多災厄,事半功倍,若修煉命星,須往上極天選定一顆星辰,以爲“本命星”,只取其星屑星力,將性命相連。
淵海三洲之地,只他一人修煉“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