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東皇太一,其實可以算是李平安與混沌鍾達成的默契。
李平安要把東皇太一從封神之中拉出來,總共需要三個步驟。
打開冰箱……咳,不是。
第一步是利用混沌鍾,尋找到東皇太一轉世身轉世的時間點,在那個時間點用混沌鍾內部的虛空培養一個靈魂。
第二步,提取東皇太一成長到現在的記憶,細細抹掉這些記憶中與修行、天道、超脫者、東皇太一的內容,相當於虛構一個人格,注入此靈魂中。
第三步,在不干擾歲月大道的前提下,用此靈魂替換東皇太一的靈魂。
此間只需帝辛睡一覺,醒後他就是個性格與東皇太一近似,腦子裡有從小到大完整記憶,所有一切都是連貫的,他只是遺忘了一些東西。
而東皇太一的魂魄會被送去輪迴盤,帶記憶轉世,送去天人界養老,與九尾狐相聚。
這裡還延伸出了一個問題。
蘇妲己怎麼辦?
當時,李平安爲了制約超脫者用出的東皇太一牌,用九尾狐的殘魂做了個蘇妲己出來,蘇妲己都不用被奪舍,她就是蘇妲己。
結果……
他當時是真的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當前這個地步啊。
李平安仔細思忖,決定既然幫人了,那就幫到底。
總不能讓九尾狐止初繼續扮蘇妲己,然後東皇太一被依據東皇太一自身改造出的帝辛……給綠了……
“牛頭人不得好死啊。”
李平安嘟囔了句。
他話音剛落,忽地心有所感,擡頭看向空間。
一層金光在他頭頂盪開,他還沒能領悟這金光是什麼含義,數千道雷霆突然自下方十里之地爆發。
朝歌城中,數千名男女還沒來得及反應,直接被雷霆劈中,一個個魂魄飄出了身體。
不對勁!
李平安連忙道:“停下!”
那金光立刻頓住,隨後朝他反捲而來,自他頭頂化作了一張淡金色的旨意。
其上書‘牛頭人不得好死啊’。
後方有幾行備註。
天道解析:
道主口中【牛頭人】的意思爲插足正常姻緣的第三者,可依據姻緣大道進行篩選。
【啊】爲無意義語氣詞彙。
【不得好死】解析爲不可善終,提前終結其性命,保留其進入地府輪迴的權利。
適應範圍:芸芸衆生。
李平安:……
啊這?言出法隨?
李平安想了想,緩聲道:“天道聽令,廢除剛纔這條法旨,執行法旨,只有我說出、寫下‘傳吾道旨’這四個字時,我發佈的命令纔可執行。”
那金色法旨輕輕抖動,隨後緩緩消散。
李平安眨眨眼,這東西還挺有趣。
他低頭看向朝歌城中突然被劈死的幾千人,微微撇嘴,大手一揮送他們魂魄輪迴轉世去了。
這個不能怪他哈。
他一是沒想到自己現在已能言出法隨,二是沒想到牛頭人這種事這麼密集,畢竟南洲雖是在商國階段,但南洲俗世本身也已發展很多年了。
一點點小小的負罪感。
李平安繼續操作東皇太一之事,他其實也挺好奇,東皇太一說的那幾件事是幹啥。
總不至於是醉生夢死、尋歡作樂一場吧?
他略微思索,雖然不是很想窺探旁人隱私,但還是點開了一面雲鏡,盯着東皇太一的行動。
順便,李平安做了個雲牀,舒服地歪在上面。
不用擔心世界會不會毀滅之後,李平安發現他的生活,完全可以達到龍宮龍王級的享受和舒坦。
嘖,算了,那樣就太腐敗了。
他這邊剛躺下,雲鏡中就出現了少兒不宜的畫面。
倒不是東皇太一真的去荒唐了。
那是在王宮角落的大殿中,東皇太一·帝辛坐在高臺之上,低頭凝視着那幾名穿着祭祀裝扮的男女,看着他們在舉行一種奇怪的祭祀儀式。
那幾名男女身體幾乎交迭,還解釋說……
“大王,這是陰陽劃分、以天蓋地。”
“好,”東皇太一似是心情不錯,“繼續!本大王今日就要看你們招來上蒼的神明,只要你們能功成,我便讓你們主持今年的祭祖大典!”
這幾個男女表情微微變化。
他們此刻尚未感受到大王的殺意,此刻對視幾眼,於是更加賣力氣。
有一對稍微年輕的男女祭祀,身體已經幾乎完全交迭。
這種場面……李平安小時候看電視遇到,家長都會立刻換臺。
李平安略微思索,已是明白東皇太一要做什麼事了。
這傢伙應該是想在離開朝歌城前,把自己此前最爲不滿之處統統暴力修改掉。
李平安啞然失笑。
其實這個真的沒必要。
東皇太一能搞掉這幾個祭祀,但商國自大夏朝繼承來的那羣祭祀羣體,是不會消失的。
就算朝歌城暫停了人祭,但在整個商國範圍內,商人們依舊存在人祭、人殉等現象。
要去改變這個現象,需要從根本上扭轉商國的祭祀文化,改變商人的信仰,以及他們的天地觀念。
這才能治本。
正說着,那兩名男女祭祀好像是抵達了快樂的巔峰,男祭祀假裝翻着白眼抽搐了過去,自祭祀臺摔了下來,口吐白沫、手腳亂抖。
那女祭司身體用力上頂,像是要起飛一般,展現出了還不錯的腰肌力量。
隨後,這祭祀直直坐起,用一雙眼白注視東皇太一,口中嗚嗚的亂叫。
一旁老祭祀高呼:“大王!先祖回來了!”
李平安對此的評價是,其實還行。
整個祭祀過程,利用了一點繁殖崇拜,但不多。
東皇太一就簡單多了,他對着一旁招招手,兩名侍衛快步向前,捧來了長弓和箭袋。
東皇彎弓拉箭。
“大王!”
嗖!
弓弦震動、利箭破空,那名女祭司肩膀竟被利箭穿透,身體從祭祀臺上摔下。
“先祖?神明?”
東皇太一淡然道:
“神明沒有神力護身嗎?先祖沒有神力護持嗎?爲何如此不堪一擊。
“這是哪家的神明,是誰的先祖?”
那幾名祭祀慌忙跪倒。
東皇太一丟下長弓,冷哼一聲:“來人,給我都拉下去,扔去蛇池!今後誰再提大典需人祭之事,都是這般下場!”
一羣侍衛單膝跪地領命。
東皇太一心情大好,嘴角微微上揚,隨後揹着手朝殿外溜達,坐上了等候多時的異獸車輦,趕去了下個地點。
他去看了看妲己,因爲已知這是九尾狐止初,故也沒客氣,與她聊了一陣、說了自己很快重修去天庭養老。
止初歡欣鼓舞,隨後就開始發愁自己這轉世身該如何處理。
“這個沒關係,”東皇笑道,“李平安的性格像父親,他肯定會安排妥當。”
止初含笑答應,剛想過來挽住東皇胳膊,纔想起她這個只是小孩的身體。
“那,止初去等您。”
“嗯嗯,乖,我去宮外一趟。” 東皇太一拍了拍‘蘇妲己’的腦袋,在這喝了幾口茶水,乘着車輦,直奔王宮附近的特殊‘屠宰市場’。
這裡並沒有多少客人,也不對外做什麼生意。
唯有那些初次來朝歌城的商族人或者精神商族人,會來此地‘朝聖’一番,而後感慨幾聲‘大商永垂不朽’。
此地有着一隻只籠子。
籠子裡關着一個個人形的牲畜。
他們大多都已瘦骨如柴,手腳被束縛着,每日都會被喂入維持他們生命的米漿。
在這些人牲之中,還有一些住在單獨的籠子中,身着華麗服裝的男女,這些人就是各地戰事俘獲而來的部落首領、反叛諸侯。
他們會被供養,滿足基本的飲食,偶爾還能在兵衛的監管下外出活動。
他們是高級人牲。
商人的規矩,就是原本地位越尊貴的人牲,其價值也就越高,送去天上做奴僕之後,神明和先祖也就會越開心。
因帝辛繼位後的祭祀大典直接明令禁止人牲之事,此地這些籠子已是有些人滿爲患。
一羣專門從事宰殺人牲的屠戶,大多也閒置了下來。
他們在思考,自己這一手好手藝,要不要去改行殺豬宰牛,不然照着這個趨勢下去,總歸是要有吃不上飯的一天。
東皇太一的車架,帶着大隊兵馬,出現在了這條街路的盡頭。
有快馬向前高呼‘大王駕到’,一名名閒着沒事的屠戶哆嗦了幾下,呼呼啦啦在街邊跪倒了一片。
東皇太一坐在車架上,帶着商王的冕疏,目光掃過各處人牲。
他略微皺眉,思索着處置辦法。
東皇太一就是想在臨走之前,不說將南洲人祭之事直接廢除,也要重創這般‘風俗’。
後來的帝辛會是如何,他不知曉;
但東皇太一聽他的養父講過封神演義的故事,也知道養父定下的劇本是什麼,哪怕現在天道是李平安做主,整個發展趨勢可能並不能改變。
‘在我去養老之前,還是幫你這傢伙一把。’
‘南洲被絕天大陣護持,本該和平安樂,怎料生靈互戮,還有這般人祭之事。’
“來人!”
嘩嘩譁,一羣王宮親衛向前涌來。
東皇太一道:“所有人牲轉做奴隸,所有屠戶拉去斬首,把這裡給我一把火燒了!”
“喏!”
對大王忠心耿耿的甲士們同時高呼,而後整軍前衝,闖入此間。
整條人牲街路頓時大亂!
屠戶們紛紛高呼:
“大王!大王我們做錯了什麼大王!”
“饒命啊!”
“我等盡忠職守!並未有任何差錯!大王您何故降罪!”
東皇太一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這一幕。
他心底當然知道,對於這些屠戶來說,殺人只是一門手藝、解刨只是一項技藝,如何把人的各個部位摘取下來放入一個瓦罐中,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甚至,在此間還有一個說法,不拆千人、不稱大師。
而東皇太一要的就是這門手藝的斷絕。
他揮了揮手,一名名屠戶被拽去行刑臺上,甲士們摁壓、拔劍、砍殺。
地面流淌起了滾燙的鮮血。
東皇太一左手食指撐着眼角,目中多了幾分思索。
好像,在周圍這些人眼裡,他已經成了一名暴君?
算了不管那麼多了。
東皇太一道:“將這些人牲送去奴市,推王令,賦口糧,朝歌城只要我在一日,就不準有人祭之事。”
一羣甲士同時行禮。
隨之,東皇太一看向了籠子中穿着錦衣的那些人影,補充了句:
“這些人除外,都殺了吧,活着也是浪費糧食。”
一羣甲士提劍前衝,那些高級人牲面色大變,口中發出了倉皇的呼喊。
東皇太一輕輕挑眉。
舒爽了。
他伸了個懶腰,喃喃道:“我知道你能聽到,雖然我這樣幹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但能少點這種事就少點這種事。”
隨之,東皇太一聽到了一聲鐘響。
李平安的三步計劃,在這一瞬已經完成。
——實際上,這着實花費了李平安和混沌鍾鍾靈不小的心力。
李平安傳聲叮囑:“先把我的分身送回西岐,就說大病要死了,我在新帝辛的記憶中沒有留太多有關姬旦之事,他倆最好還是不要有太多交集。”
東皇太一不着痕跡地點了點頭,招來一人叮囑了幾聲,隨後笑吟吟地看着屠宰街區的動亂。
“要回來了就喊一聲混沌鍾。”
李平安解釋道:
“其餘事不要多管了,你這般做已經讓滿朝大臣恐慌。
“我還沒想好如何安排商國,各地商人大多兇殘,但整個大商的統治還算穩固。”
東皇太一點了點頭。
反正他心氣兒已經順了,至於他離開後的雷霆雨露,那就與他無關了。
“有些事別告訴止初。”
“你指的是?”
“嗯……十七歲那年的夏日……諸如此類。”
雲上的李平安嗤的一笑,準備在東洲搞個十八禁的刊物出來,用寫實畫風轉漫畫風,主角就是那年的帝辛。
玩笑,玩笑。
好歹已是合道之人,那肯定是最低三界推廣。
……
李大志還是不太能適應,自己現在的身份轉變。
倒不是他身份變得的多珍貴了。
而是,得了妄日老人給的部分記憶後,他莫名覺得,自己像是經歷了漫長的歲月、完成了如今的執念。
他不純粹了;
像是換了個人。
李大志嘆了聲,看着在各處忙碌的李家女眷,心神略有些放空。
李平安讓他們迴天庭,家宴自是迴天庭再擺了。
李大志的府邸此前搬來了兜率宮旁,現在倒也是擾了老君的些許清淨。
‘西方教,’李大志皺眉思量,‘西方教的兩個聖人被吸走了,大批高手好像也被弄走了,但平安說,彌勒之流好像還在,他難道還敢回靈山?現在天道都是平安把控,這些傢伙還能翻起什麼浪來不成?’
他越想越覺得,西方教這裡面的事有點文章。
“夫人,夫人啊!”
蕭月拿着兩卷玉簡賬簿駕雲飄來:“夫君,怎了?”
李大志道:“你們先忙着,我去找大鵬出去一趟,一個時辰就能回來。”
蕭月忙道:“夫君雖已金仙,但修爲並不算太高,還請以自身安危爲重。”
“沒事,放心吧,這天地間咱都能橫着走了。”
李大志不以爲意的擺擺手,隨後傳聲召喚大鵬鳥,負手騎鳥,朝靈山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