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陛下,拜見嫂嫂。”
“不用多禮。”
李平安擡手虛扶,牧寧寧主動向前,牽着瑤姬的柔荑回來一同落座。
牧寧寧的寢殿並不是什麼辦公場所,這裡的主廳裝點的也是溫暖溫馨,此刻李平安在主位長桌後端坐,牧寧寧拉着瑤姬在旁敘話。
瑤姬也怕耽誤李平安悟道,很快就說明了來意。
她道:“兄長,嫂嫂,我在天庭修行總覺有些煩躁,想去凡塵走走看看,不知可否?”
牧寧寧有些奇怪:“想出門就去呀,咱們李家哪來這般家規。”
“這個……”
“是想去南洲?”李平安眯眼笑着。
瑤姬輕嘆:“兄長知我。”
“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嗎?”李平安道,“南洲正值多事之秋,你若是想出門走走,去東洲、西洲、周圍八大界都可。”
瑤姬卻道:“倒是沒人對瑤姬說什麼,只是瑤姬最近悟道有所感應,似是瑤姬的天命有部分尚未達成。”
“那部分天命已經廢了。”
李平安搖搖頭:
“而且,現如今我並未干涉生靈念想,天道也無法瞞着我胡作非爲。
“沒什麼天命……你修行時偶然所見的,只是原本天道留下的痕跡,這個天地間已經沒了所謂的封神大劫。”
瑤姬微微怔了下。
她小聲問:“那,我不去南洲,也不會有影響嗎?”
“當然不會,”李平安笑了笑,“不只是你,龍吉我也不准她下去,因爲確實沒有這般必要。”
瑤姬眨眨眼,似有些悵然若失。
李平安自是知她心底想法。
人在這世界上……她好像不算是真正的人,出身太過於強悍。
總之,瑤姬之所以動了這個念頭,其實是源於一種‘被需要感’,當被需要感滿足時,就會獲得存在感與認可感。
這是李平安最近悟道的課題之一。
李平安溫聲道:“你是不是最近卡瓶頸了?”
“嗯,”瑤姬眨眨眼,“兄長怎麼知道?”
“沒什麼能瞞得過我,”李平安眯眼笑着,“你現在之所以觸碰到瓶頸,是因心思不定、目標缺失,不知自己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
瑤姬輕吟一二。
“這樣,”李平安道,“我給你安排一個小小的職務,讓你忙碌起來,如何?”
“請兄長下令!”
“好好好,”李平安得意的笑了。
瑤姬與天庭其他仙神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她的出身。
混沌生靈。
李平安正色道:“天地之內,所存憂患已無多,而今只剩一小一大兩場劫難,這個小劫自是不用說,天庭收歸大道權柄,大劫卻是天地終焉。”
瑤姬和牧寧寧認真聽講。
李平安的嗓音不經意間就帶了幾分吟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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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我已頒佈過對抗天地終焉的四則規劃,這些規劃之中,重中之重就是對外捕獵先天神魔。
“瑤姬,我知伱不願去面對此間出身之事……”
“兄長!我願的。”
瑤姬立刻道:
“我此前就想過,是不是可以去幫忙做這些,畢竟我在混沌海中雖不像是孔雀仙子那般如魚得水,但神魂也不會有太多阻力。”
李平安略微思忖:“如此,那這般重則就交給你了。”
瑤姬雙眼放光,起身轉去桌外,對李平安單膝跪地。
“末將定不辱使命!”
“別整的這麼嚴肅,”李平安笑道,“起來吧,我還沒說讓你去做什麼。”
“誒,不是去征戰先天神魔嗎?”
“先天神魔在混沌海中,一個個都有半聖之力。”
李平安左手張開,其上出現了幾道互相纏繞的氣息,而後凝成了一面玉牌。
他將玉牌推了過去,笑道:
“其內是一門法術,沒有其他作用,你在混沌海施展,就能標記那些先天神魔。
“每個先天神魔,都是由巨量的真靈匯聚而成,這些真靈就是我們的突破口。
“稍後你就用這個標記法,將先天神魔儘量標記。
“此外,你還需閉關一段歲月,就去玄都城那邊吧,我爲你準備好了閉關之所,你出來後最少要有太乙境的實力,再配合你的神魂特殊屬性,才能在混沌海中來去自由。”
瑤姬緊緊抿嘴,低頭拱手:“是!”
“天庭的魔童軍你可以看一下,有能信得過、資質好的,也可挑選帶去。”
李平安緩聲道:
“此事着實有些困難,也非一日之功。
“你只是其中之一的哨兵,後續我還會派出更多哨兵,進入混沌海中標記先天神魔,探尋混沌海秘地。
“所以,你不必有太大的壓力,也不要覺得自己若是做不成會如何如何。
“若是在外煩悶了,隨時回來與家人聚聚。”
“嗯,”瑤姬含笑答應,笑盈盈地走回了牧寧寧身側。
有仙子捧來了仙果佳釀。
李平安並未多呆,喝了幾杯就藉口閉關悟道去了內殿。
他在玄都城中放了個小屋,其內環繞混沌鍾道韻,讓其內歲月加速流動,又參照瑤姬修行的大道,在其中放置了諸多感悟。
這種事他也不能多做,不然會引發大道反噬。
不過培養幾個高手,還是可以用的。
做完這些,李平安一縷虛影現身,與回到了‘崗位’的大法師閒聊一陣。
隨後他又在天地大陣邊緣溜達了一圈,虛影化作一縷靈氣消散。
天庭的艦隊,還是要搞啊。
這天地間非本源的資源,不用來製造武器去狩獵能填補天地本源的先天神魔,難道要等天地終焉大家一起完蛋?
‘這算不算一種霸權?’
‘先天神魔本來也活的好好的。’
‘應該算是。’
李平安陷入了沉思。
‘世間大愛與對外掠奪好像確實沒辦法調和。’
‘嗯,只要放低道德水準,那就沒誰能阻止自己的計劃。’
‘貧道能去考慮生靈,而不是隻考慮人族,已經算很不錯了。’
他輕輕挑眉,並未多想這些事。
此間種種觀點、種種論點,皆可入道。
就跟他老家的大國之爭,本質就是爭資源和生存空間,這般道理在哪都是通用的。
洪荒文明去掠奪混沌文明,這就是他接下來要做之事的本質。
沒什麼好美化的。
‘其罪在我,由我揹負。’
……
人一旦開始墮落,那就像是下山的時候踩了油門。
速度那叫一個飛起。
李平安分身居於西岐城中,離着朝歌城如此遙遠,卻總能聽到有關帝辛的‘韻事’。
如果細究的話,西岐城百姓黎民敢討論帝辛之事,其實已算是此地民智的一大進步,也側面反映出了姬昌‘打掉大商祭祀威懾’計劃的成功。
帝辛年富力強,又有徵討東夷部落之功,自是少不了歌頌之事。
最開始,他是喜飲酒、喜縱樂,挑選美姬,夜夜笙歌。後來就是日夜笙歌。
不過帝辛的身體底子着實不錯——畢竟是東皇太一當初留下的,也算是入門級鍛體煉氣士——於是戰績十分彪悍。
被百姓津津樂道的就是什麼夜御七八,等等。
具體指什麼,道主肯定不懂。
他才幾位夫人。
商國能傳承如此之久,離不開歷代商王那些諫臣敢於直言,而按照商湯、武丁定下並強化的規則,商王是不能隨意殺諫臣的。
敢罵大王,若是被王賜死,那就是他們的殊榮。
但帝辛是誰?
他自封的一代明主,並要在自己上天前解決商國的內憂外患。
於是,帝辛打起了自己面前這些大臣的主意。
商國是分封制,這是諸侯誕生並存在的基礎,而朝中的大臣大多都源於一個個家族,這些家族很多在外都有封地,這些封地遍佈各處,由奴隸負責勞作。
帝辛最先想到的,就是用這些大臣們的封地做威脅,誰進諫言罵他,他就搞這些大臣的封地。
搞的方法也很簡單——把這些封地邊緣賞賜給其他大臣。
由此還真引發了幾個家族互毆。
帝辛聽到的諫言一時間少了大半,於是繼續飲酒、淫樂,開發出各種新奇玩法,在商人之中一時盛行。
漸漸的,帝辛就不滿足於此了。
他開始玩一些花活。
也開始將目光落在一些,比較有成熟風韻的女子身上,比如……一些大臣的夫人。
商國可沒什麼守貞忠貞的說法。
那些大臣們的夫人子女們,往往也比較開放,背景深點的交友廣泛,背景單薄的老實聽話。
所以,帝辛下手也很方便,最開始出現這種事,其實也有利於君臣情誼,一些想進步的臣子反而還樂意至極,但遇到兩個脾氣火爆的臣子,那就開始大聲嚷嚷。
帝辛好這事的名聲,也就這般傳開。
一時,羣臣連諫。
帝辛差點一怒殺人。
不過他還恪守着祖宗之法,沒有多怪罪諫臣。
如此過了兩年,還真讓帝辛想到了一個主意。
變革。
他做的也非大的變革,而是開始從那些出身低賤的社會羣體中挑選能臣猛將,比如那些戰俘中的首領、將領等人。
一批能吏小官進入朝歌城各權力階層,諫臣們說話時的聲量頓時變小了些。
帝辛不禁樂了。
治理百官,竟如此簡單。
他還能落下一個‘舉賢’之名。
他隨後就打起了朝堂這些重臣的主意。
不過帝辛也清楚,找那些有才幹的黎民、奴隸、沒落貴族做一些小官,不會出什麼問題,可若是把他們擺到朝堂之上,必會引發大亂子。
但這難不住帝辛。
商國發展如此多年,多的是沒落貴族。
不過半年,帝辛任命提拔了四名大臣,這四名大臣直接站在了朝堂之上。
此間蜚鐮、惡來父子。
蜚鐮有舉政、謀斷之才,惡來身高九尺、力能降虎,乃凡人中的絕對猛將。
又有原本並不被重視的王室宗親,費仲。
此間還有個會說漂亮話,而且是百姓出身的尤渾。
惡來、費仲進駐大商的軍隊體系,蜚鐮爲大夫,那個尤渾被帝辛安排做了諫官。
大臣力諫時,蜚鐮、尤渾站出來擋槍,沒事時尤渾就歌頌商王,軍中費仲與惡來率領那批‘新貴’迅速攻城略地,制約此前的軍中‘閥門’。
如此折騰幾年。
商國竟然還真有中興的初步氣派了。
帝辛也沒想到,他本來只是想找幾個人跟商容這些老臣在朝堂上吵架,順便提拔一批完全忠於自己的軍中將領……效果竟這麼好。
費仲善治軍,惡來有神力,本是貴族階層推出來的黃飛虎,在帝辛面前逐漸沒了聲量。
而聞仲……聞仲在外討伐蠻夷。
帝辛的春天終於到了。
那些老臣罵他壞了祖宗的規矩,啓用‘賤民’,他就讓老臣推舉一個背景好的世家子弟,他挑選一個‘賤民’子弟,兩邊比一比文采政務。
前者直接完敗。
只是如此變法,必然會觸動那些‘老貴’的利益,新貴們在帝辛的支持下,與老貴們明爭暗鬥。
朝歌城的官吏,商人的軍隊,煥發出了勃勃生機。
一片欣欣向榮中,尤渾不忘上竄下跳,在各地蒐集美女,爲了安置這些美姬,帝辛興了些土木,建造了一些別院。
本該衰弱的商國在短時間內竟然向外征戰數次連連獲勝。
商人老貴族們越發敢怒不敢言;
大部分原本只是混日子的王室宗親,開始磨礪武藝、學習謀略;
各路諸侯聲量迅速降低。
朝歌城中戰俘不斷增多,帝辛將祭奠改成了三個月一小祭。
也就在這時,帝辛搞了個大新聞。
酒池肉林,君臣同樂。
帝辛也是有手腕的,像是尤渾這種他自己使喚的狗腿子,自是沒有與他同樂的資格。
商容這些老臣,也消受不起這種快樂。
帝辛用酒池肉林、美姬美酒招待的,是一部分兵強馬壯、對商國忠心耿耿的諸侯,比如那崇侯虎。
這種方式雖然成了老臣們抨擊的新‘熱點’,但北路二百諸侯,對帝辛越發信服。
這個時候,比干這般有腦子的老臣,已是反應了過來。
帝辛假借沉溺美色美酒之名,讓羣臣對他起了輕視之心,而後看似隨意地開始啓用‘賤民’臣子,制衡朝堂、掌控軍政,激勵王室與商人奮發圖強。
大部分罵名由尤渾揹負;
壓力由費仲、惡來、蜚鐮承擔;
帝辛在追求自我享受的過程中,已完成了朝堂權力結構的變化,他獲得了更強的掌控權。
被羣臣和諸侯以爲是在美色中墮落的帝辛,終於露出了他的獠牙。
他的首要目標就是那個近來聖賢之名越發響亮的西伯侯,姬昌。
……
西岐城的初秋偶爾會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
好在粟米已提前搶收。
今年的周國,又是一個豐收之年。
姬旦居住的院落內,李平安伸着懶腰走出屋門,欣賞着雨後天晴的澄澈天空,漫步在溼漉漉的院落中。
院外已有孩童歡呼跑動的聲響。
李平安眯眼笑着,剛打算出門看看,門外卻已響起了異獸的蹄聲。
姬發翻身跳了下來,兩步搶到了大門前,推門衝入。
“老四!”
李平安笑道:“二哥何事驚慌?”
“出大事了!”
姬發急聲喊着:
“父親被大王下了大獄!這已是半個多月前的消息,現在生死不知!”
李平安身形微微後仰。
這就,到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