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現在的心情只能用震驚來形容了,畢竟看着一向在她心目中是高嶺之花的錦衣衛指揮使大人瞬間變成菜市場討價還價的大娘,這視覺效果太沖擊了。
等女人把他們帶進了院子,她才明白剛纔的事到底是什麼情況。
只見原本是一臉刻薄相的女人關上門後,瞬間在衛慎面前單膝跪了下來,“屬下秋娘,拜見大人,不知大人是?”收斂了神色之後這位秋娘看起來倒有了幾分凌厲的英氣。
原來傳說中的錦衣衛的情報遍佈天下看來不是誇誇其談啊,看來剛纔那段對衛慎來說反常的對話應該就是對暗號之類的了吧。
“衛慎!”衛慎語氣帶着一種上位者的威壓。
女人聽完,語氣越發恭敬,“原來是指揮使大人。”說完這句話她也沒有多問,錦衣衛的規矩,不該知道的事千萬不要多問,像他們這種最底層的收集情報的,若是沒事發生的話,說不定一輩子就以僞裝的身份活下去了,所以她纔會第一眼見到衛慎認不出來。
“嗯。”衛慎低應了一聲,示意麪前的人起來,讓她先給自己安排房間。
秋娘看了一眼在旁邊一臉吃驚加恍然大悟的忍冬,有些不確定兩人的關係,語氣帶了幾分猶疑的問道,“不知這位姑娘怎麼安排。”
衛慎掃了一眼院子裡的格局,就一個廚房加一個大堂並幾間屋子,很平常的農戶人家的院子,住上他們兩個還是綽綽有餘的,於是他說道,“安排在我隔壁吧。”
“是。”秋娘無二話,帶着兩人去了西側的屋子,一人一間房,“條件簡陋,還望大人委屈一下。”
這樣的客套話衛慎自然不會理,他在屋子裡唯一一個凳子上坐了下來,然後問道,“你家裡有草藥嗎?”
秋娘也看出來兩人受了傷,不過一般人家家裡哪裡會備什麼藥,即便她因爲身份原因備了一些,但可能也不太夠,於是就語氣有些愧疚的說道,“家裡就備了一些三七,忍冬,魚腥草之類的尋常藥草,恐怕還要去村裡郎中那買一些。”
兩人現在這情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不適合宣揚,所以秋娘也沒說把郎中請回家來的事,只說買點草藥回來。
衛慎聽了也贊同,“傷藥有忍冬,三七就夠了,你去找忍冬,她會醫術,讓她告訴你要買些什麼草藥,最好是多買些退燒藥,再買些治傷的,這樣不惹人注意。”
衛慎雖然沒說忍冬是誰,但秋娘不用猜也知道是隔壁那位,收到命令後便從大人的房間退了出來,去到隔壁的房間,說明了來意。
不得不說衛慎實在是太有先見之明瞭,她這剛學的技能沒多久就派上了用場。雖然兩人的燒今早醒來已經睡了,但再吃點藥還是有必要的,而且這種藥不惹人注意,忍冬寫了張藥方,又添了幾樣治療傷口需要的藥,便讓秋娘去郎中那兒買藥了。
“麻煩你了。”忍冬對秋娘很客氣,畢竟人家服從的衛慎,而自己只是附帶着而已。
“職責所在!姑娘不必客氣。”秋娘向她微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便離開去抓藥,出門前還把院子鎖了起來。
在外面待了兩夜,除掉身體的不舒服,她現在只想好好的洗個澡,無奈秋娘好像完全沒想到這點,雖然知道廚房在哪兒,但她也不方便貿然就用人家的東西,一身髒污,她連牀上都不敢坐,只能坐在凳子上等秋娘回來。
村裡就那麼大點地方,來回走一趟也不費什麼時間,很快大門打開的聲音傳來,秋娘拎着一包包的藥回來了。
沒有去衛慎那兒,秋娘反而先去了忍冬的院子,關鍵她要問一下這些藥要怎麼煎。
除了藥她還拿了一套衣服過來,“我臨出門的時候往竈裡添了幾把柴,現在水應該燒熱了,這是我的衣服,你先將就着拿着換吧。”
原來不是忘了洗澡的事,而是在燒水,忍冬向秋娘表達了感謝,然後又說了藥的事,再多準備一些棉布條。
衛慎那邊和忍冬一樣坐在凳子上,他倒是無所謂洗熱水冷水,只是沒有換洗衣服,而且剛纔也一時忘了提這件事,秋娘也是一樣給了他一套換洗的衣服,“這個是一直放在家裡沒人穿過的,大人將就一下。”
秋娘在這邊的身份是一個潑辣的寡婦,家裡沒男人,就連這套男裝也是被以防萬一被壓在箱底多少年的。
衛慎沒有對衣服提出異議,而是繼續瞭解情況,“這邊有流劍宗的人過來嗎?”
其實兩人這副樣子出現在這裡,是什麼原因,秋娘雖然不會多問,但也猜到了幾分,於是她便如實答道,“沒有,我們這一處雖然也屬於流劍宗的勢力範圍之內,但卻在山陰處,平時流劍宗的人甚少到這裡來,最近幾天也沒有什麼異常。”
“嗯。這兩天你多留意一下,我們會在這裡待一段時間。”衛慎這樣說道。
事情瞭解完,秋娘也沒有再待在這裡的必要了,她離開時還順便帶上了門。
忍冬的藥是秋娘幫忙換的,而衛慎的則是忍冬幫忙的,其實她非常不能理解這位大人爲什麼不順便也讓秋娘幫他上藥,還要勞煩她這個傷患。
“大人,爲何不讓秋娘來呢,我這樣不太方便。”秋娘終於把最後一個傷口上藥包紮好後,用萬分誠懇的語氣建議道。鬼知道秋娘給她上完藥後跟她說大人那邊就麻煩姑娘了時,她是什麼心情。她也受傷了好麼?還是肩膀,每次擡胳膊都感覺是一種折磨,雖然這種折磨已經很久了,但還是不想接受額外的工作。
衛慎看了她一眼,語氣相當正常,相當若無其事的說道,“不讓你來,我讓人教了你半個月的醫術有什麼用?”
好吧,我竟無言以對!忍冬乾巴巴的“哦”了一聲。
雖然有點憋屈,但她還是擡起頭,笑靨如花的對面前的人說道,“大人,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衛慎點點頭,對她的這個提議表達了認同。
回到自己房間,側躺到牀上,給自己蓋上被子,雖然有點餓,但忍冬表示她好累,還是選擇先睡一會兒。
這個累,不僅是身體,還有心理。上輩子她就是一個小村姑,然後跟了沈延平東奔西跑了幾年也沒怎麼改變,後來被設計嫁人,她也是一村姑,如果不是最後夏棠那樣殘忍的對她的話,她也不會生出什麼報仇之心,可現在跟衛慎在一起,她覺得心好累,一開始是提心吊膽,後來衛慎好像也不管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對她挺好,她就漸漸放下了心,可是最近衛慎好像有點奇怪,她直覺的有一種危險感,媽呀!誰借我個腦子,分析一下目前的情況好嗎!
吃了藥的腦子混混沌沌,忍冬想了一會兒就睡着了。
如果不是衛慎的反追蹤特別厲害的話,那就是他們實在是太幸運了,因爲他們在秋娘家住了好幾天,居然都沒有人找過來,甚至連鄰居也不太過問,可能是平時秋娘潑辣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大家都不想招惹她吧!果然,錦衣衛的人有特殊的生存技巧。
第三天的時候,閻良還有另外一個錦衣衛找到了這裡。據閻良所說,他們去的那處也早有埋伏,不過大概主力全都集中到了落溪崖那邊,所以他們在折損了三個人後逃了出來,怕暴露這裡,在山裡又躲了幾天纔出來。
“大人,你果然在這裡!”閻良看見衛慎的那副表情跟小狗看見了肉骨頭似的,雙眼裡都是星星,忍冬看着平時那個行事穩重的人變成了這個樣子,有些不忍直視的別開了頭。
“忍冬姑娘,你也在?”終於抒發完激動之情的閻良也抽空對忍冬微笑着問候了一下。
“嗯。”忍冬微笑,“你們肯定受傷了吧,要不要先處理一下傷口?”
“沒事,都是小傷,不礙事。”閻良終於恢復了正常,又變回了原先那個處事有序的樣子。
說實話,雖然閻良大部分時候也是一張嚴肅臉,但他處事方面還是很有一套的,而且長得也屬於很純良的那種,就是那種即使面無表情也讓人覺得很好相處的感覺,笑起來的時候尤其善良,現在那張善良的臉就對着她笑。
於是,忍冬立刻不忍心的說,“還是先處理一下吧,你們畢竟在山裡躲了那麼久,傷口還是及時處理的好。”
閻良看了衛慎一眼,見他沒有反對的樣子,於是雙手抱拳,向忍冬拱了拱手,“那就麻煩忍冬姑娘了。”
“不麻煩,不麻煩。”忍冬隨意的擺了擺手,然後又不注意扯到了右肩的傷口,表情扭曲了一下,繼續說道,“秋娘會幫你們的,我現在不太方便。”
於是一直沒有存在感的秋娘帶着他們去了唯一剩下的一間房清洗上藥。
真的該慶幸秋娘家還剩了一間房,不然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