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自然是千恩萬謝, 從懷裡掏出十幾個銅板就要給老伯,老伯哪裡肯收,眼前的小婦人看着年紀還小, 這麼千辛萬苦的過來尋親, 身上要用錢的地方多了, 但他推拒了半天, 見忍冬態度實在是堅決, 也只能收了。
老伯載自己一程,又幫了自己許多忙,而自己從頭到尾卻都在騙他, 若不是怕惹人懷疑她還想多給她一些錢呢!
要去探親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帶着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趕車的是她的丈夫, 可能是聽劉伯說過她的事了, 一路上也不多問,只是對着她和善的笑笑, 而她帶的那個小女孩可能有些怕生,只是有些好奇的看着她,也沒有和她說話。
忍冬本來也不是多話的性子,見狀,她反而放鬆了下來, 她也怕和別人多聊天會露出什麼馬腳, 人家既然不開口, 她也不會多話。
車子走了大概有兩個時辰, 夫妻倆把她在一個村口放下, 對她說道,“此處再往前走, 穿過兩個村子便是另一個劉家村了,你去那邊尋一尋你舅舅是不是在那裡吧。”
人是肯定找不到的,忍冬謝過了人家,同樣掏了幾個銅板給人家,夫妻倆倒也沒有拒絕,畢竟載了人這麼長一段路,按規矩不管是給倆雞蛋,還是一把青菜,總歸是該給些謝禮的。
忍冬下了車也沒有去找那個根本不存在的舅舅,看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就在這個村子裡找了一戶人家借宿下來。
村裡裡建房子一般都是剛好夠自己住的,根本沒有多餘的房間,忍冬找了好幾戶人家,纔算是找到了借宿的地方。
今天一天也算是驚心動魄了,忍冬吃了點主人家送來的菜餅子,用熱水抹了把臉,擦了擦手腳,往牀上一躺,便睡着了。
孕婦本就嗜睡,這一睡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幸虧現在十一月份,田裡的事都忙完了,所以等她醒來的時候主人家還在。
這家的女主人是個三四十歲很面善的夫人,看見忍冬起來,忙招呼她吃早飯,說是特意給她留了一碗粥。
粥是很稀的白粥,配一碟鹹菜,很寒酸,但卻吃的忍冬很不好意思,自己睡到現在,還麻煩別人特意留了飯,實在是有些慚愧。
忍冬給了一些錢,算是借宿和吃飯的錢,婦人見此,很熱心的問她要去哪裡,忍冬自然還是那套說辭,只是地點換成了隔壁鎮子。
婦人也是個熱心的,況且忍冬就在她家住了一夜卻給了不少錢,於是她便提出去幫她問問有沒有村裡人要去那裡的,忍冬自然求之不得。
就這樣忍冬一路走走停停,路上又走了幾次水路,一個月後,便來到了一處與京城相距近千里的地方-----江州。
江州實際上距離靜遠山莊所在的祁門山很近,忍冬之所以把落腳點選在這裡,一來是她上輩子在這裡生活過幾年,二來就是這裡離靜遠山莊這麼近,反而讓人想不到她會在這裡。
忍冬重新來到這裡的時候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不過她沒有心情感嘆,懷孕前三個月是孕婦最應該小心的時候,而她這一個月卻都在趕路,雖然說不上風餐露宿,但她的身體也確實有些承受不住了。
進了城門,原本是想找個地方投宿的,豈料剛路過一處賣獵物皮肉的巷子,被那腥羶味一刺激,她就直接暈倒在了地上。
在此處賣東西的都是附近幾個村裡的獵戶,平時自己也經常過着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看見一個女人倒在巷子口,大家都不想惹麻煩,於是都裝着沒看見的樣子,繼續捯飭着手裡的東西。
唯獨一個高高壯壯的漢子,看着大家都無動於衷的樣子,皺了皺眉頭,跨着大步子來到了那個女人面前。
女人暈倒在地上,臉色慘白,一副人事不省的樣子,一看就是生了什麼病,秦樹不是心腸硬的人,攤子上的東西也賣的差不多了,見狀,就收了自己的東西,背在背上,然後把人抱了起來,打算帶人去醫館看一看。
醫館沒什麼人,秦樹一去,就有大夫過來給忍冬把脈了。
大夫是個有點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經驗豐富,不過片刻他便收起了搭在忍冬手腕處的手,一臉指責的看着秦樹,“女人家懷孕的頭三個月一定要注意,你這丈夫是怎麼當的,怎麼能讓自己夫人如此操勞呢,現在竟還暈倒了,若不是夫人體質好,怕是孩子都要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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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樹聽得一臉迷茫,他就隨便救了個人,怎麼還是個孕婦?他正欲解釋,誰知大夫看了他這茫然的樣子更生氣了,“你竟然連自己妻子懷孕三個月了都不知道,你平時都不知道關心關心你夫人嗎?”
被大夫這樣一頓搶白,秦樹想要解釋這不是我夫人的話都咽在了嗓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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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實際上沒有什麼大問題,大夫開了幾副安胎藥,在囑咐要好好養着,就表示可以離開了。
人還有幾個時辰才醒,總不能一直睡在醫館,這下子秦樹看着躺在病牀上的女人犯了難,有能力的情況下他不介意幫別人一把,可現在這女人懷着孕,就這麼暈倒在路邊,他甚至弄不清她是不是本地人,聽大夫的話,她原本應該過得並不好,難道是有錢人家的逃妾?可是看穿着打扮又不像。
剛纔是想開口被堵了回來,現在卻是開不了口了,他這麼把人抱着一路走過來,若是直接說這女人他不認識,那情況無非就兩種,一種是他被當成負心漢,另一種就是這女子聲名盡毀,爲今之計,也只能先把人帶回家,等她醒了,再做打算了。
秦樹不是個有錢的人,平時回去都是靠兩條腿走回去的,但現在這情況他只能租了輛驢車回去。
顧及到女子的名聲,他找的是個不認識的人,反正他住在山上,走小路讓人把車停在山腳,誰也不知道他帶了個女人回來,這樣就算這女人是附近村裡的,回去丈夫家也不會讓人說閒話。
山上的房子蓋得很簡陋,一間不大的茅草屋子,竟有兩個不大的小房間,屋後是一個不算太小的山洞,是秦樹平時用來放東西的地方,山洞更深處陰涼一些,那是用來儲存獵物的地方。
這處房子建在半山腰靠下,四面地方又空曠,平時不會有什麼大傢伙過來,所以還算安全,秦樹平時就一個人住在這裡,現在多了一個人,秦樹也沒覺得有什麼,剛纔還賣剩下肉,和幾根骨頭,秦樹就打算去廚房煮一煮,也算是給這女人補補身子。
忍冬醒的時候,先看見的就是頭頂的房樑,還有房樑上那用茅草鋪起來的房頂,莫名的,她覺得眼前的一切分外的熟悉,她記得自己進了城門,然後想找個客棧休息,經過一處地方的時候因爲受不了那股味道,然後……然後自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現在這樣子是誰救了自己麼?
忍冬蹙着眉思考,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反而是這裡帶給自己的熟悉感越來越清晰。
突然聞到一股肉香味,帶着輕微的腥味,忍冬轉頭便看見一個高高壯壯的男人端着一個碗走了進來。
秦樹!
忍冬的腦中突然一片空白,那種莫名的熟悉感也得到了解釋。她眼神震驚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心裡的感受有些說不上來。
這是她前世的丈夫,那個奪了她清白的男人,她對他沒有多深的男女之情,也沒有恨意,畢竟前世那件事是被人設計的,他本人並無半點過錯,而且嫁給他後,這男人一直也對她很好,她對他的感情多半是感激和一種認命,可現在,她從未想過兩人這輩子還會再有交集。
秦樹看着忍冬震驚的眼神,以爲她被自己嚇到了,另一隻空着的手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這位夫人不必害怕,我沒有惡意,只是在路上看見夫人暈倒,送去醫館後大夫說你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才把你帶回家的。”
他語氣誠懇,原本粗獷的面容因這模樣顯出幾分憨厚來。
忍冬知道他沒有說謊,上輩子的相處讓他很瞭解這男人的性格,直爽,忠厚,又有點心善。
對秦樹來說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忍冬知道自己的表情有些不對勁,也幸好對面的人沒有多想,她收了臉上的震驚,露出一個感激的笑來,“多謝這位大哥出手相救。”
“唉,沒事,沒事,剛好碰上而已。”秦樹憨憨的笑了笑,又指着自己手裡的碗說,“你睡了三個時辰了,我煮了些肉湯,你吃一點墊墊肚子吧。”
秦樹一個大男人,廚藝自然算不上多好,而且他也不懂孕婦要吃些什麼,所以煮出來的湯帶了些肉腥味也毫無所覺。
忍冬自從懷孕之後對這種味道就敏感的緊,湯還沒入口,她就“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忍冬很長時間沒有進食,自然也吐不出什麼,只是乾嘔而已,即便如此她還是滿臉不好意思的對秦樹說,“對不住了,我自從懷孕了之後,就不太能聞這些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