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俊又把她的那杯一飲而盡了,說道:“我也把你的給喝了。”
喝完之後,又用自己的杯,把酒倒滿了,又喝了一杯。
洛宜秋連連說道:“哎哎哎,你這麼喝下去,菜還沒吃就醉倒了,多沒意思呀。至少咱們要聊一會吧。你多吃些菜,咱們先聊聊。”
姜俊笑道:“不好意思啊。”說着用筷子去夾菜,手已經有些飄飄悠悠的了。
兩人都開始吃菜,吃了一會,洛宜秋把筷子放下,說道:“聊聊?”
姜俊臉上泛起酒的紅暈,笑道:“聊啥?”
洛宜秋說道:“聊聊人生?你覺得人生有什麼意義?”
姜俊嘿嘿笑道:“啥他媽意義不意義的,意義就是活着,活着就是意義。”
洛宜秋對這髒話倒是不怎麼在意,點了點頭,說道:“那聊聊理想,你的理想是什麼?”
姜俊說道:“世界和平,人類長生不老,道德極度提高,東西南北盡和睦……這都與我無關。”
說到這,洛宜秋露出笑容,接着聽去。
姜俊說道:“我想要的,就是錢!就是女人!就是受人敬仰!就比如說……左擁右抱,旁邊還有倆女的給我揉腿,右邊給我端來好酒,左邊給我遞來好煙。我一邊抽一邊喝,錢多的用不完,而且還天天上漲,我拿出一把錢,給伺候我的那些人一分,那些人連聲誇讚我好。一出門,人們列成兩排,大叫‘姜老師好!’……”
洛宜秋咯咯嬌笑,說道:“俗。但是真實。”又說道:“你說的我都想抽菸了,我可以抽嗎?”
姜俊笑道:“當然可以。”
洛宜秋拿出一支菸,點燃了,吸了一口,吐出氤氳的煙霧。
姜俊說道:“給我也來一支。”
洛宜秋把她抽的那支遞了過去,說道:“就這一支了。”
姜俊接了過來,抽了一口,還給了洛宜秋,洛宜秋絲毫不在意,又在他抽過的地方抽了起來。
抽了幾口後,洛宜秋說道:“那你做沒做過什麼高尚的事啊,比如爲了他人的幸福而奮鬥之類的。”
姜俊叫道:“我當然做過了,否則也不會被搞成這樣了。”
洛宜秋說道:“你說說?我想聽聽是什麼事。”
姜俊就把自己如何爲了保護水東村的自然環境,和金文、焦凱作對的事情,後來終於因爲實力差距的問題,退出了水東村。
洛宜秋聽了之後,說道:“你這確實是爲了大家的利益,付出了很多。只是……”
姜俊說道:“只是什麼?”
洛宜秋說道:“只是……有一個問題我不明白……”
姜俊說道:“什麼問題你不明白?”
洛宜秋說道:“我不知道你爲什麼對付不了他們。”
姜俊說道:“我早晚會戰勝他們。”
洛宜秋說道:“我知道,你肯定會戰勝他們,只是我現在不明白的是,你對付他們,似乎有些……艱難?因爲我覺得,你的地位是比他們高得多的。”
姜俊奇道:“我的地位比他們高得多?”
洛宜秋說道:“是啊,你想想,你是省裡都能數得上的作家;焦凱只是一個市裡數得上的企業家,金文更只是村級的小官。按理來說,你不應該對他們有着壓倒性的優勢的嗎?”
姜俊聽到這裡,苦笑了幾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把酒杯放下後,長嘆道:“這就是文人啊。”
洛宜秋說道:“文人怎麼了呢?”
姜俊說道:“金文有權,就算再小,那也是實實在在的權。焦凱有錢,錢是這個世界裡的硬通貨。而文人,雖說可以憑藉輿論造勢,但畢竟也無法形成直接的力量,只能通過輿論讓大家對某件事情進行關注。”
他又長嘆了一聲,繼續說道“近現代我國最優秀的作家,莫過於魯迅先生了吧。可魯迅先生當年看到自己的學生被軍閥槍殺,又能做什麼呢?寫一篇紀念死去學生的文章?確實也是對那軍閥有輿論上的影響,可比起率兵殺進軍閥的老巢,讓那軍閥用血來償命,那是天差地遠了。說以筆爲槍,可筆,畢竟不是真槍啊!”
洛宜秋聽到這裡,也嘆了一口氣,說道:“這麼說,文人是挺沒用的。”
姜俊的眼中卻突然現出銳利的光芒,說道:“不能說文人沒用!文人的作用,不是體現在這一時片刻,文人的作用,是體現在千秋萬代!”
“‘屈平辭賦懸日月,楚王臺榭空山丘’,當初楚王將屈原放逐,然而幾千年之後,楚王的威風早已隨風而去,卻有許多人都能吟誦屈原的詩篇。再說軍閥,當年壓迫得魯迅先生在租界裡不敢露頭,可再過上幾百年,書縫裡還會不會有那軍閥的名字都是未知數,而魯迅先生的文學作品,我相信到那個時代仍然會流傳下來的!”
姜俊仰天說道:“文人,纔是最終的勝利者!”說罷,哈哈大笑,已經盡顯醉態。
洛宜秋看向他,眼中也有了欽佩之意,因爲面前的這個男子,並不只會哀嘆,而是能從挫折的現實當中,看到未來廣闊的前程。這幾句話,也開闊了她的心胸,她說道:“你說的文人,可以算作是知識分子了,我這種學者也算,爲你剛纔的話,我敬你一杯。”說罷,也喝了一杯酒。
姜俊笑道:“好!好!好!”自己又倒了一杯,一飲而盡了,喝完之後,哈哈大笑,舉手投足之間飄忽不定。
姜俊喝的比洛宜秋多多了,洛宜秋也喝了一些。洛宜秋是小醉,姜俊是大醉。
洛宜秋笑道:“你醉了。”
姜俊暈暈乎乎,說的話也開始亂了,一邊手舞足蹈,一邊說道:“文人……知識分子……笑到最後……哈哈哈哈……屈原……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哈哈哈哈!……”
姜俊搖搖晃晃,撞到一個擺着許許多多昂貴的裝飾的櫃檯上,這麼一撞,那些昂貴的裝飾全都掉落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這些東西的價值,加起來真的是個大數目。
洛宜秋卻連忙將姜俊扶起,說道:“人沒事吧?”
姜俊有些暈了,傻笑道:“沒事。”又嘔的一聲,吐得自己滿衣服都是。
洛宜秋把姜俊像扛面口袋一樣扛到他的房間裡,把他扶到牀上。
見他衣服和褲子都有着嘔吐物,現在她和姜俊的關係,是絕對不能不管的,於是去脫他的上衣。
姜俊仍然暈暈乎乎地說道:“餘處幽篁兮……”洛宜秋又好笑又無奈地,幫他接道:“終不見天。”
把姜俊的衣服脫到一半,姜俊又說道:“路險難兮……”洛宜秋說道:“獨後來。”
上衣脫下來了,可褲子上面也葬了。洛宜秋心想:這個地方,有些不太方便吧。可一想,要是不管他也不好,都髒成這樣了,再說,又沒露,裡面肯定還有褲頭,頂多是露兩條腿唄。
想到這,也去幫他換下褲子,手剛剛靠近,姜俊又迷茫地叫道:“青……青……”
洛宜秋有些奇怪,下意識地接道:“……子衿,悠悠我心?”心想:剛纔還《楚辭》呢,這怎麼瞬間變成《詩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