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晨,空氣中尚未摻雜令人呼吸滯澀的沉悶。微風拂過,吹得林中樹木簌簌作響。交錯樹影下,一隊人馬疾速前行。
最前方的是一個眉目俊朗的少年,儘管周身不自覺地散發出嗜殺之氣,但眸中隱隱跳躍的興奮,竟給他平添了幾分少年獨有的輕快。成功完成任務,以及,很快就可以見到君言,應莫幽怎能不開心?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分開了好些時日,君言,定也想他了吧?
此次任務雖然險象環生,但好在事先計劃周密,纔沒有出大問題。
除了,他受了些傷,也因此耽擱數日。想到這兒,他又不禁憶起那個收留他的,名叫柳沐的女孩。他不小心闖入她的房間,沒想到被她發現後,除了一開始的驚訝,之後不僅沒有驅他離開,反而悄悄爲他療傷。十五歲的年紀,雖然家中管教很嚴,但終究也是被保護得極好,那樣天真純澈的眼神,是他永遠都無法擁有的。可是君言……
他微微嘆了口氣:君言,我是多想保護,那樣的你。
只是,終究是做不到……
不過,這次的任務後,他總算邁出了一步,他會盡最大的努力,早些接手璃剎閣,培植起足以與五大長老抗衡的勢力。
君言,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
璃剎閣內的牢房分爲地上與地下。由外到內看管愈加嚴密。上層所關,都是璃剎閣內普通弟子,而下層,最外面是精英弟子,中間是各個閣主以及許多在江湖上早已失蹤或死亡的掌權人物,至於最裡面,你從外只能看到黑洞洞的一片,無人知,無人曉。
皮肉下彷彿有無數的蠱蟲在翻涌,啃噬。五臟六腑疼到麻木,嘴脣早已慘白得毫無血色。
私闖禁地,重罰,殘心咒。
璃剎閣四大古咒之一,常人根本無法忍受的痛楚。
此咒有七蠱,分爲七日,一日一蠱,七蠱下畢,方成。今日,恰好是,第七日。
付君言雙手展開被綁在木樁上,身上血污遍佈,神情,卻是木然得沒有一絲生氣。
“吱呀”——
牢門打開。
金長老走進,面帶微笑地打量他:“君言,可還受得了?”
付君言動也不動,連目光也不曾挪動半分,只空洞地望向一處,也不知是否聽到金長老說話。
金長老倒也不惱,只是雙眼眯了起來,直直盯着付君言,道:“應莫幽今日就回璃剎閣,你可歡喜?”
付君言的瞳孔驟然一縮,繼而,緩緩擡頭,對上金長老如鷹隼般的目光,半晌,扯出一抹淒涼的笑來:“今日是最後一蠱,最爲關鍵,金長老怎有心情同我說這些?”
金長老的聲音殘酷中透着森冷:“放心,這最後一蠱,不會是你受……”自有人,替你受!
付君言眸中狠狠劃過一道震驚:“你莫不是想……呵,他視我爲草芥,你不要太過高看我。”
開始,每日受刑前,他都幻想着應莫幽會破門而入,來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同他講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誤會。
雖然他對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感到羞恥。可是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即使對方傷他再深,他都無法,真正去恨他。他知道,無論應莫幽說什麼理由,他都會相信,死心塌地的相信。在他心中,一切證據,都抵不過對方的一句話語。
他以爲他會來救他。
他以爲,他的自我毀滅,能換來對方的醒悟。
他以爲,他們之間,還是會有轉機的。
只是,一次次的失望,以及蠱毒帶來的痛苦,無不撕扯着他僅存的殘念。讓他一點點,歸於絕望。
這是第七日,只要過了今日,殘心咒形成,憑他原本的底子,絕無可能活過一個月。那樣,他的目的,或許就真的達到了,而他自己,也該,徹底死心了。
金長老不爲所動,笑容陡然變得詭譎起來,緩緩說道:“是否草芥,一試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