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來,楊延昭直覺得頭有些疼,嗓子也乾的厲害,起牀搖了搖腦袋,蹣跚到桌邊,拿起茶壺晃了晃,發現裡面仍有茶水,當下直接猛灌了幾口。
涼透的隔夜茶順着喉嚨淌到心裡,楊延昭頓時覺得舒服多了,這時纔想起來昨日的事情。
怎麼會與一個初識不久之人喝的這般爛醉如泥?
腦子仔細回想着,心中不由得生出些後怕,昨天應該沒將深藏的秘密說出來吧?
不過即便有,想來也是會被認爲無稽之談,只是希望沒有講出什麼大逆不道之言,背後生出一絲的怯意,不禁暗自下定決心,今後決不能再如此的飲酒。
正在楊延昭後怕之時,屋門被推開,卻是端着清粥的羅氏女,見他已經醒來,後者忙將手中的粥碗放下,上前關切的道,“六郎你醒了,身體可有不適?”
笑着將羅氏女擁入懷中,“睡醒了,酒自然就無事了,倒是讓清兒擔心了。”
臉色朝霞滿布,羅氏女將頭埋在他胸口,“奴家是挺擔心的,從未見六郎在外面喝了這麼多的酒,想來是與那廂軍的壯士投緣了。”
“他確實人還不錯”,說着,低下頭,在羅氏女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後者嗯嚀一聲,將頭埋得更低,稍後纔想起桌上的那碗清粥,遂推開楊延昭道,“六郎,你飲酒過多,是該吃些清淡之物,喝完粥潤潤胃吧。”
待楊延昭吃過早膳,已是朝陽破雲而出之時,蕭慕春等人正在做着晨練,溫仲舒與張謙則是持卷搖頭誦讀,八妹依舊是看着手中斷裂的木棍兒撅嘴。
光景一切如舊,楊延昭不由得笑了笑,見到他,八妹不由得撲了過來,搖着手中半截的木棍,“六哥,魚兒的長槍什麼時候才能做好,這樣下去,哪裡還是排風的對手?”
見八妹這樣,楊延昭撓了撓頭,長槍的事情交給何鈺的人也不過半個月的時間,而這種事又不能拿到明面上來做,既然何鈺沒有送來,那應該是還沒打造成功。
遂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今夕那邊還沒有消息,魚兒你再等上些時日可好?”
“可是我們明天便要去閩南了。”
八妹嘀咕了一句,似乎爲那看不到的長槍而感到失落,楊延昭不禁在他臉上捏了捏,“魚兒儘管放心好了,等打造出來了,你何大哥必定會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閩南,絕對不會少了魚兒的。”
“兄長是在說我麼?”
說曹操,曹操便到,楊延昭正說完,便見何鈺跨進院子來來,手中提着一狹長木盒,足有半丈長。
見此,楊延昭不禁朝着他努了努嘴,“看來不要等了,魚兒,你的兵器來了。”
聞言,八妹滿是欣喜,急忙迎了上去,“何大哥,你手中可是送給魚兒的長槍?”
眯眼笑着,何鈺將木盒吃力的擺了擺,“魚兒又聰明瞭,不過在給你之前,可得答應我一件事。”
整日盼着,終於近在眼前,八妹哪裡還會猶豫,也不聽何鈺的條件爲何,連連點頭應了下來,“何大哥,趕緊將長槍給魚兒,你的話都應了便是。”
瞧着八妹這般的雀躍,何鈺不禁大笑起來,惹得蕭慕春等人皆圍了過來,想一睹那盒中之物。
“好了,今夕,別再逗魚兒了。”
楊延昭發了話,何鈺自然聽從,將木盒交由蕭慕春拿在手中,然後將其打開,一支帶着金光的半丈鋼槍頓時出現在衆人的眼前。
槍身上,金色閃耀,鐫刻着幾朵祥雲,似乎正隨風飄散。
“好,果真不錯。”
楊延昭雖對槍不很是瞭解,但好得半路而來的他也用了許久的點鋼槍了,當然能看出這支槍的好壞。
“這不是棱刺的樣式麼?”
見到槍頭上的鋸齒倒鉤,蕭慕春低聲唸叨了一句,而八妹卻已是歡喜的從他手中將長槍拿走,眨眼睛便舞的有模有樣起來。
好一會,才滿意的停了下來,對着何鈺笑着道,“何大哥,多謝你了,不過,你剛纔讓魚兒答應你什麼來的?”
張了張嘴,許久,何鈺才憋出一句話來,“這槍身被我加了十兩黃金,魚兒你可要當心纔是。”
聞言,衆人不禁皆是莞爾。
接過八妹手中的長槍,楊延昭仔細的把玩了片刻,見到槍尾處那稍微凸起一絲的雲朵兒,當下明白了他所要的效果全部做出來了。
只是眼下被人監視,楊延昭自然不會將這日後八妹保命的機關展示出來,拿着比他點鋼槍短了一截的長槍舞了舞,倒也是有些順手。
“六哥,排風的鞭爲青鸞,你也給我的長槍起個名兒吧。”
眼睛掃過那朵朵泛着金色的雲彩,楊延昭沉思了片刻,應聲道,“此槍雲疊景依,不如喚它‘朝雲’,也是希望魚兒今後能與它一般,朝雲勃然而又絢人之目。”
歡喜的拍着手,八妹接過長槍,“‘朝雲’,卻是個好名兒”,說道着,長槍右手斜指,“排風,這下我算是能與你一戰高下了。”
說罷,兩個女孩兒又是戰到了一起,蕭慕春等人則是在郭淮的一個眼色下繼續操練起來,又是回到了往昔的情形。
郡主府,綠珠看着那下巴半托許久一言未發的柴清雲,心裡不免的有些焦急,楊璟明日便要離開汴梁了,閩南一去,不知何時能歸?
況且再歸時,是否還是如現在沒有家室?畢竟小主身爲郡主,絕不可能嫁人爲妾,所以眼下是最好的時機,若再不抓緊,怕是就沒有機會了。
“小主……”
綠珠輕喚了一聲,見柴清雲並無反應,她焦急的捏着手,好一會,眼中閃過一絲果決,轉身往着屋外走去。
“綠珠,你是要去哪?”
身後傳來略帶疲憊的身影,綠珠點着頭,輕聲道,“綠珠見小主如此勞費心神,不禁想自作主張與楊公子言明瞭,也省的小主茶飯不思,日漸憔悴。”
“這事無需你插手”,說這柴清雲嘆了口氣,信已經送往山南道那邊了,可是要等到芳哥哥回信,卻不知該到何時了,而他,明日便要出京了,
半晌,起了身,對着綠珠吩咐道,“備車,去燕王府。”
小半個時辰後,燕王府,趙德昭正在庭院中的品茶閱讀着書卷,柴清雲匆匆疾行,直到他的身邊一側坐下。
放下書,趙德昭見柴清雲眉頭不展,遂開口問道,“玉兒,你似乎有事?”
“德昭哥哥,玉兒心中有人了,想請德昭哥哥拿些主意。”
聽柴清雲這般說,趙德昭不禁來了興致,“這些年,我與德芳也未少給玉兒推薦文德兼備的少年俊傑,可都無一人入得了你的慧眼,不知這次是誰家的少年郎走了運,被我大宋的金花郡主給瞧上了。”
沒有理會趙德昭的打趣,柴清雲深吸了口氣,幽幽的道,“德昭哥哥,玉兒確實心有所屬了,他便是楊璟。”
聽到‘楊璟’二字,趙德昭的眉頭不禁微皺了一下,須臾便舒展開了,“楊璟確實才華橫溢,只是做我朝駙馬,尚不是最佳人選。”
“可是玉兒心裡唯有他了。”
聞言,趙德昭眼中露出一絲喜色,但隨即又變得沉思,“官家派他去閩南,說不好便是個三五載,或許更久,玉兒你可是要想清楚了。”
“我心意已決,其實今日來便是與德昭哥哥告別的。”
聽到這句,趙德昭失聲驚道,“玉兒,你是要去……”
見柴清雲臉上露出的堅定,知曉她性子的趙德昭只能點首,“凡事小心,朝廷這邊我會給你辦妥。”
夜深而下,院子中,杯盞相舉。
“延昭兄,明日你便去閩南了,你我兄弟,不知何時才能相逢……”
話已經說不下去,李至便徑直的將酒給飲完,向敏中等人眼中皆有不捨之情,何鈺更是雙目泛紅,隱約有着淚珠。
這夜,酒量不佳的他們都醉語喃喃。
天微微亮,楊延昭將寫好的書信放在了溫仲舒的房間中,幾人當中,也只有溫仲舒敦厚老成,想事情比較周到,在這天子腳下,水異常的渾濁,自己不在的日子,便希望他能顧全上大局。
想了想,又回了屋,將八妹翻了許久的‘三國演義’手抄版拿了放到了溫仲舒的房間,並留下一張紙條囑咐他將這手抄交給洪籌。
如今洪籌在趙元佐身邊當差,想要得到這未來太子爺的賞識,自然是要靠些別出心裁的手段纔是。
待一切收拾妥當,楊延昭等人便欲離去了,溫李氏經過數月的醫治,倒是好了七七八八不,在臨走之時,羅氏女也開了不少的方子,足夠她用個一年半載,想來,那時候的病也痊癒了。
“老夫人,我們這就走了。”
楊延昭對着溫李氏笑着道別,八妹有些失落的嘀咕着,“怎麼張大哥他們都不起來爲我們送別?”
“喝醉了,自然是醒不來了,我們還是先走吧。”
七八兩馬車緩緩的朝着城外駛去,待車聲遠離之後,院中的屋門不禁絡繹被打開,張謙等人先後出了房門,望着比平日寬敞的院子,默不作聲。
宋州城,‘雲煙閣’,老鴇心中有些後怕,不知爲何,東家今日的臉色如何這般冰冷,只能暗自禱告不能再出錯字,惹來東家大發脾氣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