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任憑他張青山再是一手拉出個突擊連,可他現在,也只能是流水的兵,不得不走人。
而劉永江師長的問題也是很直接:突擊連畢竟是張青山一手帶出來的,雖然他現在已經變成了老連長,可他在突擊連內的威信短時間內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那麼,問題來了,他要是回去的話,你把突擊連現任連長齊子軒放到什麼地方去?
令出多門,這絕對是兵家大忌!
偏偏張青山還是個熱血之輩,萬一到了部署的檔口,張青山又恰好對齊子軒的部署不滿意而指手畫腳,那麼,你讓下面的同志們該怎麼辦?是打你這老連長的臉,還是落現任連長的面子……以張青山的脾氣,如果在別的地方,張青山或許還會收斂點,就算要提出點意見,也絕對是無比的委婉,最少也得徵得領導們的同意,可在突擊連,張青山就要少了很多顧慮,他還真幹得出指手畫腳之事。
畢竟張青山才離開不到一天,別說張青山自己不適應,恐怕絕大多數戰士都還有些不適應了,他這一回去,絕對有很多人會潛意識的依舊以他爲主。
而這次大部隊開拔,當先鋒的依舊是十七師四十九團的突擊連,換無可換。
所以,張青山一下子明白其中的道理後,心情難免就有點傷感:到底不是突擊連的連長了,是突擊連過去式的人物了。
“師長,我明白了,這個任務我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張青山皺着眉頭抽着煙,緩了緩自己心情,整理一下自己的的思緒後,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臭毛病,要真回到突擊連,就算戰士們不提醒我,我自己也絕對不知不覺的依舊把自己當成連長而對連裡的事指手畫腳……”
說到這兒,張青山嘆了口氣,如同放下了心頭的包袱一樣,掃了眼劉永江,見劉永江笑着點點頭,張青山才繼續說:“師長,你看我這樣做可不可以?我也不去突擊連了,而是讓他們每天都派人把所畫的地圖和咱們一路所過的風土民情都送一份報告上來。而我……”
說着說着,張青山陡然一停,對劉永江笑道:“我一路上就跟師部在一起,白天就到處晃悠,晚上回師部把資料和自己瞭解到的,都記錄下來。最後等到了會寧後,在總結。師長,您看我這樣做行不行?”
張青山的話雖然說的比較委婉,可實際上是個人都能聽懂;這傢伙就是想假公濟私,遊山玩水一回……甚至,劉永江都能想到,張青山這一路上鐵定會經常往向雪琴那兒跑。
“這是你自己的事,反正,我不管你是遊山玩水也好,還是去看你未婚妻也好,我只要求一點,等到了會寧的時候,我只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你必須交給我一份滿意的昨夜,要不然,我讓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張青山激動的一把跳起來,問道:“師長,這麼說你是真同意了?”
劉永江拿着碗,站起來,拍拍屁股,邊向外走去邊說:“你小子這一年多的辛苦大傢伙全都看在眼裡,就當是大家爲了感謝你而給你放大假了……小子,好好休息,今後可有的你忙了。”
“太好了,謝謝師長。”
劉永江隨意的揮了揮手,向廚房走去。
張青山原本是要第一時間去突擊連的,可想了想,他忍下內心的衝動,向師部走去。因爲他覺得,自己先前表現的這麼火大,估計參謀長也知道了,要是不趕緊給他道個歉,參謀長計不計較不說,自己下次見到參謀長,也會不好意思的。
此時,師部裡冷冷清清,連門衛也不見了。
張青山一看,覺得應該沒什麼人,可路過師指揮部門口的時候,無意中向裡面掃了眼,恰好見到王參謀長背對自己,揹着手,正擡頭看着東南面那堵牆發呆,他的警衛員提着行軍被,耷拉着腦袋乖乖地站在門口等着。
張青山大喜的趕緊走過去。
“報告!”
王參謀長身體微微一震,隨即就用右手在臉上擦了擦。
張青山一下子就愣住了:不用看也知道,王參謀長正在擦淚。可到底是什麼,能讓王參謀長流淚了?
等王參謀長一轉身,果不其然,張青山一眼就發現,王參謀長眼睛有點紅,面上有淚痕。
“參謀長,您……”
“沒事,不小心眼睛裡進了沙子。”
對於這個通用且慣用的藉口,張青山很是無語,心頭越發好起來,不過,他不敢問而已……不就之後,張青山無意中得知:參謀長的愛人,犧牲在了長征路上。參謀長一沒時間緬懷愛人,也刻意的不去想這事。但現在,他就要離開這兒了,所以,難免悲傷起來——參加長征的人當時都有一個心態:走出水草地的那一刻,他們都覺得長征結束了,最少,最艱難的一段路走完了。這也從側面反映出水草地給大家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小張,就要集合出發了,你不去集合,跑來有什麼事嗎?咱們邊走邊說。”
“參謀長,我是來個您道歉的。”
說着,不等參謀長發問,他就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全說了,連同當時心裡怎麼想的也都說了出來。
王參謀長聽完後,拍了下張青山的肩膀,笑道:“其實,這事要道歉的是我。要不是我當時太忙,沒有多想,也沒有去考慮到你剛到師部,心裡的感受,就匆忙給你佈置這個任務……要是我能再細心的給你解釋,也不會讓你產生這樣不必要的誤會。小張,對不住哈!你別往心裡去。”
張青山一楞,心裡感動的稀里嘩啦的:這可是參謀長啊!卻如此平易近人,爲了這麼點小事,居然還給自己道歉,看來,自己先前確實是誤會他了。
“參謀長,我……”
“好了,小張,咱們今後可是一個屋檐下的同事,沒必要這麼客氣……你看,集合號都吹響了,咱們快去集合,準備出發。”
張青山趕緊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道:“參謀長,我還得去跟突擊連那邊打聲招呼。”
“他們已經提前三個小時出發了。”
“提前出發了?”
見張青山一楞,王參謀長卻笑道:“你忘了,這可是你小子當初給我們提的建議,說突擊連必須最少得比大部隊提前三個小時出發,不僅能提前發現敵情,也能有更充足的時間偵查敵情……看來你小子真的忘記了。”
說着,參謀長拍了下張青山的肩膀,含笑說:“好了,今天這一路咱們不會碰到鎮子的,你只管畫好地圖就行。等到了晚上,你再跟突擊連打好招呼,這樣一來,就兩不耽誤。”
“謝謝參謀長。”
“大家都是革命同志,見外了。”
兩人來到集合地,見已經一大幫士兵陸續跑來,張青山也只能跟在王參謀長身後,亦步亦趨的走過去的同時,拿眼睛一找,果不其然,沒發現一個突擊連的人,讓張青山心頭又是一嘆:真的是過去式了。
隨即,他擺正心態,自我安慰:既然是過去式了,那我就必須要尊重現在,好好幹——張青山!
經過首長的簡短動員發言後,大部隊立即出發。
這一路上,張青山認真的記錄着地形地貌,做的簡直一絲不苟,甚至他本有大把的機會和時間去總部醫院所在的隊伍中看望向雪琴,可他卻硬生生地忍下來。因爲他不斷的告訴自己:我現在是師部的參謀,不是突擊連的連長了,我必須要完成我自己的任務……師部爲了能減輕張青山的攜帶壓力,特意給他配備了一匹馬來託運他的東西,以便於能讓他安心完成任務。可在張青山看來,這是師長和參謀長爲了感謝他在突擊連的付出,如今爲了能讓他好好地放鬆幾天,才找個藉口給他配備了一匹馬,主要是方便他隨時能儘快見到向雪琴。畢竟,他跟師長可是委婉的表達過要休息休息,師長也同意了的。
“姐夫!你有煙嗎?能不能給我一根?”
天地良心,張青山不是被秦芳的聲音給嚇到了,而是被她主動找自己要煙給嚇了一跳。
正在牽馬隨部隊前進的張青山,赫然回頭,力度之大,差點扭到脖子。不過,看到秦芳笑嘻嘻地伸着手,張青山眼皮一翻,把嘴裡叼着的半截煙夾在左手二指上,吐出煙氣,沒好氣的說:“要煙沒有,要命一條!”
“姐夫,你怎麼能這麼小氣了?”秦芳笑嘻嘻地跟他並肩而行,嘴裡卻威脅着:“你要不給我一根菸,我可就自己搶了,到時候,你可別說我欺負你。”
就知道這丫頭片子愛胡攪蠻纏,現在連威脅都涌上了,張青山就不得不主動掏出根菸,卻沒直接給她,而是問道:“你又不抽菸,要煙做什麼?”
“我不抽菸,可我答應過一個病人,當時剛走出水草地不就,他重傷在身,卻一個勁地吵鬧着要抽菸,我就說,等他傷養好了,能下地走路了,我就給他找一根菸抽……”說到這兒,秦芳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憤憤不平的說:“可我萬萬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這麼小心眼,到現在都還記得,這不,剛能下地走路了,就吵吵着跟我要煙抽。可我又不能說話不算話,又不好讓人說我一個護士居然主動給病人煙抽,所以只好找你要了……姐夫,我可是什麼都跟你說了,你可不能出賣我。”
張青山這才邊點頭邊把煙給她。
誰知,秦芳拿到煙後小心翼翼地藏好,卻並沒有立馬走人,而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着張青山。看的張青山有點不爽的問道:“你還不把煙送過去,老是盯着我做什麼?”
秦芳卻湊近了點,小聲道:“姐夫,你咋這麼笨了?”
張青山立馬扭頭看向她:我笨麼?
不過,他卻立馬反應過來,秦芳肯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