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樑嶽懷着些許疑惑和敬畏,緩緩走進院落之中。
就見偌大的庭院裡,陳舉正滿院子亂跑,極興奮的樣子,口中高喊道:“噫!我中了!我中了!”
樑嶽納悶地問道:“你中什麼了?”
這時李墨從一旁追出來,手裡舉着一張黃符,匆匆叫道:“他中毒了,快按住他!”
好麼。
還以爲是陳舉中舉,敢情是毒氣泄露。
樑嶽趕緊快步上前拉住陳舉。
陳舉雖然只有第二境修爲,但是此刻爆發出來的力氣還挺大,樑嶽也是發了七八成力氣纔將他擒拿住。
李墨快步趕上,一張黃符貼在陳舉腦門上,這一下,他整個人忽然就站着不動了。
樑嶽問道:“他這是中了什麼毒?”
“嗨。”李墨一聲長嘆道:“衛九這幾天就研究龍虎堂那個香,也不知道研究出什麼東西來了。我剛剛不提防被黑煙撲了一下,當場就想脫衣服了。”
“這個……”樑嶽不由得爲之咂舌。
怎麼感覺衛九姑娘也在搞一種很危險的研究,聽起來比之前的迷羅香效果更猛的樣子。
只能說不愧是丹鼎派弟子。
煉什麼都純。
再向裡走,就見誅邪衙門內正經歷着一陣混亂。
數十人在寬闊的樓閣之間跑來跑去,口中不時發出嗚咽怪叫,有的還一邊跑一邊脫衣服。
不過持續的時間很短。
主要是這場爆炸來得很突然,當時正有一些刀吏、筆吏之類的在衙門裡活動,猝不及防之下吸了黑煙的人當場就都興奮了,開始四處亂竄。
其餘人抓豬似的抓了半天,才把所有吸入此藥的人都控制住。
好在對於衛九姑娘煉藥煉出問題這件事,大家好像都已經習慣了,都有比較豐富的處理經驗,沒有絲毫慌亂。
不多時,一排腦門貼着黃符的人被排列在破碎的閣樓下,齊刷刷的在這好像什麼趕屍現場。
衛九姑娘本人依舊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好像沒有受傷。
她穿一身素色對襟的開衫,配白色長裙,垂着頭在那裡,小聲地接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謝文西趕到以後,沉着地安慰她說道:“九姑娘你不要自責,煉藥出差錯總是難免的……大家也都習慣了,先快給他們喂解藥吧。”
“那個,我……”衛萍兒也不擡頭,聲若蚊蚋地說了一句,“我道歉就是因爲……還沒研究出解藥。”
“……”場間全都沉默了一下。
“不過沒關係的,一會兒藥效過去就好了。”衛萍兒道:“暫時不會有什麼事情。”
“那就好。”謝文西這才放心。
“就是有可能會成癮,過後如果不再服藥會很痛苦,可是繼續服藥久了就會身體衰敗。”衛萍兒又說道。
“我的姑奶奶誒……”謝文西露出一臉哭相。
咱這時候能別大喘氣嗎?
這起起伏伏的是在幹嘛呢?
“我這幾天一定研製出解藥,讓他們恢復。”衛萍兒又趕緊轉着圈鞠躬,小心翼翼地道歉。
樑嶽認識她這段時間,已經悟出這位九姑娘是什麼人物了。
主打的就是一個看似卑微,實則高危。
雖然本性就是一個柔弱善良的小姑娘,可是因爲出身丹鼎一脈,對於煉丹有着近乎偏執的狂熱。
可誰要是看她怯生生的樣子就小瞧她,絕對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上一次陳素讓她研究蓮華香,她接連奮戰多日,終於解出了裡面的主要成分。
可僅僅是這樣也還是無法還原全部的功效,不知道李龍禪拿這東西到底想幹嘛。陳素就讓她儘量破解其中全部成分,爭取也能做到煉製。
這也是這一次爆炸的原因。
看來中間是遇到了一丟丟的困難。
謝文西點點頭,平靜了下,道:“那你這幾天主要研究一下救人的事情,復刻蓮華香的事情不急。陳公已經在聯繫南州那邊看能不能找來黑巫了,如果有精通巫術的人來,應該更能猜到李龍禪的目的。”
“好。”衛萍兒乖巧點頭。
謝文西指揮着人善後,不多時便將現場收拾好了。多虧誅邪衙門處在陳素佈下的禁制之內,外面的街道城池與衙門內並不相通。
不然這一通黑煙冒出去,半片城北都危險。
收拾好殘局之後,謝文西才又轉過頭道:“樑嶽,伱跟我來。”
……
謝文西雖然官職只是一名主事,可他在這裡乾的都是大管家的活兒,屬實有些勞心勞力。
剛打理好那邊,又將樑嶽叫回堂內,說道:“你上一次畫出的畫像,有消息了。”
“哦?”樑嶽頓時一喜,“這麼快?”
根據張吉的描述進行模擬畫像這個操作是他提出來的,如果有收穫的話,又是樑嶽一件功勞。
“也不確定是不是那個九鞅人,我們把畫像發給了每一名探子,讓他們外出時留意,恰好有一人在兩江府辦事時,就見到了一個身形樣貌類似的人。”謝文西道:“他沒有打草驚蛇,立刻將位置報了回來。像是你畫的,這件事就你去辦好了。”
“沒問題!”樑嶽道。
“待會叫上聞姑娘,你們倆一起出這次任務。”謝文西又道。
“就我和聞師姐一起嗎?”樑嶽笑了笑,謙虛道:“哎呀,我的修爲淺薄,要是拖師姐後腿可怎麼辦啊……”
“那不行我再給你們派一個人?”謝文西聞言說道。
“倒也不用。”樑嶽趕緊指了指外面,“大家都挺忙的,這種小事就別勞煩那麼多人了。”
那邊有人去通報了下,沒過一會兒,聞一凡便白衣飄飄踏風而至。
“剛剛西市那邊有人報官,說疑似有九鞅諜子出沒。我去確認了一下,是有兩個人在路上吵架,一個罵另一個是狗養的,被一個剛來神都的越州人聽到了,還以爲那人是九鞅的,趕緊去報了官。”聞一凡淡淡地說道,“因爲這事兒耽誤了時間,所以來晚了一點,現在我們可以出發了。”
樑嶽聽着也是不得不感慨,在情緒穩定這方面,聞師姐確實是異於常人。
這種離譜的事情,平常人回來應該早就罵罵咧咧了。
也就她還能如此平靜地敘述一遍。
“沒耽誤,都是公務嘛。”樑嶽笑道:“我也才收拾好。”
“那就好。”聞一凡點點頭,“咱們抓緊時間、即刻出發,順利的話,一天之內就能往返。”
兩人這邊風風火火地趕場出門,那邊李墨還在配合着一個個把趕屍隊伍的符籙揭開,衛萍兒則一個個小聲道歉。
全都是自產自銷的忙碌。
樑嶽內心默默說道,這個家沒有聞師姐根本不行。
他還正想去牽馬,就聽聞一凡說道:“別騎馬了,兩江府路途不遠,騎馬沒有御劍快。”
說着,她將古劍清秋祭起,長劍化作弧光,咻地延展開來,化作一丈來長的一柄大型光劍。
聞一凡踏劍而上,示意樑嶽隨後跟上。
玄門弟子都是煉氣士,平時出門都可以一同御劍乘風。
只有樑嶽師承王汝鄰,是個粗鄙武夫,在第六境以前都沒有憑空飛行的能力。
想要趕路的話,只能無奈地蹭聞一凡的飛劍。
沒錯。
很無奈。
“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樑嶽又是靦腆一笑,一縱踏上劍身,就感覺腳下很是結實,很有安全感。
就聽聞一凡說道:“抓着我的腰。”
“啊?”樑嶽聞言猶豫了下,“這不太好吧……”
“如果你能站穩的話,不抓也可以。”聞一凡也沒堅持。
接着一道劍芒破空,古劍清秋扶搖直上高天,掠過城池,轉眼劃破長空。
“啊……”樑嶽在飛劍升空的一瞬間,就已經沒堅持住,雙手忙環住聞師姐的腰際。
不握不知道,聞一凡看着身量高挑,腰卻極細,平日裡掩在寬袍大袖下,也看不太出來身材。
此刻只覺盈盈一握,隔着薄裙也有絲絲冰涼,令人沒來由心頭一蕩。
好像……當個粗鄙武夫也還挺好?
意識到自己的念頭,樑嶽趕緊閉上眼。
心裡暗暗咬牙。
樑嶽啊樑嶽,別忘了你是個正人君子!
如今不過是一起出去辦案,讓你摟一下腰而已,再正常不過的接觸,你在這胡思亂想什麼?
不要讓聞師姐覺得你是個孟浪輕浮之人。
平靜。
一定要平靜。
他在這心念飛轉的功夫,腳下的飛劍也結束了升空的過程,逐漸平穩下來。
御劍飛行的過程中,有一道劍氣弧光撐開,形成一道屏障,爲劍上人破開天風雲氣。這層劍氣弧光極爲耗費真氣。
若是一個人御劍,完全可以身化劍光與本命飛劍合一,可以省很多力氣。可帶着一個人,就必須要用這種費力的方式,對劍主修爲消耗極大。
兩江府即使再近,也是跨城的長途御劍。
也就是聞一凡這種御劍派天驕,才能做到如此輕鬆寫意。換一個人,可能根本承受不了這種長途帶人御劍的消耗。
飛劍在高空平穩之後,她不僅氣息依舊舒緩,還有餘暇察覺到樑嶽的情況。
旋即她微微蹙眉問道:“你很害怕?”
樑嶽答道:“沒有啊。”
“那你爲何心跳如此之快?”聞一凡疑惑道。
她不太懂人的諸般情緒,在她的認知裡,人無端心跳劇烈就是恐懼的表現。
而樑嶽現在的心跳簡直哐哐作響。
“啊我……”樑嶽的臉色噌的一紅,頓了頓,答道:“沒錯,其實……我可能是有點恐高。”
“那你可以抓得再緊一點。”聞一凡道。
她能感覺樑嶽的手就是虛虛地搭在自己腰上,並沒有很實。
“好。”樑嶽應聲,抓得更用力了一點。
再握緊一些,就能感覺到聞師姐腰不止柔軟纖細,還蘊含着很大的力量在裡面,十分緊實。
不愧是太上仙體。
片刻之後,聞一凡又蹙起眉頭:“你這人好生奇怪……怎麼抓得越緊越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