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元寶不出一個時辰就醒了,樑嶽進去探望,就見她一身素衣躺在那裡,氣鼓鼓的樣子。
“怎麼了?”樑嶽問道:“凌捕頭怎麼剛醒就跟人生氣?”
“我當然是氣那個矮子。”凌元寶凝視前方,眼中殺機涌現,“以後別讓我逮到他,不然一定把他面具拆下來,狠狠踩他的臉。”
“你先安心養病吧,這個不急。”樑嶽勸道。
何況,萬一對方要是個變態,這沒準還有獎勵他的嫌疑。
“我之前辦的案子裡,應該沒有這種仇家,八成是和我爹有關係。”凌元寶又說道。
“有可能。”樑嶽也有這個猜測,“凌神將征戰東海,大勝而歸,難免有一些人暗中生恨,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對付他,就只好對你下手,你以後出門辦案還是要小心一些。”
“哼。”凌元寶忿忿地道:“無膽鼠輩!”
“既然伱傷勢穩定了,待會兒就往神將府裡送個消息,派人給你接回去吧。”樑嶽又道:“免得家裡人擔心。”
“除了我爹,我家也沒什麼親人。”凌元寶搖頭道,“倒不用擔心這個。”
“嗯?”樑嶽確實對凌家的情況有幾分好奇,畢竟之前看到過那封信。不過她沒提起過,樑嶽也一直沒好意思問,此時聽她這樣說,便忍不住問道:“神將府只有你們父女倆?”
“是啊,我自小就沒見過孃親。”凌元寶答道:“我爹說,她生下我之後就死了,這些年一直是我們來相依爲命。”
“這樣啊。”樑嶽面上平靜地點點頭,心裡則是不禁產生了一些胡亂猜測。
幻神峰上寫信的那個仙樂公主,當年與凌神將短暫的相交一段時間,就此南北分隔。有沒有可能就是那一段時間的相處,留下了一個孩子啊?
不過凌元寶對此顯然是不知情的,樑嶽也不可能多嘴去說,只是自己在心裡默默頭腦風暴。
兩人交談幾句,突聽得外面一陣喧譁,似是有什麼人進入了庭院。
樑嶽起身出去查看,就見一位身披重甲的英武將軍,帶着一身凝重煞氣,在謝文西的陪同下大踏步走進來。
“就在這裡。”謝文西一邊指路,一邊又說道:“這位樑嶽是我們誅邪司的六品仙官,也是淩小姐的好友,這次多虧他在,才能救淩小姐一命。”
聽到這樣說,樑嶽自然就能猜出來,來人便是東海神將凌三思,他趕緊微微施禮,讓開道路。
這位新晉的軍中第一神將,着實威武霸氣,不經意間掃人一眼都威壓深重,隱含殺氣。
按理說,凌三思應該正在率軍回神都的路上,還有一段距離。居然這麼快就趕過來了,看來確實是很關心這個女兒。
凌三思也朝樑嶽一頷首,道:“我在元寶寫的家書裡,聽過幾次你的名字,這次多謝你了。”
“應該的。”樑嶽笑着回道。
凌三思走進屋子,就見方纔還頗有精神的凌元寶,突然就側轉過身去,以背對着門口,一聲不吭了。
“元寶兒?”凌三思喚了一聲,卻沒有任何迴應。
他回頭看了一眼誅邪司衆人,目光帶着詢問。
樑嶽小聲道:“她身體上應該沒有大礙了,可能是心理上不大舒服。”
凌三思這才放下心,語氣稍微和緩,道:“元寶兒,你醒了嗎?”
“還沒有。”凌元寶悶悶地答道。
凌三思終於露出笑容,“爹知道你生氣,想要隨我一起出徵。可是爹就你一個寶貝女兒,哪能把你帶到戰場上去?你也理解我一下嘛。”
“哼。”凌元寶這才翻過身來,道:“我留在這裡也沒見得多安全,還是因爲你倒黴。”
“你不是一直想要騎獸嗎?我這次從東海抓了幾隻龍爪隼,等你傷好了就給你馴養一隻。以後你出城就騎乘着它,有危險也好脫身。”凌三思微帶討好地說道。
凌元寶眼珠轉了轉,又一側頭,“只會事後補救,若不是樑嶽恰好與我同行,那我修爲低微的,可就沒命啦!”
凌三思又湊上前幾步,說道:“你困在第四境巔峰已經很久了,我之前是怕你修爲進境太快,會心高氣傲,生好勇鬥狠之心,纔沒有出力幫你破境。我這就準備最好的鍛體靈藥,助你突破到金剛境,提升修爲!”
凌元寶這才勉強瞄過去一眼,帶着一絲傲嬌地說道:“你這風塵僕僕的,不知道趕了多遠的路。肯定也累了,快坐下歇會兒吧。”
凌三思這才抹了把汗,這賜個座兒,可比宮裡難多了。
“只是從中州邊界趕回來,也不遠。”凌三思坐下,見她態度轉晴,也開心笑道:“要不是路上倒黴,遇到暴雨塌山,不得不改走水路,今天我們本就該回到龍淵城了。”
一直在門口看着不敢插話的謝文西也說道,“歸朝大軍尚且在北門江上,凌神將讓他們自行乘船,自己一門心思擔憂淩小姐,一路風馳電掣趕回來的。”
“北門江?”旁邊的樑嶽聽到這個地方,忽然眼中閃過一道光芒。
這個地方他並不陌生,前不久自己就是在那裡殺的玉驪江,聞師姐也是在那裡中的七情咒。
只是當時還有些許疑點沒有解決,他一聽到這個地名,記憶立刻就被喚醒了。
似乎有哪裡不太對?
……
龍淵城外,一處山高林密之所,藏着一棟隱秘閣樓。
閣樓二層之上滿是鮮血,身材矮小、頭戴臉譜的怪人蜷縮在地,口中痛呼不止。
在他旁邊站着一名身長腿直、體態曼妙的女子,穿一套開叉的高黑裙,戴着黑白臉譜。正居高臨下,用一種淡漠的目光看着那矮小怪人。
“怎麼搞這麼慘?”女子冷冷問道。
“我去刺殺一個目標,她身邊跟着一個攪局的小子,他將人救走了不說,還把我引到了一處埋伏之地。那裡有一隻化形妖獸,道行極深。若不是我見機得快,肯定就回不來了。”矮小怪人口中亂叫着說道。
“那你爲什麼不療傷?”女子皺了皺眉,“把我裙子都弄髒了。”
“爲什麼不療傷,難道是我不想嗎?”怪人咬着牙道,“那妖獸的劍氣極強,在我傷口處驅散不開!”
他的腰際有一半都分離着,內裡有白色劍氣在嗤嗤遊走,不停向內侵蝕。他的氣血修復了一分,就會被侵蝕一分,根本無法療愈。
“那怎麼辦?”女子問道:“現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可沒空閒給你辦喪事,你要死這了,我就隨手把你埋在這附近啦。”
“你特麼的……”怪人忍不住口吐芬芳,說出半句話,又強行壓抑着道:“你都想到要怎麼埋我了,就沒想過幫幫忙嗎?”
“噫——”女子露出嫌棄的眼神,“你身上太髒了,我不想碰你。”
“你能不能做個人?”矮小怪人怒道。
“嘖。”女子挑眉看向他,“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怪人用力一拍地板,“你到底有什麼條件,開就是了!我現在這般悽慘,若是一個時辰之內沒有人幫我壓制住劍氣,讓我以氣血恢復肉身,那我就元氣耗盡、必死無疑了。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可能拒絕。”
“我知道你們幾個籌劃了一件大事,你得告訴我你們的計劃。”女子直接說道。
“唉。”怪人無奈地說道,“那件事是玉驪江和青蛇謀劃的,如今玉驪江死了,就都是青蛇主事,你們倆一直不對付,我這纔不敢叫你。若是你真想摻和進來,那我便告訴你就是了。”
“青蛇打通了玄冥海的門路,請了一羣海妖助陣,想要在水上截殺胤國軍中的海月國王室。”他有氣無力地說道:“只要海月國王室覆滅,那即使胤國說是外人做的,也沒有人會信。東海諸國都將兔死狐悲,認定胤國對他們都將趕盡殺絕。”
女子眼中露出一絲盤算的神色,片刻之後說道:“你對幻神峰起誓,我幫你療傷,你就帶我參與計劃。”
“這……”怪人爲難道,“我都說了是青蛇在主導那邊的事情。”
“哼。”女子冷笑一聲,“你們怕她,我可不怕她。”
“好!我黑木山對幻神峰起誓,只要鈴骨蝶幫我療傷,那我就帶她去參與這次的計劃。”怪人沒有反抗的餘地,立刻豎起三根手指發誓。
女子這才半蹲下身,右手雙指按在怪人的腰際,一抹瑩玉顏色的真氣緩緩摧出來,一經觸碰,便與傷口上的劍氣發生激烈碰撞,在方寸之間你來我往。
殘餘的劍氣被牽扯住,怪人則抓緊這個珍貴的機會,蓄起一身氣血,來恢復被斬開的肉身。
第六境武者肉身強悍,在殘餘劍氣被壓制住的情況下,他的血肉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經過半個時辰的填補,終於恢復了原樣。
他也好像脫力了一般,整個人敞開成“大”字,癱倒在地板上,無力地哼哼着:“若下次再讓我見到那小子,不將他剝皮拆骨,我誓不爲人……”
“別說那些沒有用的,帶我去你們埋伏的地方。”鈴骨蝶冷漠地催促道。
怪人哀求道:“讓我恢復一下氣血,你不用太心急。埋伏地離這裡不遠的,就在兩江府外的北門江上。”